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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住的地方,王維下一步的主要事情是趕緊找工作,在這個城市沒有工作可不行,李娟給他的那點錢根本撐不了多久,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他可能連一個月兩百塊的房子都住不起了,連一碗五塊錢的湯飯都吃不起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盡快找到工作。


    那天在鎮子上,李娟不僅給了他一部分現金,還給了他一張農業銀行的儲蓄卡,現金王維昨天下去買東西的時候存進了自己的卡裏,麗娟給他的卡裏也有錢,但這點錢他沒打算動,等自己找到工作,攢夠了一萬塊錢,連同這張銀行卡都要還給李娟的,他不能拿李娟的錢。他知道李娟攢這點錢也不容易,鄉鎮衛生院的工資也不高,這都是李娟平時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如果在城市,李娟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那些愛美的女孩買化妝品的錢了,可李娟天生就有個漂亮的臉蛋,她的皮膚也很好,不用任何化妝品都很好,所以她很少像城裏女孩那樣買一大推化妝品來裝飾自己的臉蛋,甚至想通過化妝品來改善自己的皮膚,所以她才有這點積蓄給他。他知道,李娟這點錢是偷偷給他的,李娟的家人肯定都不知道,她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她自己又要省吃儉用了,真是苦了她了。


    在這個城市兩百塊錢一個月的房子是最差的了,房子裏除了一張陳舊的木板床和一套破舊的桌椅外,沒有任何家具了,房間裏也沒有單獨的衛生間,上廁所要一樓的公用衛生間,洗衣服的水房也在一樓,如果想在宿舍裏做飯,水還要從一樓用桶子往上提,這可苦了住在上麵的那些人了,如果是男的還好些,女的提一桶水再爬到四五樓,可真不容易啊!除了這個,水房和廁所對這些住在這裏的人也是*煩,夏天的時候,水房還好說,潮濕點倒沒什麽,但一到冬天可就不好過了。水房的水泥地上結了一層冰,一不小心就會滑倒,滑倒了磕著碰著就會受傷,冬天因為地滑受傷的人不在少數,為了防止人們滑倒,房東在水房門口和水房裏按了兩塊“小心滑倒”的牌子,還是帶電的那種,晚上也可以看得清楚,但這塊牌子好像作用不大,還是每天都有人滑倒,有人受傷,嚴重的還要打急救電話送醫院。夏天的時候,水房的地上從未幹過,住在這裏很大一部分都是附近工地上幹活的農民工,拖家帶口,他們幹一天活,出了不少汗,渾身上下都是泥,如果晚上不洗洗,這泥身子一沾到床,床單立馬就變成黑的了,所以,夏天的時候,可以看到水房裏有很多隻穿了褲衩的男人在洗身子,他們個個強壯,不怕水涼,用盆子接好涼水,直接從頭頂澆下來,全身都濕了,幹了一天活,這盆水能讓他們全身放鬆,這個時候你能聽到從水房裏發出的各種怪叫聲:“嗯嗯啊啊,嗷嗷哦哦”,千萬不要亂想,他們的身體被涼水刺激了,這叫聲是出於本能發出的。這附近有不少工地,幹活的人大都是從農村來的,他們大都是老鄉,甚至是一個村的,結伴出來打工,在水房你能聽到他們在用家鄉話在交談,談論這一天幹了什麽活,也有的再說發了工資要買點什麽東西,也有人說發了工資要把錢寄迴家,給家裏添一件新家具,給父母買幾件新衣服。他們在水房有說有笑的,一盆涼水澆下去一身的疲憊也就沒了。


