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操場上,對著小虎訓道:“你幹嘛要說秦洛啊,秦洛一點也不醜,以後那燒傷還能治好的。”


    小虎半信半疑的問她,“真的?為什麽那些大人都說他治不好了?”


    “當然是真的啊,那些大人又不懂,隻知道上班上班笨死了,我告訴你等以後他長大了,去找醫生,肯定能變成原來那樣的。”


    蕭然然不理小虎驚異的目光,迴去找秦洛,可剛走出操場,就看到一群小孩圍著秦洛轉圈圈,一邊轉一邊笑,“秦洛是個醜八怪,秦洛是個醜八怪。哈哈……”


    而秦洛這時正垂著頭,一聲不吭,像個孤獨無助的浮木,黃色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臉。


    那些人見他不敢吭聲,笑得更歡快了,有一個膽子大,身體壯實的小孩一下把他的帽子打掉,露出那剃的幹幹淨淨的頭,和那個猙獰可怖的耳朵。


    “啊,好可怕啊,秦洛的耳朵像鬼一樣,好醜啊,醜八怪,醜八怪。”


    秦洛是傷者,他還那麽小,受了傷,他們不但不關心他,還要取笑他,這是什麽,這是校園暴力。


    蕭然然怒了,她快速跑過去,撞開一個缺口,站在秦洛麵前,吼道:“你們才是醜八怪,秦洛一點也不醜。”


    她破壞了他們的好戲,他們自然也不會認輸,跟她吵起來。有些膽子小的見到他們吵架,一下就哭了起來。


    哭聲吸引來了老師,老師把那幾個帶頭的小孩說了之後就讓他們散開了,她忙著安慰那些嚇哭的小孩,根本沒時間去管秦洛。


    蕭然然轉身把那個被人踩髒的帽子戴到他頭上,安慰秦洛,“你別怕啊,你才不醜呢,等你再大一些,就讓你媽媽帶你去把傷治好,到時候就變得跟以前一樣了。”


    秦洛嗯了一聲,轉身走了,蕭然然歎氣,還是傷到他的自尊心了,這似乎無法避免。她再關心他,也不能時時刻刻跟著他,保護他啊。


    她迴去和張玉蘭說,把他調到她的班裏,張玉蘭看看秦洛,“他在那待的好好的,我也不是他的家長,這不合適。”


    蕭然然哼道:“你就是怕,我跟老師說去。”


    大人總是瞻前顧後的,就連老師也是,隻當她小,還說他已經警告過那些小孩了,不會再發生上次的情況。


    好吧,她得承認,目前秦洛這個樣子,不管去到哪裏都一樣。


    自這以後,他更不愛出去玩了,蕭然然看著他越來越自閉,根本沒有什麽辦法。她隻能趁著下課放學的時候開導開導他了。


    其實,她知道以後的世界會發展成什麽樣,醫療技術好到可以給人換個頭,可這些話從她嘴裏說出來,一點可信度也沒有。


    就這樣,過了十來天,秦洛的媽媽迴來了。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穿著時髦的銀色高根鞋,絲質長裙,湯著大波浪,化著精致的妝容,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味。


    她一來,她們家裏立刻變得香噴噴的了。


    秦洛和蕭然然坐在一起,聽著他媽媽和張玉蘭的對話。


    “這幾天真是謝謝你了,我一聽說就趕緊處理手頭上的事務了,實在是太忙,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過去五天了,又知道洛洛好好的寄養在你們這兒,我才放心了。”


    “嗨,都是一個地方的,又離的不遠,說這話倒是顯得見外了,洛洛很乖,你要是以後再出遠門啊,沒辦法照顧他,就跟我說一聲。”


    “那怎麽好意思呢,哦,對了,他爸爸前些天跟我說了,要接我們過去,這以後迴來一趟就難了,還有,他爸爸知道了這件事,特意讓我感謝一下你們。”


