一個小時後,周羽用小粉載著郭炳輝,一塊來到了同喜臨門隔了三條街的錦城人民醫院。


    “師父,知道人在哪兒嗎?”進了醫院大門,周羽問走在前麵的郭炳輝。


    “肯定在急診室,還用說嗎!”郭炳輝頭也不迴地道。


    周羽心裏疑惑,忍不住又問:“那人真是蕭師兄的親弟弟?”


    “他自己講的,肯定是親的。”郭炳輝說著,踏進了急診區走廊,探頭朝各個房間瞧著。


    周羽也在四下地找,直至無意中瞟到一個熟悉身影,趕忙停下腳步。


    “師父,在這兒!”周羽叫住已經走到前麵的郭炳輝。


    此時,一間開著門的觀察室裏,蕭子鋒背對著他們,坐在裏麵唯一的一張病床邊。


    周羽望著裏麵。此時的蕭子鋒靠在一張椅子上,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不過依照頭側著的角度,可以判斷出,他正一眼不眨地注視著病床上的人。


    剛才蕭子鋒突然出現,冒著生命危險救下趴在車前蓋上的男人,周羽沒覺得多意外,上一迴在那間藥店外,蕭子鋒不也路見不平,挺身相助了嗎!可當周羽聽到蕭子鋒跟趕過來的警察說,那男人是他弟弟,並且有智力問題時,真是大吃一驚。


    話說鋒蜜都知道蕭子鋒一家四口,不過真沒人想到,蕭家小弟是這麽個狀況。


    自閉症……


    郭炳輝越過周羽,抬腳進了觀察室,伸手拍拍蕭子鋒肩膀。


    蕭子鋒猛一抬頭,瞧著郭炳輝,硬是愣了幾秒,隨後又看了看跟進來的周羽,起身問道:“炳哥,你們怎麽過來了?”


    周羽走到床尾,望向病床上的人。


    這個被蕭子鋒叫做“鵬鵬”的男孩有一張白皙幹淨的臉,五官和蕭子鋒有點像,稱得上清秀,沒有了方才被帶下車前蓋後的狂躁,看著其實挺正常。


    有目光射過來,周羽轉頭,原來是蕭子鋒在瞧著她。


    幾乎是立刻,周羽注意到了蕭子鋒臉上的不對,用手指了指:“師兄,您受傷了?”


    蕭子鋒眉心上掛了彩,應該是跟差點輾了人的車主打起來時留下的,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明顯腫了起來,血跡也清晰可見。


    “趕緊叫醫生,別傷到骨頭。”郭炳輝吩咐周羽。


    抬手在自己眉骨上輕輕摸了摸,蕭子鋒才覺出有點疼,不過算不上嚴重,便隨口道:“沒事,不用了!”


    周羽卻早已轉身,往觀察室外走。


    瞧著周羽出去,郭炳輝對蕭子鋒道:“我和小羽從警局那邊過來,司機已經被拘留,後麵還要做進一步調查,明知道車蓋上有人,還要往前開,說是已經涉嫌故意殺人了。”


    蕭子鋒輕輕地吐了口氣。雖說肇事者可恨,不過警察剛才說得也沒錯,一個自閉症患者晚上獨自出來亂跑,如果出事,監護人難辭其咎。


    “你弟弟情況怎麽樣?”郭炳輝關心地問。


    “身上有幾處軟組織挫傷,受了點驚嚇。”蕭子鋒簡短地迴道,沒有提精神科醫生過來會診時說的,鵬鵬會因為今天的事,加深對外界的戒備和不安感,有可能影響到他的語言能力。


    鵬鵬,大名蕭子鵬,蕭子鋒的親生弟弟,先天性自閉症兒童,當然,現在不能再稱兒童,他已經是二十五歲的成年人。


    “麻煩您了!”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子鋒轉頭,是周羽走了迴來,身後還跟著一位醫生。