    這群農民工裏結了婚的不少,自己在外打工,把自己的女人也帶了出來,工地上的活太苦,女人幹不了,她們就在工地附近找份輕鬆地工作,掙點零花錢,也算給自己的男人減輕了一份負擔。這些工地上的女人能在這個城市幹的活大都是餐廳服務員或是洗碗工之類的髒活累活,一天下來也挺累的,但掙的工資卻少得可憐,還要受怨氣,但為了生活,她們還得忍著,誰讓她們是窮人了。也有些女人有門路,可以找點輕鬆的活幹,比如在商場做導購或是城裏人家裏做保姆之類的活,這些活比較輕鬆,下班也早,下班迴來了還可以幫自己的男人做飯,讓一身疲憊的男人一進門就能吃到熱騰騰的可口飯菜,這裏就是他們在這個城市的家。當然,還有些女人是不上班的,專門負責給男人做飯,王維的隔壁就住了這樣一對年輕的夫妻,男人是工地上的技術員,還是個大工,掙得比工地上其他人要多,所以他老婆就沒出去找工作,隻負責他的飯菜。這些工地上的男人洗完之後,有老婆的都要端一盆水上去給自己的老婆也擦洗一番,女人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洗,洗完澡男人們也就散了,各自迴到自己租住的房中,這裏是他們的溫柔鄉,是除了家,最讓他們留戀的地方,是他們在這個城市最溫柔的港灣。晚上睡在簡陋的房裏,一身的疲憊,但把自己的老婆抱在懷裏,感受到她肌膚的溫度,他們也就忘了疲憊,為了能讓她過上好日子,他們苦點累點又能算什麽,想想家裏年邁的父母親和年幼的孩子,他們必須去努力,毫無怨言的承受生活賦予他們的責任和苦難。年輕人的體力還是恢複得很快的,吃完飯,那些年輕的人還能聚在一起打幾圈麻將,或是喝點小酒,聊聊家常,說說各自的想法,他們也有理想,他們也要為自己的理想去奮鬥,他們也不會輕言放棄。當這個城市燈火都亮起來的時候,當街上的車輛越來越少的時候,他們就和城市一起沉沉的睡去,知道明天天亮,天一亮,他們就又到工地上幹活去了,這樣日複一日的工作,除了天下雨,工地上的活幹不了之外,他們是不能休息的,或是工地上的活幹完了,他們就可以休息一陣子,然後再做打算。


    王維很佩服這些男人,他們幹的是最苦最累的活,但他們從不埋怨生活的不公平,他們很知足,他們心存感恩,腳踏實地,每一分錢,每一份成功都是自己流血汗換來的,他們不奢求大富大貴的生活,隻希望自己平平安安,這簡單的生活,這也是一種幸福。幸福從來都不是金錢的堆積和權力的掌控。反而,金錢和權力卻讓他過的提心吊膽,他生怕有一天這些金錢不屬於他了,手中的權力也沒有了,那樣他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了。


    生活一直都是越簡單越好,做人也是越簡單越好,簡單的生活容易實現,簡單的生活更易滿足,也就更幸福,做簡單的人很容易,不去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去爭自己達不到的目標,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不強求自己,不為難他人。


    王維坐在床上,他在想現在他要做些什麽,他要對自己做一些規劃,這樣做起事來效率更好,還節省時間,對他來說,時間還真是金錢,他晚一天找到工作就會多花一天的錢,這種情況對他來說是不允許的。


    由於天氣比較熱,房子裏悶悶的,王維把房子的門打開了,這樣就會有涼風吹進來,但這門打開,隨涼風進來的還有從一樓廁所飄散上來的臭氣,肯定又是那個王八蛋忘了衝水了。廁所是公用的,這裏住了百十號人,大家都用這個廁所,廁所的衛生一直很差,臭氣熏天,如果再有幾個馬虎漢上完廁所忘了衝水,大熱天的可真讓人受不了,今天又是誰忘了衝水,王維的思維都被臭氣衝斷了。


    “都是些什麽人啊!真受不了了。”王維在心裏惡狠狠的罵了一句,順手就將門關上了,熱就熱吧!總比唿吸臭氣要好點。雖然被臭氣打斷了思維,不過王維很快就忘了臭氣的事,又迴到了自己的規劃之中來了,他的情況不允許他有一絲的鬆懈,如果為了臭氣浪費時間,甚至浪費了一個工作機會,那樣就太不值當了,再說了,別人可以忍受,他憑什麽不能忍受,他也不是什麽王子少爺,甚至連這裏的任何一個農民工都趕不上,人家至少有一份工作,而他是真正的窮光蛋,一無所有,身上的那點錢還是李娟給他的,傳出去別人肯定會笑話他的,他這和吃軟飯又有什麽區別啊!如果現在的他還埋怨這個,埋怨那個,無異於自己打自己嘴巴,當一個人還沒有能力改變自己所處的環境和他經曆的現實時,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沉默,然後在沉默中爆發。


