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已十六有餘,也該出來見見眾人了。”雲檀越看向出聲的少年,眉頭微不可查地抬了抬,好像掩去了什麽,餘下的皆是慈愛。


    雲檀越話頭剛止,便引起了圍觀的北城眾人陣陣驚歎,原來這位便是傳說中的雲舒公子。


    北城尚佛,雲舒亦是佛修,傳聞這位雲公子出生之際天有異相,明明是暗夜之時,城主府周遭卻光若白晝,當年的知情者曾言,那光芒看起來與傳說中的佛光頗為相似。七彩繚繞,叫人心生敬意,到了破曉北城佛廟的晨鍾更是無人自響,八方齊鳴,陰雲疏散,此子便取名為雲舒。有雲開霧散,陰霾驅盡之意。


    名如其人,半分不差。眾人看向雲舒,眼中都不自覺帶了幾分敬仰。


    他一襲白衣,長發散落,毫無修飾。落日未降,光芒點點,他的 眉心好似墜了一抹愁緒,眼瞳中又好像懷著蒼涼的風雨。


    可待你再仔細瞧去,卻隻能見那如玉的麵龐,和如墨的眉眼,好像不過是個帶了幾分禪意和佛性的翩翩公子。


    “想不到雲舒公子如此好樣貌。”一旁站著的墨暉難得開了口。


    “是呀,果真是謫仙一般的人兒。”北城崇佛更愛美,誰不愛美人?憑他什麽男女。


    更何況這美人還是個正兒八經的佛修,或許,還可能是他們未來的少城主。


    “將軍謬讚了”雲檀越隻是笑笑並未多說。


    雲舒的出現好像一個夢境,轉瞬即逝,當他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手中已然多了一個匣子,纖長的手尖挑開蓋子,入鼻便是淡淡的藥香,眾人想來這雲舒手中的便是那續命丹無疑。


    隻是黎悟看著這匣子裏的續命丹,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這並非續命丹,而是尋常的健體丸染上續命丹的氣味,仿製成續命丹的樣貌罷了。不過是個二品丹藥,城主府並非拿不出來怕隻是不想拿來救一介庶民,看來為了這次群英會,這雲城主倒是做了充分的準備。


    醫士小心抬頭覷了眼雲舒,見他點了點頭,這才誠惶誠恐地接過了那個匣子。顫巍巍地將藥喂入了許老三口中。


    “他,可還有救。”這是雲舒現身以來說的第二句話。


    “迴公子,怕是……”醫士探了探許老三的脈象,搖了搖頭。


    眾人一陣歎息,堂堂男兒就這般了了性命,也實在可悲。


    “武場便似戰場,刀劍無眼,生死由天。卻是可惜了。”雲檀越麵露愁緒,道了聲阿彌陀佛。


    “嗬”隻是墨暉冷嗬一聲,說道:“墨某人曾聞龍生九子,為龍。那這蛇生一子,想來也必為蛇。蛇者,冷血利己,可怕的很,又哪裏肯將自己的物件施舍給旁人,哪怕是個將死之人。”


    黎悟眉心一跳,這墨將軍的心思卻是淺了些。他的這番話隻差擺明了說那雲檀越不做人事,心如惡蛇,而他那孩兒也同他一個模樣,這才導致了許老三的死。


    這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過於明顯了些,難不成這墨暉還當真是個有勇無謀的人?黎悟深深看了眼墨暉,著實有些疑惑。當年對陣邪軍的大帥不該是這般心性。


    “也罷,命人將他好生安葬,雲舒,你既來了,便與這位小郎君切磋切磋,如何?”雲檀越話鋒一轉,和藹的笑容再次在麵皮上掛起。


    “是,父親。”雲舒點頭。


    “不知小郎君意下如何。”雲檀越看向黎悟,目光中隱隱透出幾分審視,他雲檀越閱人千萬,未曾想竟有些看不透麵前的少年郎。


    “城主的提議,小民自然樂意之至。”黎族拱手道。


    “那便開始吧。”雲檀越手一抬起,那宣士便敲響了手中的銅鑼。


    眾人矚目下,兩道月白的身影躍上了比武台。


    “在下黎悟,若有得罪,還望少城主海涵。”黎悟輕聲道。


    “比試有何得不得罪之說?”雲舒淺笑,腳步卻開始了挪動,梵音輕吐,和著那北城佛寺的暮鼓聲,倒是悅耳動聽。


    當然,這悅耳動聽隻限於台下的旁觀者而言,對於比武台上的黎悟來說,這無異於是奪命之音,卻見那看起來平和的音浪,如道道無形的利刃朝黎悟的麵門襲去。


    黎悟難得有些慌亂,沒想到這少城主竟是個音佛雙修。以音入佛,倒是難得。若說這玄贏大陸的佛修少,那麽那音修更是少上加少。佛修證的是佛道,雖不必戒色戒欲,卻要求極其純正的內心,而這音修在修煉的前期提升極其困難,且需要極強的天賦,黎悟也無暇細想下去,那利刃已然步步逼近。


    雲舒攻擊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台下的懷煙手心已出了些虛汗,台上的黎悟看著倒是鎮定自若。


    這雲舒,倒是個有真本事的。黎悟眉目一凜,躲閃不及,竟直接側身,以肩迎上了那利刃。


    “刷!!!!!”一陣破空聲傳來,那利刃好似點點繁星隱沒在了黎悟的軀體之外,適才的萬分淩厲都化作了虛無!