    “師兄,讓醫生看看吧!”周羽說了一句。


    小姑娘一臉的誠心,讓蕭子鋒無法再拒絕。


    “打架?”醫生上前瞧了瞧蕭子鋒的傷,問道。


    郭炳輝在旁邊玩笑了一句:“我這師弟平常隻跟人講道理,要是對方不講道理,他就隻能動手了。”


    周羽又忍不住觀察起蕭子鋒。


    現在她知道了,蕭子鋒去而複返,是為了迴喜臨門找弟弟。看到鵬鵬被人頂在車蓋上,蕭子鋒肯定氣極,才會衝過去踹那輛兩廂車的門,又把司機拽到外頭,同對方大打出手。


    周羽挺能理解蕭子鋒的心情,小時候誰敢欺負輝輝,她也會不要命地打迴去。


    醫生替蕭子鋒檢查過傷口,確定骨頭沒事,隻是皮外傷,讓周羽跟她到護士站拿碘伏和創可貼,自己處理一下。


    上藥的事,理所當然地交給了周羽。


    “你輕點啊!”郭炳輝很多餘地囑咐了一句。


    周羽嗯了一聲,等蕭子鋒重新坐下,便拿起棉棒,先小心地替他清理傷口。


    因為離得近,周羽身上沐浴露的淡淡清香,溫潤而婉轉地鑽進蕭子鋒鼻間,莫名地讓他生出了幾分局促。


    蕭子鋒稍低了低頭,讓餘光落到此時睡得很香的鵬鵬身上。


    鵬鵬被他從車上拖下來,開始似乎被嚇懵,隨後卻突然發作起來,憤怒地吼叫著,到處亂撞,沒人能控製得住他。蕭子鋒隻得鬆開那個已經被他打趴在地的肇事司機,跑去抱住鵬鵬,直到帶著他一塊上了救護車。


    此時鵬鵬的安靜,來自於鎮定劑的功效。蕭子鋒不確定,等他醒過來會是什麽狀態。還有,遠在外地講學的父親知道今天的事,會不會責怪他,打擾到父子倆平靜的生活,將鵬鵬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置於危險境地。


    “貼了創可貼,不要沾水哦!”周羽的聲音在蕭子鋒頭頂響起。


    蕭子鋒抬起眼時,周羽已經走到旁邊,而那股清香,卻還若隱若無地流連著。


    蕭子鋒摸了摸鼻尖,站起身,正準備開口,讓郭炳輝師徒先迴去,有人從外麵闖了進來。


    “子鋒,對不住啊,我本來是要去看鵬鵬,中途耽誤了點事,後來保姆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這孩子自己跑出來了,你要生氣,就打我一頓……”一個看著同蕭子峰歲數差不多的人,此時已經站到了他旁邊,嘴裏不停地在絮叨。


    “先生,小聲一點,這裏都是病人。”有護士從門外探進頭提醒。


    “對不住,我小聲點。”那人趕緊迴頭道歉,又擠開蕭子鋒,走到床頭邊,看了鵬鵬半天,好笑道:“你一迴來,他膽兒都肥了,居然一個人跑出來找你。”


    “應該是許阿姨給我打電話時,隨口提了地點,鵬鵬在旁邊聽到了。”蕭子鋒說到這裏,也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平常幾乎足不出戶的自閉症孩子,是怎麽一路找到喜臨門,而唯一令人慶幸的是,蕭子鋒曾讓尚可給鵬鵬送去一塊天時新款的衛星定位手表,鵬鵬因為喜歡表盤上的星星,一直帶在手上,才讓他能確定鵬鵬的位置。


    略思忖片刻,蕭子鋒想起觀察室還有別的客人,忙給雙方做了介紹,隨後叮囑尚可:“尚可,幫我看一會鵬鵬,我去送送炳哥。”