    “馬定國,你狗日的上完廁所又不衝水,拉的屎還那麽臭,弄得臭氣熏天的,你再不衝廁所,老娘把你一家子全趕出去,讓你睡大街去。”房東也被臭氣熏著了,房東有點胖,說話嗓門很大,和周星馳電影《功夫》中的包租婆有幾分相似,她一聲吼,樓上樓下的人全都聽得見。也難怪,和這群攬工漢打交道,性子不烈點,嗓門不大點,是壓不住他們的,和他們相處久了,她也有了自己的管理辦法。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房東太太,你見過誰拉的屎是香的,市長拉的屎它也是臭的。”這個叫馬定國的男人嬉皮笑臉的迴應了房東太太的話,他這話一出,把那些樓上樓下看熱鬧的人都逗笑了,房東太太這嗓門把王維也叫喚了出來,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沒想到還是臭氣的事,這臭氣別人可以忍,但房東的太太不能忍,她也住在這裏,這臭氣影響到她了,她不管是不行了,再說了,她是房東,她都不管這事,誰還管這事。自私一點說,如果每天都這麽臭,租房的人不跑完才怪了,沒有人租房子了她拿什麽掙錢,沒錢了她怎麽生活?所以,這不僅僅是一坨屎那麽簡單的事,而是關係到很多人利益的事,她必須要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利益,這樣做不僅可以免使自己的利益受損,同時也可以在那些租客哪裏留下好印象,對她是一舉兩得的事,她肯定要去管,要去做。


    “你再不給老娘把廁所弄幹淨,老娘真把你一家子全趕出去,我這裏不缺人。就你那個慫樣子,還敢和市長比,市長拉的屎就比你拉的香,你還別不服氣,不服氣你嚐嚐去。”房東太太這話一出,所有人有大笑起來了,還沒聽說過有人要嚐屎的,真是一群粗人啊!王維也被他們的對話逗樂了,這群人雖然說話粗魯,但他們心腸都很好,房東太太說話難聽了點,但那個叫馬定國的男人一點也沒有生氣,這裏的人早就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如果房東太太這樣說話,大都是沒什麽事,如果她柔聲細語的和你說話,那麽壞事了,你攤上事了,說不定真會被她掃地出門的,她狠起來誰也攔不住,所以人們寧願聽她罵人,也不願聽她一本正經的說話。


    “我弄幹淨不就得了嗎?不就是一坨屎的事嗎?至於你這麽大動肝火嗎?”這個馬定國是個迴族人,在街口支了個攤位烤羊肉串。他出工的時間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是白天出工,他是天快黑的時候才出工,在街口擺幾張桌子,弄幾個大洋傘,一個攤位就成了,這個季節晚上出來散步的人很多,幾個相識的人在一起吃幾串羊肉串,喝點啤酒,也是一種很愜意的生活。馬定國就是做這生意的,賺的不多,但養家糊口還是可以的,其實,馬定國這個人各個方麵都還不錯,除了上完廁所總是記不起衝水之外,房東太太為了這個和他沒少拌嘴,但每次他還是忘記衝水。


    “老婆,幫忙把廁所衝一下,我還有事要忙了。”馬定國朝自己租住的那間房子喊了一聲,他自己才不去弄那點事了,他一個大男人,應該做大事,而不是這點小事。


    馬定國說完,一個抱著頭巾的女人出來了,拿著自家的掃把和拖把往廁所走去,王維是第一次見到馬定國的老婆,他老婆皮膚很白,瘦瘦的,很靦腆,似乎有點害怕馬定國。王維看到她看馬定國的眼神怯怯的,這眼神不像一個女人看自己的男人,而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女兒在看她的父親,相反,馬定國看他老婆的眼神理直氣壯,似乎他的話就是聖旨,不容置疑,他老婆沒有懷疑的權利,隻要執行便可。


    “你自己拉完屎,還讓你老婆給你擦屁股,你也算個男人。”房東太太可是不依不饒,她就看不慣馬定國總是欺負他老婆。


    “是不是男人,你晚上來咱試試,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了。”這個馬定國可是什麽話都敢說,他這個人除了不吃豬肉,其他方麵和漢族人沒什麽區別,他這話一出,大家又都笑了起來,他也不管房東太太生不生氣,反正這裏住的都是粗人,說點粗話也沒什麽。


    “你個狗日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房東太太拿著掃把衝了出來,一邊罵,一邊去追打馬定國,在房東太太衝出來的同時,另一把掃把也從廁所飛了出來,是馬定國老婆扔的。


    馬定國被房東太太趕出了大門,房東太太有些胖,哪能追上馬定國,嚇唬嚇唬他就得了,免得下次說話又口不擇言的,說出這些難聽的話,惹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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