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的燈亮起了紅色,一直持續著。


    坦塔裏的人跟當地警署的人都在手術室外,拉什德也在,也是他今天帶陸柒去的港口。


    佩拉跟另外一名護士在一旁守著,誰都沒有說話。


    三個小時後。


    手術室燈熄滅。


    大門推開,陸柒先一步走了出來。


    一群人湧了上去,看她仿佛丟了魂一般,滿身血跡,手指拽得緊緊的。


    拉什德心涼了一寸,還沒開口就聽警長追問:“醫生怎麽樣了?!你知道他是誰嗎?他要出了什麽事,你們整個醫院都負不起責!”


    陸柒沒迴他,眼神飄忽的看了他一眼,隻剩一眼空洞。


    隨即,走到牆邊,站立不穩的摔坐了下來。


    拉什德看到這一幕,絕望的情緒在蔓延,原本想攔一攔警長的口無遮攔,這會兒也六神無主了。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顫抖的問陸柒:“手術、失敗了?”


    陸柒雙手抱住了膝蓋,沒有搖頭,拳頭還在緊緊握著,虛弱的聲音說了一句。


    “我們美茜的常規藥品還沒送來,沒有葡萄糖,你們去哪弄點來吧,輸點更容易恢複些。”


    聽到這一句,拉什德頓了頓,快要喪失的心頓時活了過來。


    葡萄糖?恢複?也就是說救迴來了!


    果然。


    還沒等拉什德迴過味來,警長已經立即開口:“哎!我說你這位醫生,既然病人救活了,幹什麽這副嘴臉,我們還以為......”


    話音未落,警長被拉什德一把拉住:“別說了,我們先進去看看先生吧。”


    “啊?”警長不明所以。


    便又聽拉什德對陸柒點頭,弓腰客氣:“法蒂瑪醫生,辛苦了。先生我們會照顧好,您休息一會去吧。”


    話落,莫名其妙的警長被拉什德拽到了一邊。


    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巴姆警官您理解下吧。法蒂瑪醫生不比我們少上心,畢竟,先生可是她的男朋友啊。”


    迷迷糊糊的巴姆瞪大了眼睛,又是一句:“啊!”


    隨即,被拉什德拖走了。


    一群人散了開,佩拉走到陸柒的跟前,看到緊緊捏住的手。


    佩拉蹲了下來:“丫頭,手裏拽著什麽呢?”


    說話間,伸手去鬆陸柒的手,這人就仿佛僵硬了一樣,一直將頭埋在膝蓋中間。


    好一半天,終於打開了她的手,隻見裏麵握著的是沾滿血的子彈。


    佩拉倒抽了一口涼氣:“你從取出來就這麽一直拿著?”


    陸柒還是沒說話,鬆開的手終於在這一瞬間,不住的顫抖起來。


    佩拉歎了口氣,問了一聲:“很痛嗎?”


    一瞬間,陸柒猛然哭了出來。


    哭得撕心裂肺,響徹了整個手術室外......


    痛啊,怎麽不痛?


    自己有記憶以來,唯一喜歡過的男人,暢想過跟她有美好未來的男人,差點死在了她的麵前。


    還要她親手取出他身體裏的子彈。


    畫麵就好像定格了一樣,記憶一直在她給他取子彈的瞬間,深入皮肉,將那要命的玩意,沾著他的血拿出來。


    她都快瘋了!


    害怕、疼痛、絕望,在手術室裏,沒人能體會她承受了什麽,可她還要保持著鎮定,保持著絕對的清醒,完成這場淩遲。


    在手術順利完成的那一刻,她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就這麽渾渾噩噩的走了出來,麻木到不能自已。


    就這樣,哭了好久。


    病房裏的點滴一滴一滴的,伴隨著監控儀上的聲音,有節奏的像在訴說著什麽。


    漸漸的,清晨的陽光照了進來。


    病房內,裴堯猛然睜開了眼睛,見拉什德彈了起來:“先生醒了?”


    裴堯沒應他,掃視著病房內,他仿佛昨晚做了一個夢似的,很真實,但又難以置信。


    察覺到裴堯似乎在找人,拉什德頓時明悟,迴道:“先生,是法蒂瑪醫生。”


    頓時裴堯坐了起來:“你說什麽?”


    不等拉什德答,裴堯一摸腹部的繃帶,這熟悉的包紮手法,那、昨晚做手術的人是她。


    “她怎麽會在這!”說話間,裴堯眼中漫過了一絲猩紅,像是氣的。


    拉什德垂下腦袋,一五一十的說了“我......”


    知道先生之前的用意,明明來了**地區,卻跟她說是迴國了,不想讓她擔心害怕。


    這下可好,都不是擔心了,人來了,戰火病毒混亂的世界中,還親眼目睹昨晚那一幕,想必嚇壞了。


    聽拉什德一邊說著,裴堯已經直接拔了針管,翻身下床。


    不得不說,這身體素質真是絕非常人,霰彈槍的貫穿傷經過一晚上竟然就能爬起來,直接找去了醫療隊那邊的宿舍營地。


    病區和營地隔得不遠,五分鍾的路。


    裴堯急衝衝的過來時,醫院的幾名護士正在宿舍外麵,打水洗臉。


    戰區就是這麽簡陋艱苦。


    看到裴堯的氣勢,身上帶傷,卻還能保持著貴公子的氣度,沒有一點狼狽樣,精雋的臉,腰脊挺拔。


    嚇了一跳,護士們靠到了一旁,讓了開。


    卻聽裴堯問起:“法蒂瑪醫生在哪?”


    一名小護士指了指身後活動板房的一間:“在...在裏麵休息呢,昨晚好像心情不好,哭了好久才睡下沒一會。”


    幾名護士們不知道陸柒為什麽哭,也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跟陸柒什麽關係。


    隻知道是昨晚醫生手術的病人,像是什麽權貴。


    un也好,當地警署似乎都挺重視這人。


    想是醫生被他們恐嚇哭了吧。


    聽到小護士的迴答,裴堯眼眸猛然一怔,轉身毫不猶豫地向小護士指的房間走去。


    護士們也不敢攔。


    推開了宿舍的門,單人行軍床上,陸柒蜷縮在被子裏,像隻受到了驚嚇的小貓,睡也睡不安穩,閉著的眼皮一直在動。


    宿舍的窗簾不遮光,總有光線照進來,刺的她睫毛微微顫抖。


    裴堯喉結微微滾動,一顆心像是沉了下來,靜靜的走她床邊坐下,不自抑地伸手拂開了她額頭的碎發。


    這人頭也沒洗,是太累?還是沒有心情?


    輕微的動作,陸柒卻還是察覺到睜開了眼睛,隻是睜得不是很大,昨晚哭太多直接腫了。


    就這樣,視線撞到了一起,沉默的互相看了良久。


    終於還是裴堯先開了口,竟然從他口裏說出了一聲:“對不起。”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被嚇哭的,可不是,她所承受的誰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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