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桶一共六個,都是大大的漆著桐油的大木桶,素禾一桶一桶的挪進秦瑤臥室旁邊的小隔間裏,那邊有個被屏風隔開的空間,裏麵是一個十八塊帶著弧度的橡木木塊箍起來的更大的木桶。


    是的,這就是秦瑤的大澡盆。


    這是是秦瑤還在秦府的時候一直夢想擁有的東西,秦瑤花了很長時間攢了很久的體己錢找人做的,但是做好以後,悲劇的發現,秦府壓根不可能有地方放這東西,要是秦芙知道了,可能會給劈成柴禾,於是一直放在木器店裏。木器店老板經常念叨,嫌東西太大占地方影響自家的生意,後來要搬嫁妝來二皇子府,秦瑤就偷偷把這大木盆帶來了。


    當時搬進二皇子府的時候,因為目標太大,大家都以為秦瑤給自己帶來一個床,後來見到了實物,好多人又都以為秦瑤有做泡菜的愛好,還納悶為什麽這麽大的盆做泡菜有點浪費,而且還缺個蓋子。


    六大木桶的熱水,素禾骨子裏是個大力士,一鼓作氣全都搬進來,再倒入澡盆裏,不一會,這個隔間裏麵就熱氣騰騰的了。其實這個大盆,至少需要八桶水才能裝個差不多,六桶進去,估計秦瑤坐裏麵也就水剛剛夠到腰。


    小丫頭在屋裏守著秦瑤,其實說是守著,不如說小丫頭是在觀察秦瑤,畢竟,傳說中的二皇子府第一正妃,小丫頭也是第一次見,但是……秦瑤現在的樣子,真的是對不起二皇子正妃這個身份。


    秦瑤現在的臉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麽紅腫,現在是淤青都顯露出來了,白色的大浴巾裹著一個花花綠綠的姑娘,關鍵這姑娘原本的相貌不是多令人難忘,但是現在的樣子絕對讓人過目不忘。


    小丫頭一下子看愣神了,也忘了該對著秦瑤行禮來著,秦瑤看小丫頭這麽點個子、這麽點細胳膊細腿的還要搬熱水,有點過意不去,雖然現在不是什麽聊天的好時機,但是親和大同的這種思想畢竟比較植根於秦瑤腦子裏,於是秦瑤覺得來都來了,大家一起聊一聊天吧。


    秦瑤露出了自以為滿漢含深意表達友善親和的笑容,她忘了現在她的臉是幾何形狀的,所以原本應該是兩邊嘴角對齊上翹做出的這個現在露出的微笑,一點沒有親和、友善、讓人接近甚至近親的意思,直觀來說是讓人琢磨不透、看起來奇奇怪怪的,還有點嚇人。


    小丫頭有點害怕,秦瑤歪嘴一笑,她就更加緊張,想到自己沒第一時間請安,是不是秦瑤生氣了,一害怕,直接就跪下了:“二皇子妃,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第一次伺候二皇子妃,我我,我是忘了行禮了。”


    小丫頭在地上跪著,頭緊緊低下去,肩膀瘦小,畏畏縮縮還有的哆嗦。


    “素禾!素禾!素禾!”秦瑤一疊聲的叫素禾,素禾剛把六個大空桶又全部都從小隔間一個一個搬出來,現在正站在秦瑤這個大屋子的側小門叉著腰喘粗氣,聽見秦瑤叫她,第一反應,葉青鴻跟他那個傻瓜侍從肯定是又迴來了,迴頭拖著一根擔水的扁擔就往屋裏走。


    “小姐小姐,別怕,我給你說,誰再欺負你,我就一扁擔都給他們掃出去。”素禾兩隻手拖著扁擔進屋,看見地上跪著的小丫頭,和張著嘴指著自己的秦瑤。


    “二皇子呢,還有那個那個人呢,別怕,小姐有我呢。”


    秦瑤很無奈,素禾拖拉在地上的扁擔,至少有素禾兩隻胳膊合起來那麽粗,素禾也隻是把扁擔拖來了而已,估計想舉起來是不太可能的,就這兵器,還把別人掃出去?


    素禾在屋裏看了一圈,隻有她們三個,放心了,把扁擔扔地上,一邊揉著自己的胳膊一邊問:“小姐,你喊我幹嘛,我剛把水準備好,那個誰,你得去廚房給燒水的說,這些水不夠。再來六桶,還有不能讓你自己來搬,多喊幾個人幫你。”


    小丫頭還在地上縮縮著,頭都不敢抬,素禾看向秦瑤,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非常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這事有問題的”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秦瑤行動不便,還是在那坐著當大擺件,素禾上前一步,把小丫頭提溜起來問道:“是東院廚房誰要你送水來的?”


    小丫頭哆哆嗦嗦說:“是吳媽媽,管東院廚房的謝媽媽說我什麽都做不好,早就該發賣出去,吳媽媽攔不住謝媽媽,怕她打我,就讓我來送水,謝媽媽說我不配,後來又說了,這是親近二皇子妃的好機會,這樣的機會別人不能沾光也不能沾邊,這活指給我了,就隻能我自己來送。而且要我在這盯著,其他人都不能幫我。”小丫頭說著就眼圈就紅了。


    秦瑤雖然不是丫鬟,但是秦府裏麵那些內宅的彎彎繞繞從她醒來那天起,就沒少看見沒少聽見沒少經曆,她知道,東院廚房是有個謝媽媽,還是葉青鴻成婚前就在二皇子府的廚房掌事,這人應該是葉青鴻開府的時候,內務府發配來的人,換句話說就是內務府給這個二皇子府配的廚房管家,不論是是這個府的主人,她都是這個府管二等廚房的管事的,正正經經真是屬於“官家人”了。而且像她這種,是隨府配置,內務府發管的人,就這一部分人在二皇子府不少,大多自持身份,覺得自己不是一般的仆從,而且大部分都是做的輕鬆的家務,多半都是管著其他人的管事。


    素禾把小丫頭從地上提留起來以後就一直在瞅著小丫頭的膝蓋,發現小丫頭腿站著不直溜,伸手就戳了小丫頭膝蓋一下,沒想到,就這麽一下,小丫頭就又跪下了,不,應該說是直接倒地了。


    “小姐小姐,我沒使勁我沒欺負她,小姐,這是怎麽迴事?”素禾一看小丫頭道路,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起小丫頭,小丫頭疼的一頭的汗珠子。


    “素禾,你把她裙子掀起了,看看她小腿。”秦瑤的聲音因為臉腫有點含糊不清。


    “好咧,哎呦這是什麽呀!”素禾低頭掀起小丫頭的裙子,發現她就隻穿了一層外裙,裏麵的罩裙是短的,而且已經破舊不堪了,而且還沾著血跡。小丫頭的小腿上都是類似鞭子、竹棍敲打的傷痕,膝蓋那應該是跪的碎磚頭或者碎瓦片弄的傷。加上之前她使勁搬水桶,這些傷口都處在充血的狀態。


    換句話說,素禾秦瑤的眼前,這個小丫頭,這是一個在葉青鴻的二皇子府的東麵院子幫廚的小姑娘,一個被打的腿上全是傷,膝蓋上都是傷的不到十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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