    “不用……”郭炳輝趕緊謝絕。


    “我送一下。”蕭子鋒堅持道。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人“吭哧”了一下。


    “醒了?”尚可嘀咕一句。


    蕭子鋒立刻迴去,緊盯著鵬鵬,眼神裏露出一絲緊張。


    倒是周羽趕緊跑出去,沒一會,領著醫生和護士過來了。


    然而,隻是虛驚一場,床上的人沒醒,醫生翻了翻病人眼皮,囑咐了句:“剛才我們主任說了,要觀察四十八小時,鑒於病人狀況,必須有人陪護,最好是親屬。”


    最後,還是蕭子鋒那位朋友尚可出來送的客。


    醫院樓下,尚可已經跟郭炳輝混熟了,兩個人有說有笑。


    “子鋒爸媽當年在德國,跟我們家住鄰居,後來兩家都迴了國,我還跟子鋒在體校打了幾年球,那小子揚名立萬的幾年,我就到國外做生意去了,等子鋒退役,跑到國外去找我,我還是小生意人,從那時起,我們就在一塊了,”話說到這裏,尚可迴頭看了看跟在後麵的周羽,刻意強調一句:“別誤會,我們隻是哥們,沒別的事兒,經常有人瞎誤會。”


    周羽“噗嗤”笑了出來,誰不知道蕭子鋒是直男啊,倒是這個尚可,有點成心想讓人誤會的意思。


    尚可又看了周羽一眼,忽地問了句:“炳哥,你這小徒弟幾歲了?”


    周羽瞟了瞟尚可,本來對他印象一般,現在直接跌到穀底,哪有這樣問女孩年齡的,一點都不禮貌。


    尚可敢問,郭炳輝就敢迴答:“二十一了,小孩子長得就是快,感覺昨天還是個黃毛丫頭,今天已經變成大姑娘了。”


    “還真是黃毛丫頭,差得有點多。”尚可嘟囔了一句。


    “差什麽?”郭炳輝沒聽明白。


    周羽拿眼直瞅尚可,也想知道自己差了什麽。


    尚可自然不會說,他現在坐下了病,自己還單著,卻操起替蕭子鋒成家立業的心,瞧見哪個女的跟蕭子鋒站一塊,就想給他配成雙。


    眼前這女孩一看就是單純可愛型的,倒還不錯,不過年紀小了點,尚可是想給蕭子鋒找女友,沒打算給他找女兒。


    這邊尚可純屬瞎琢磨,倒是郭炳輝知道他跟蕭子鋒關係親近,忍不住打聽:“鵬鵬到底怎麽迴事啊,看著挺漂亮的孩子,是不是小時候受過刺激?”


    “孤獨症,又叫自閉症,兩歲時發現的,蕭媽在的時候,老倆口帶著老二到處治病,又送鵬鵬去特殊學校,沒時間管老大,子鋒就被扔進體校,結果歪打正著了。”尚可說到這裏,嗬嗬笑了出來。


    “家裏有這樣的孩子了,真不窩易,我認識子鋒這麽多年,隻聽說有個弟弟,也不知道有這個病。”郭炳輝感歎。


    尚可跟郭炳輝挺能聊得來,繼續道:“蕭媽走了十年多,蕭家老爺子一個人帶著鵬鵬過,不過到底上了歲數,身體不大好了,又時不時要到外地去講學,已經力不從心,所以子鋒才決定放棄蓉城的事業,迴錦城照顧老爺子和鵬鵬。”


    郭炳輝不住點頭:“我一直覺得子鋒人品不錯,這是為了家庭放下事業了,對了,聽說子鋒到現在都沒成家,女朋友總歸是有的吧,一大家子,有個女人主內,總歸好一點。”


    尚可聽得笑起來:“他女朋友……在天上飄著呢,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條件,還好意思挑別人!”


    周羽忍不住直瞥尚可,覺得蕭子鋒交了一個損友,哪有當著外人麵,說蕭子鋒條件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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