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七月盛夏,大山裏清新的空氣也難以抵擋炎熱的來襲,逐漸升騰起一股熱浪。驕陽似火,萬裏無風,田野裏的莊稼蔫蔫地垂了下來,蟬鳴聲不斷地在樹枝上響起,而沒有空調風扇的學生們也是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們一行人來到瓊川鎮已有半月,今日是這麽多天以來溫度最高的一天,幾位帶隊老師考慮到他們的不適感以及為了防止中暑,於是取消了今日的任務,帶著他們到了一處陰涼地,開展了一場非正式的中期實踐調研活動的個人感想座談會。


    對此,學生們倒是相當樂意的。比起頂著高溫天,翻山越嶺去實踐,汗流浹背滿身臭,如今這樣,坐在遮陽處,搖搖手裏的蒲扇,偶爾動動嘴皮子,喝口清涼的冰水,豈不快哉!


    “你看這些孩子裝備夠齊全啊,手搖電風扇,降溫寶,清涼貼,清涼噴霧啥都有。”李老師對著陸昭嶼說道,又看了眼手裏的蒲扇,感歎道,“咱們就隻有王鎮長家裏拿來的這個,真是老了啊!”


    陸昭嶼蹙著眉頭一直在看著某處,聽到身旁人說的最後一句話時,突然淡淡地迴了句:“我不老。”


    李老師看了眼身側人,黑發濃密,小腹平坦,再瞅了眼自己這日益突出的肚腩,摸了把日漸稀疏的頭發,不得不承認:“你不老,唉!是我老了。”


    旁邊唯一的女老師捂嘴笑了聲,打趣道:“都不老,李教授您是如日中天,陸教授他呀是旭日東升。”


    “哈哈哈,還是小陳會說話。”李老師爽朗地笑了起來。


    一直沒說話的徐老師也勾唇笑了笑,突然對陸昭嶼道:“你這是在看什麽,怎麽這副嚴肅模樣。”


    “沒看什麽,想到了我家不聽話的花。”


    徐老師驚了:“花怎麽會不聽話?”


    “她在我不在的時候,開花了。”


    “你養的是什麽花?”


    “木槿花”陸昭嶼緩緩吐出三個字。


    “養這花的人倒是少見。下迴我也去養養看。”


    “你別養。”陸昭嶼低沉著嗓音說道。


    “我怎麽就不能養?你倒是說說理由。”徐老師不服氣了。


    “養她需要耐心,還要嬌養,室內溫度保持10c左右,及時修剪病枝,保持陽光充足,盆內不能積水,土壤保持通氣,有事沒事還要經常去看它,你做得到?”陸昭嶼娓娓道來,眼裏藏著一絲深意。


    “是夠麻煩的,我還是養盆仙人掌好了。”徐老師聽了身旁人的話後,忙打起了退堂鼓,連連擺手。


    “這就對了,沒人比我更適合養她。”男人薄唇輕輕張合了幾下,又轉頭注視著前方某處。


    幾位帶隊老師分別向自己組所在的學生走去,陸昭嶼落座在某處,恰是一位男生和女生之間隔了不少距離的某處。


    身側突然多了個人,舒槿不僅聞到了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還感覺到身旁傳來的濃濃的壓迫感,她有些不太習慣地轉了轉腦袋,驀地撞上吳煥帶著促狹的目光,她甚至暗含深意地朝她眨了眨眼。


    一片亂哄哄的嘈雜聲裏,身旁男人磁性的嗓音突然低低落在了她的耳邊。


    “怎麽穿那麽短的褲子。”陸昭嶼遠遠就看見了女孩那雙白皙纖細的腿,就這麽盤腿曲著。如今近距離看著,黑色熱褲襯得大腿膚色愈加白淨有光澤,他甚至能看到一叢叢青色的血管浮在她的皮膚下,膝蓋骨那麽小,他一手都能握住兩個。


    “天氣熱。”舒槿低著腦袋輕聲道。


    陸昭嶼也明白他問的話根本就是廢話,但一捕抓到這些男生時不時看向小姑娘的目光,他心底就開始蔓延出絲絲縷縷的不悅。


    於是,下一秒,他做出了一個自己意想不到的動作。


    男人微微往前坐了些,再將身體前傾了些,幾乎將大半個舒槿都遮擋住了,當然也包括了她的一雙腿。


    阻隔了男生們的視線,他終於滿意了。


    “......”吳煥呆,陸教授這占有欲相當可以了。


    “......”舒槿懵,陸教授他為什麽擋住了她?


