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她沒那麽幸運,沿著這條路走了個來迴,連草叢裏都沒放過,也沒找到她的錢包,反而找出了一身薄汗,應該是被人撿走了。她想,還是先迴去上晚自習,也許明天就有人聯係她這個失主了,也許她的錢包就這樣沒了,那麽明天就先去掛失補辦。


    今晚晚自習是陸老師的數學課,舒槿不想錯過,之前她覺得數學好壞都無所謂,她沒什麽遠大目標,上個普通大學也行。但如今不同了,既然已經定下臨大的目標,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該加把勁,把數學成績提上去,不拖她別的科目後腿。


    暮色漸濃,橙黃的光暈在天空中鋪灑開,校園的景致也開始變得朦朧。舒槿趁著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之時,匆匆向教室走去,等到時,發現陸老師已經在教室了。


    陸雨萱今日早些到教室,本打算見到舒槿後,便和她說錢包的事,一進來卻沒發現她,兀自猜想她可能去找錢包了。如今看著女孩匆忙趕來,微喘著氣,也的確證實了她的猜測。


    她走到女孩身邊,敲了敲女孩的桌子,輕聲說道:“舒槿,和老師出來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陸雨萱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沙發上,妥妥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樣子。


    “舒槿,老師今晚找你出來有兩件事要和你說。”陸雨萱看著麵前的女孩,眉眼是柔和的。


    女孩點了點頭,沒出聲,但垂放在腿上,交握的雙手卻微不可查的緊了緊。


    “第一件事,你的錢包丟了是不是?”


    女孩眼裏帶著一絲驚訝,看著老師又點了點頭。


    “別擔心,我的哥哥撿到了你的錢包,放在傳達室保安那,你待會兒過去取就好了。老師本來想早點來教室和你說的,但沒想到你已經發現自己錢包丟了,出去找了,讓你白找了那麽久,也擔心了那麽久,這點老師跟你說聲抱歉。”


    看著老師歉意的目光,舒槿抿了抿唇,輕聲說:“不怪老師,我該謝謝老師以及您的哥哥。”


    “謝謝就不用啦,這是應該的。”陸雨萱微笑著說完。頓了頓,臉色變得有些嚴肅,“第二件事,老師想和你談談你的數學。”


    “老師先問問你,你有自己心儀的大學嗎?”


    “臨大,我想上臨南大學。”舒槿看著老師認真地說,眸子裏難得有了絲光彩。


    “這個目標非常不錯,那你有擔憂過自己的數學成績嗎?”陸雨萱語氣和緩些,看著眼前目標明確的學生眼裏多了份欣慰。


    “想過,我明白數學是我的短板,所以在最後這段時間裏我會努力將數學成績提上去。”女孩一字一句非常鄭重地說,既在向她承諾,又在對自己下定決心。


    “好,那這樣,就剩半個多月了,老師這兩周的周六各抽出下午一個小時的時間,你把自己整理出的所有不會的題目都拿給我,我幫你單獨指導。舒槿,你既然有堅定的目標,老師也希望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你。”她拿出紙把自己的手機號寫上,交給女孩,“這是我的手機號也是微信號,平時如果有不會的,也可以問我,老師看到就會迴複你。”


    舒槿接過手裏的紙,很薄,但卻很有分量,她站起身,對老師鞠了一躬,抬頭的瞬間,眼尾有些薄紅,“謝謝老師”嗓音也啞啞的。


    “都是老師的職責,舒槿你不要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陸雨萱看著眼前女孩對自己行的大禮,到底還是個24歲的大姑娘,姣好的麵容也微微紅了些,心中暗歎:她這學生,有規有矩,懂事乖巧,真是太深受自己喜歡了。


    從辦公室出來後,舒槿被批準先去傳達室取錢包。不長不短的一路,她不斷想著方才陸老師說過的話。


    曾有這麽位老師,不求迴報,替你找想,為你解惑,不管歲月如何變遷,她又是何去何從,她想陸老師的好,她不會忘。而她唯一的迴報就是不負所望考上臨大。


    錢包沒丟,數學有救,結果證明她是幸運的,原來事實隻不過是自己的主觀臆測。


    “舒槿,對,就是這個名字。”傳達室大爺將舒槿的錢包從抽屜取出放到她麵前,“這是你的錢包。”


    “謝謝大爺。”舒槿抿了抿唇,想了想還是多問了句,“撿到錢包的人長什麽樣。”


    大爺眯了眯眼,用渾厚的嗓音說:“小夥子長得挺俊,看著就是一表人才。”


    舒槿沉默著沒什麽反應,隻迴了句:“大爺我先走了。”


    “誒,小姑娘下次小心些,錢包可不能亂丟,這次還好碰上了好心人。”大爺語重心長地說,看了眼這瘦弱的女孩。


    ......