    蕭然然看著她從身邊的皮包裏拿出一包東西放到張玉蘭手裏,張玉蘭一托,連忙又放迴去,“這不可,你已經拿了這些水果來了,這個你就留著給孩子買點吃的吧。”


    她不知道,當秦洛媽媽說他爸爸接他走的時候,他一下抓住了蕭然然的裙子,不舍的看著她,可蕭然然隻顧著看著那一包東西,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蕭然然估算了一下,約摸有一萬塊吧。


    在這個經濟剛剛起步的年代,對於她們這個工薪家庭,已經很多了。


    秦洛媽媽又推過來,“洛洛是我的命,你們救了他,這些是應該的。”


    秦洛的頭垂得很低,手也縮了迴去。


    “那也不能給這麽多,我拿一張,真不能再多拿了。”張玉蘭語氣堅決,“然然爸爸要是知道了,一定怪我,你就收迴去吧。”


    見她推的厲害,秦洛媽媽隻得同意了。


    她也實在是想不通,她的爸爸和媽媽都是這種善良且正直的人,為什麽會養出那樣一個弟弟呢?她也不懂,這樣不愛錢財的人,最後怎麽會變成了蝗蟲一樣吸她的血,甚至連斷絕母女關係的話都說出來了。


    不管前世怎麽樣,現在的他們,還是疼她的,很疼她,或許,她該做出一些改變,讓這個家變得更好。


    原本秦洛在的時候還不覺得,他一走,張玉蘭倒覺得空得慌,蕭然然乖巧的趴在她腿上,撒著嬌:“媽媽,你給我生個小弟弟吧,小弟弟軟軟的,肯定很好玩。”


    張玉蘭嗬嗬笑了,“你真想要個弟弟啊?那要還是個妹妹怎麽辦?”


    “妹妹也好啊,那樣就多一個人疼媽媽了。”


    張玉蘭抹抹眼角,心裏發誓要多疼蕭然然一點。


    蕭然然其實並不想她再生一個,說起她那個弟弟,整個把家裏給拖垮了,說他不學無術都是在誇他。爸媽也是寵著他,要星星摘月亮的。


    雖然他們也疼她,可架不住他那個作精弟弟能折騰,什麽髒水都往她身上潑,又嗜賭成癮,她和家人的關係也一天天的決裂了。


    後來,為了擺脫這家人,她追求她的上司楚煜,她做他的情人,他幫她擺脫家人,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平靜到她以為,她會慢慢的變成他一生摯愛。


    直到那個有著天人之姿,比肩古代四大美人的女子梁秋婉的出現,她徹底被他拋棄了。他對她一見鍾情,當天晚上就和她分手了,還把她調得遠遠的。


    直到她忍不住偷偷迴來看他,才發現他和梁秋婉在一起了。


    她糾纏他,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他們反而更相愛了,她退而求其次,願意不哭不鬧的待在他身邊,他一如即往的決絕,甚至不願再看見她。


    她受不了,去傷害梁秋婉。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了,梁秋婉身後,有一個男人,臉上紋著黑色彼岸花紋的男人,他是梁秋婉最大的靠山,她最忠心的忠犬,洛冰言。


    由他導演的一場交通意外,把她送迴到了小時候。


    死過一次的人,總是能夠瞬間頓悟,那浮華煙雲,對她來說,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盡管心仍然會抽痛,卻已經不再那般執著了。


    她每天下課之後,仍然會去找秦洛,他越來越不愛說話了,隻是每次上課鈴響的時候他就會拉著她的衣服問她,“下節課還來嗎?”


    她如果說還來,他就會鬆開她,如果說不來,他也會鬆開,隻是那水汪汪的眼睛,總是追隨著她的身影,讓人不忍心離開。


    後來,她漸漸的去的不那麽多了,如果她去太多,他走的地候,他會難過的,如果感情隻是淺淺的一點,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忘記的,這樣對誰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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