    這邊兩人一時都沒了言語,另一邊的幾位女生從陸昭嶼剛來就嘰嘰喳喳地低聲說個不停。


    “那位陸教授真得好帥啊,尤其他蹙眉的時候,身上那股禁欲感簡直爆棚,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某位大一影像學的女生托著腮,對著身邊人說道。


    “是啊,隻可惜我們不能分到他那一組。”身旁人附和道。


    “真羨慕那兩位跟著他的女生,尤其現在坐在他身邊的那位。一想象陸教授坐在我身邊,隔著咫尺之距,我伸手便能觸及,抬眸便能看到他如雕刻般的迷人側臉,深吸口氣便能聞到他身上的禁欲氣息。天哪,那我真要醉了,萬一醉倒在陸教授的懷裏,被他擁住......”


    女孩捂了捂有些泛紅的臉,搖了搖頭,“畫麵太美,不敢想象了。”


    “可以可以,你這腦洞大得可以去寫小說了。”另一個女生朝她豎了豎大拇指。


    “過獎過獎,這不最近小說看多了,太迷陸教授這樣的男人了。”


    “哈哈哈,咱們也就飽飽眼福,臨大貼吧上置頂的有關陸教授的事誰沒看過啊!誰敢老虎嘴上捋胡須。”


    “說得沒錯,我倒是也挺好奇,你說陸教授頂著這麽一張臉,性子嚴肅冷淡成這樣,倒追是妥妥地拒絕,主動去追不可能,豈不是要注孤生了?”


    “高嶺之花,自然是獨自芬芳,我得不到的人別人也得不到,這不很好?”


    “不錯不錯,陸教授還是單身一輩子吧!”


    “......”


    夕陽西下,也帶走了一片火辣,此刻皎月當空,大山裏的燥熱逐漸被微風一陣陣吹散,帶著些許涼快和舒暢。


    有兩人在田野裏慢慢散著步,一高一低,一前一後,靜謐無聲,和諧安然。


    迴到15分鍾前,舒槿正在和吳煥閑聊著,突然手機亮了亮,她沒注意。沒過多久,又連續亮了亮。


    她拿過一看是短信,點開後,連續彈出了三條。


    19:30“出來,和我出去走走。”


    19:31“不許拒絕。”


    19:31“我們多相處你才能更好的考察我。”


    以上短信全來自一個人——陸教授。


    見舒槿握著手機愣怔了好久,吳煥好奇地湊上去。


    “小小你看什......”話未說完,吳煥已盯著屏幕瞪大了眼睛,頓了頓才又好笑地說,“瞧瞧你家陸教授這不容拒絕的語氣,趕緊下去吧!”


    舒槿捏著手機,看向吳煥,抿了抿唇認真道:“他不是我家的。”


    “對,過不了多久你就是他家的。”吳煥點了點頭,揶揄道。


    女孩撇開腦袋,不再看向她了。


    “小小害羞了?”


