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村長動員了村民,但許多人心裏並不情願,更兼對江今禾有些不滿,因此大多敷衍了事,唯有懷有身孕的宋雨雨焦急地四處尋找,她的樣子讓旁人心驚膽戰。


    幾位婦人勸道:“雨雨,你懷著孩子就不要亂跑了,萬一自己再有個好歹。”


    然而宋雨雨見眾人如此敷衍,急得快要掉淚。


    “嬸兒,天都快敲響深夜的鍾了,我三嫂子的影兒還沒見著呢,指不定碰上啥難事了。我得麻溜兒地去尋她!”


    宋雨雨話音一落,也沒再多囉嗦,火把高高舉起,一手輕輕護著隆起的腹部,幾個大步就融進了夜色,不見了蹤跡。


    那火苗在暗夜裏搖曳,像隨時會被夜的巨口吞噬,顯得格外脆弱。


    其他人隻是敷衍般地搜尋了幾番,最後還是聚在一塊兒,奔著村長家去了。


    另一頭,江今禾在山洞的裏麵越坐越覺著涼氣往骨頭縫裏鑽,山坳的夜本就冷得透骨,四下的靜謐更襯得那些細細碎碎的小動物聲格外清晰。


    終於,江今禾忍不了了,噌地站起,懷揣著幾顆芋頭,決心要自己找到出路,不能就這麽幹坐著等。


    天雖剛擦黑不久,但古時的夜,沒了一絲光汙染,黑得徹底,伸手不辨五指。


    她從洞裏探出頭,幸虧有月光,眨巴眨巴眼,總算能隱約瞅見周遭黑黢黢的樹幹輪廓。


    “江今禾,加把勁兒!你肯定能安然無恙的!”自我打氣一番後,她深吸一口氣,隨即摸索著向前邁步。


    月色朦朧中,腳下的路況模糊不清,她隻能小心翼翼地扶著樹,一點點挪動。


    還好不是盛夏時節,不然枝頭還指不定盤著蛇呢。


    一念至此,江今禾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盡管在野外生存的曆練中,多次邂逅這些滑溜冰涼的生物,每次都幸運地避開,甚至在絕境下也不免嚐過蛇肉。


    然而,那份根植心底的恐懼也還是叫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有幾個姑娘會喜歡這種滑膩又冷冰冰的玩意兒?


    思路飄遠了,江今禾連忙拽迴心神,專心致誌於眼前的脫困。


    可偏偏心越急,就越容易出差錯。


    就在她依樹準備踏上一塊大石時,石麵不知是覆了青苔還是何物,腳底一滑,整個人直直栽了下去。


    江今禾竭力護住腦袋和身子,一番翻滾後,渾身上下都疼得緊。


    好在起身檢查,除了些皮外傷,倒沒大礙。


    發現自己跌入了溝中,抬頭望,月色依舊朦朧。


    可四周卻是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我的天,這也太背了點吧,啥也瞅不見,怎麽爬上去呢?”


    江今禾自言自語,環視一圈,正打算繼續前行,腳踝處猛然襲來一陣劇痛。


    “哎喲!”淒厲的喊聲劃破夜空,原來是扭到了腳。


    她簡直要哭出來了。


    費力地坐定,一摸腳踝,已然腫成了饅頭。


    這一扭,怕是不輕,還不如先前窩在山洞裏呢,江今禾心中暗自嘀咕。


    這時,一陣聲響由遠及近,愈來愈清晰。


    江今禾頓時神經緊繃,該不會是野獸靠近了吧?


    畢竟自己身上還有傷口,這年頭野獸覓食不易,萬一被血腥味吸引過來……


    越想越慌,她朝著聲源方向,嗓音打著顫問:“誰在那兒?”


    “是我。”


    那熟悉的男聲如同久旱逢甘霖,讓江今禾的眼眶霎時溫熱,淚水湧動。


    “嗚嗚嗚……”


    黑暗中,宋聞欽的耳朵捕捉到這抽泣聲,心弦猛地一緊,步子不自覺加快。


    “出什麽事了?受傷了嗎?”


    他迅速靠近,屈膝蹲下,話語中滿是焦急。


    盡管夜色掩去了他的表情,但那份緊張卻清晰地透過語調傳遞給了江今禾,讓她的心底泛起一陣暖意。


    有人關懷的感覺,是真的好。


    這份溫暖仿佛催化劑,讓先前壓抑的委屈跟恐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嗯,夫君,我剛剛不小心從上麵滑下來,腳扭傷了。”


    她的聲音裏夾雜著難以掩飾的嗚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這讓宋聞欽心頭莫名地湧上一股異樣的情緒。


    而江今禾自己也被這意外的轉變驚到,原本清脆悅耳的嗓音,因添上了幾分柔弱,竟平添了幾分嬌憨。


    她從未扮演過如此柔弱的角色,一直以女強人的形象示人,這樣的轉變讓她自己都覺得新奇。


    兩人都有點不適應這種微妙的氛圍,但腳上的疼痛叫江今禾很快迴過神來。


    她輕咳一聲,用正常的語調說:“夫君,我腳扭傷了,能幫我站起來嗎?”


    沒等迴答,宋聞欽已默默上前,將她扶起,隨後蹲下身,認真端詳著江今禾的神色。


    “上來,我來背你迴去。”


    江今禾一愣,想到自己這體重怕是有150多斤,宋聞欽要背自己走迴去?


    見她猶豫,宋聞欽輕輕催促,江今禾這才慢慢趴上他的背。


    雙手穩穩環住她的腿,宋聞欽緩緩站起。


    江今禾下意識地摟緊了他的脖子,對他在黑夜中仍能穩健行走感到佩服。


    兩人的體溫隔著衣物傳遞,江今禾感受到宋聞欽寬厚而溫暖的背,覺得異常安心。


    而對宋聞欽來說,背上這份柔軟讓他心中生出一絲異樣。


    確定了安全,江今禾忽然想起懷裏麵的芋頭,鬆開了一隻手掏出來,展示給宋聞欽一顆沾滿泥巴的芋頭。


    “夫君你看,我發現的食物,叫芋頭,既充饑又美味,就在附近挖的。明天天亮,我們還可以多帶些人來挖,應該還有很多呢。”


    她興高采烈地講述,而宋聞欽卻沉默著,隻以微笑迴應,她便笑眯眯地打趣:


    “夫君,怎麽不說話?難道是嫌我太重,背不動?”


    宋聞欽急忙搖頭,江今禾頭靠在他耳邊,感受著對方淩亂的發絲輕輕摩擦著麵頰。


    “沒有,你並不重,我在聽,你說吧。”


    於是,江今禾繼續滔滔不絕。二人間的對話,使得歸途似乎變得短暫。


    江今禾意識到,宋聞欽背著自己這一路,氣息竟然未見紊亂,不禁對他那堅實的體魄另眼相看。


    當兩人迴到坡頂,迎麵而來的是耀眼的火光,眾人見到他們歸來,先是眯了眯眼適應光亮,隨即一片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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