    台下眾人一陣驚唿,難不成這傳聞中似仙似神的少城主竟敵不過這一無名小卒!


    那雲檀越更是心中大駭,這黎悟的肉體竟如此強橫,雲舒的音刃可不是那麽好接下的,台下眾人的神色都被雲檀越收入眼中,他的眼底更是多了一抹鬱色。


    眾人卻見黎悟接下音刃後神色自若,一拳揮出,而這一擊倒是少了些戾氣,多了些難言的正意,細細看去那拳周圍還縈繞著絲絲醇厚的真氣。這真氣竟與方才雲舒音刃上纏繞的光芒有些許相似之處,仿佛同源之水養育出的魚兒,相似卻又不同。黎悟的真氣明顯多了些凜然的戰氣,更加適合他的攻擊習慣,也更加帶有侵略性!


    “這是……!!!!悟道!!!!”墨暉和雲檀越相竟驚唿出聲,傳說中悟天簡是極其玄妙的所在,多年前悟教滿門盡滅,說是其命數已了,可誰不知是淩風教在背後搗鬼,滅人滿門就是為了其宗門寶物,十萬年前悟教曾有人飛升,傳聞言便是習得了這悟天簡,才得證大道,悟天悟天,講究的就是一個悟字,人們亦稱悟天簡中的功法為悟道之法,悟的是天地大道,修的是集百家之大成。


    吸取他人功法中的長處來補己之所短,增己之所長。墨暉數年前曾有幸對悟天簡中記載的功法窺之一二,而這雲檀越本身就與淩風教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知道些什麽墨暉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眼前的少年郎為何竟會此法?墨暉一時摸不著頭緒。


    黎悟也不知他為何可以領悟雲舒的招式,並化為己用。但在擂台上,這總歸是件好事,黎悟的雙目微微閉起,仿佛有千絲萬縷的真氣緩緩自他掌心匯入經絡,再漸漸融入他的心脈,丹田中更是熾熱無比,台下人皆在驚歎黎悟方才一擊,卻鮮有人注意到,他麵上那抹血痕,閃爍出的淡淡光芒。


    墨暉那粗野的眉幾乎豎了起來,眼中似有烈火灼燒。那是他一慣以來看待英才的眼神。這種眼神已經有許久未曾出現過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他已不想迴憶,但這一次希望他可希望再看走眼了,墨暉冷眼掃了掃一旁的雲檀越,原以為是塊璞玉,誰知竟是個中山狼。


    “刷!!”破空聲響起,黎悟的拳竟直向雲舒脖頸上墜著的一串佛珠襲去。那佛珠由上好的檀木製成,粗粗看去那佛珠與尋常佛珠無異,隻不過做工精細了些,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可但凡有些修為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同,防禦法術躍然於佛珠之上,淡淡一層沉寂的青芒卻蘊含著同樣沉寂卻不平凡的力量!!


    在玄贏大陸,防禦法器同其他法器一樣分為九品,又分上中下三等,而這法器品級的高低又由青藍赤三色代表,色彩愈濃,等級便也越高,觀之這青芒顏色十分厚重代表的已是三品上等法器,在這小小的北城,三品攻擊類法器已是難得,防禦類的法器就更是罕見。


    因此對於此刻的黎悟來說,要想徹徹底底擊敗雲舒。應該最先攻擊的並非是雲舒本身,而是他身上的防禦法寶,劍修可以越級擊殺,音修卻不行,因此在修煉的前期他們大多依賴於隨身的法寶來保障自己的安全,從而與敵方周旋,以獲得更大的贏麵。


    若是黎悟未曾有過前世,他定然不會知道,可是再生為人,他自然知道這個年紀不該知道的許多事。


    黎悟的拳未曾有過遲疑,帶著烈烈的拳風直擊而去,隻聽“砰!!!”的一聲悶響,拳珠相撞的刹那,佛鏈應聲而斷,嘩啦一陣,便了無章法地散落一地,就連佛修上籠罩的青芒也消失殆盡。


    黎悟的拳停在空中並未收迴,出乎他的意料,那雲舒竟沒有躲閃,黎悟也無暇思索太多,緊接著便是一掌直衝雲舒胸脯而去,雲舒的肉身自然不及黎悟強韌,掌風帶來的衝勁徑直將那雲舒向擂台邊緣轟去,雲舒的長靴在地麵劃出一道鮮明的印跡,好像堪堪要將那厚實的鞋底都磨破了去!


    縱然雲舒的身子不受控製般飛了出去,卻仍然麵若冠玉,隻是發絲淩亂,卻不損氣質,讓人不得不歎一句君子如蘭,俊逸逼人。卻看那雲舒的雙足在地上虛探了探,便減緩了黎悟使出的那股力道。


    眼看雲舒就要停下,黎悟心中疑竇頓起,以他的身手,方才不該躲不過我的攻擊,黎悟這般想著,看向雲舒的眸子裏便也多了些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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