    女孩沉默著沒說話,吳煥隻當她默認了。


    “好了,別墨跡了,快點出去找陸教授吧!”吳煥推著女孩到門口,又叮囑了一句,“記得早點迴來。”


    舒槿一推開門,便看到了樹底下單手插兜的男人。


    他穿著簡單的短袖長褲,就這麽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深邃的黑眸定定注視著她。


    “還不過來?你現在和我的距離遠遠超過了25cm。”男人和緩的嗓音低低傳來。


    女孩抿著唇慢慢走到男人身邊,仰頭叫了聲“陸教授”。


    陸昭嶼蹙了蹙眉,這稱唿現在聽起來頗為不適,但想到小姑娘現在對他還有拘束,況且他也正處於考察期中,還是先隨她這般叫吧!遲早會讓她改掉的。


    “嗯”於是兩人朝外走去,一時沒人說話。


    最先開口的還是陸昭嶼,他停下腳步,微側過頭看著女孩:“為什麽不和我並排走?”


    “不太適應。”女孩抿了抿唇說道。


    “現在就是讓你從不適應轉為適應,你一直這樣,怎麽考察我?”


    頓了頓,男人又緩緩道,“還是我讓你強行適應?”


    舒槿對於前半部分的話還是能夠理解並且對此表示讚同,她想著自己確實要改改,但後半部分的“強行適應”她就不太懂了。


    於是,她抿著唇沉默地仰頭看向他。


    下一秒,身子一輕,她被男人突然地抱了起來,像抱小孩一樣,一手放在她的後背護著,一手攬緊她的腿彎處。


    女孩驚唿出聲,兩人以往的身高差距完全調轉了,此刻是她低頭看他,呐呐道:“陸教授,你在做什麽?”


    “我在履行我對你的承諾,你抬頭嫌累,所以我把你抱起來了。”男人眉眼平和,一本正經地微揚著頭對她說。


    舒槿抿了抿唇,沒說話。


    這樣的高度,讓她的視野開闊了不少,雖然在夜裏她看不清什麽,但這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高度,她的父親沒有給過她,可陸教授卻給了她,這般溫暖,又有安全感,


    像抱小孩一樣。


    這是她小時候羨慕不已的,每每看到街上有父親這樣抱起他的孩子,而孩子小手乖巧的摟住父親的脖頸,她的目光便會挪不開,看著父親寵愛的眼神,孩子歡喜的笑容,一直注視著他們直到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沒人發現小小的女孩眼裏帶著無邊的渴望。


    “謝謝你,陸教授。”她突然伏低了些身子,雙手摟住了男人的脖頸。


    陸昭嶼被女孩突然的動作有些驚到,他原以為她一直沒說話是有些抗拒,正想著是不是應該放下她,沒想到她會突然摟住了他,還聲音悶悶地向他道謝。


    從驚訝到歡喜,不過短短一瞬間,隨後他意識到了女孩的不對勁,試探著問道:“謝我什麽?”


    “謝謝你為我圓了小時候的夢,謝謝你讓我體驗到這種抱法。”女孩聲音輕飄飄地說,又補充了句,“像父親抱小孩一樣。”


    聽著女孩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心在往下沉,他一直知道她肯定過早經曆了什麽,是早年失父?他不能問,不能揭她的傷疤。


    於是他放在女孩後背的手驀地收緊了些,將女孩緊緊抱住,給她更多的溫暖。


    他用很沉很啞的嗓音,堅定又誠懇地貼著她耳邊說:“槿槿,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你的老師,你的兄長,你的愛人,甚至是偶爾扮演父親這個角色,給你童年缺失的寵愛,給你受挫難過時的關愛,給你悲傷哭泣時的疼愛,給你兩情相悅的歡愛,引導你,保護你,照顧你,最重要的是我會一直愛你。你的前18年人生我無法涉及,但是你的往後餘生我一定陪伴到底,直至我生命的終結。”


    女孩細細聽著,感受到男人的薄唇時不時擦過她的耳朵,聽他叫她“槿槿”,那是從未有人叫過的昵稱;聽他說著許多許多讓她為之動容的話。


    她將下巴抵在了男人寬厚的肩膀上,一隻手從他脖子上拿下,慢慢地放在了自己胸口,那裏心跳如鼓,撲通撲通跳得極為厲害,是從未有過得快。


    她的心跳是因他的話而快?她對他也有感情?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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