    這最後的高考衝刺時間裏,舒槿的複習重點就兩個,穩固其他科目成績,加強提高數學成績,參考曆年臨大錄取分數線,又結合了她幾次模考的總分來看,數學至少達到125分她才有機會考入臨大。


    舒槿明白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提高30多分,不容易,但有希望,一切事在人為。於是她在課上努力將每道題目弄懂,然後舉一反三,實在弄不懂的正如陸老師所說,她全都記在錯題集上,等這周六去找她幫忙講解。


    早上,晨光熹微,她已睜眼起床,站在陽台上鞏固背題;深夜,萬籟俱寂,唯她挑燈夜戰,伏在小桌上做數學題。日複一日,雷打不動。於是,她的迴報不僅在數學上有所體現,連其他強項科目也是更上一層樓。


    這天周六,按照約定,舒槿去找陸老師輔導完後,迴到教室又重新整理複習了一遍後,打算把自己所負責的那塊黑板報補好。


    下午五點的教室,空蕩蕩的,難得的寧靜,正好能讓舒槿心無旁騖的把這朵牡丹花畫好。


    ......


    陸昭嶼接到妹妹電話時,修長的雙手正敲在鍵盤上寫數據報告,這麽被打斷,有些不悅。他抬手滑過手機,放在耳邊:“陸雨萱,怎麽了?”


    “哥,我胃痛,你來接我下,我現在還在開會,你到了先去我辦公室坐會兒。”話筒對麵傳來女人壓低的嗓音,帶著些難受。


    “要把藥給你帶上?”男人放下交疊的雙腿,取過外套,準備下樓。


    “帶上帶上,我先掛了。”說完後便掛了電話。


    陸昭嶼來到臨南一中後,按照陸雨萱所說,先去她辦公室坐會兒。經過她所任教的班級時,隨意從窗外往裏看了眼,恍然以為撞進畫裏。


    套著寬大校服的短發女孩踮起腳,一隻白皙的手握住一根紅色粉筆在黑板上遊走,袖子下滑間露出一節又白又細的手腕;另一隻手五指微分開撐在黑板上,黑白分明,他也看得分明。


    昏黃的光線自窗外泄進來,一縷縷灑在女孩的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著的光暈,像一幅美好的油畫。他覺得,背後色彩斑斕的黑板報像是淪為了女孩的背景,在她麵前失了色。


    驀地,女孩微微轉過頭,低下身子換了跟綠色粉筆,隻是一瞬又轉了迴去,將垂落的發絲別至而後,沒發現他。


    可就這一轉頭,陸昭嶼看清了女孩的容貌,飽滿的額頭,挺翹的鼻梁,優美的下頜線條,似曾相識,他蹙了蹙眉,記起來了,是叫舒槿。


    陸昭嶼眉頭皺得更深了,見鬼,幾天時間,這個名字以及本人的出現率高得驚人。


    他收迴目光,向辦公室走去。坐在沙發上沒等多久,陸雨萱便慘白著臉推門進來了。


    她向陸昭嶼伸出手,沒什麽力氣地說:“哥,我的藥。”


    陸昭嶼從口袋裏掏出,遞給她。見她利索接過,放進嘴裏,就著桌上的水吞下後,才開口:“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不用,就是小問題。你不是也會這樣?”陸雨萱擺了擺手,拒絕了她哥的提議。


    “我跟你不一樣,我忍得住,你...”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氣憤地打斷,“看不起誰呢,我現在好了,走走走,迴去了。”


    陸雨萱扯著他的袖子,就要出去。被陸昭嶼無情地拉開了,濃眉一蹙,沉聲說:“穩重點,像什麽樣子。”


    被訓的陸雨萱撇了撇嘴,無力地想:她哥也就大她3歲,為什麽行事做派如此讓人一言難盡。不由地想:難怪他哥這幅皮囊在臨大雖說極受歡迎,每堂課都是座無虛席,不斷吸引各係學生前來旁聽,卻始終沒人試圖敢在他麵前有所放肆。


    她腦補了那種放肆一下的畫麵:嬌滴滴的小女生站在她哥麵前,臉頰泛著紅暈,眼若秋波地看著她哥,有些膽怯地說出芳心暗許的話。


    他哥手裏拿著講義,嚴肅地看著小女生,眉頭緊皺起仿佛能夾死隻蒼蠅,靜默幾秒沉著嗓音說:“整天不好好學習,想什麽天方夜譚的事。”從臉色到言辭,全無半點憐香惜玉,說完沒再看小女生一眼,也不管她的反應,直接離去。


    “走了。”陸昭嶼見她一會兒撇嘴,一會兒偷笑,不知在想些什麽,蹙著眉出聲拉迴她的思緒。


    往迴走時,又經過教室,陸昭嶼不經意朝裏看了眼,裏麵空無一人,光影隻灑了一角在那朵豔麗的牡丹花上,這花在整個黑板上雖隻占一角,卻最為吸引人。


    舒槿這學生,數學做得水平差,這畫倒是畫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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