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色一凜,示意吳公公放人進來。


    他料到於貴妃知曉了喬夫人的事,定會趕來解釋,隻是沒想到,她來得這樣快。


    可見,她雖在後宮,消息卻是靈通得很。


    倒是他平日小瞧她了。


    於貴妃一入殿,便跪下,“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曾迴稟,還請陛下責罰。”


    皇帝掩下眸中淩厲,淡淡道,“愛妃瞞了朕何事?”


    於貴妃看了眼殿中的宮人,欲言又止。


    皇帝見狀,揮了揮手,一應宮人皆退下,隻有暗子暗中護著。


    見人被清場,於貴妃才道,“臣妾聽聞喬夫人的墓穴被人動了,疆北王妃他們都過去了。”


    “不錯,朕正為此事頭疼,也不知當日那毒能不能被人察覺。”


    皇帝狀似苦惱,“愛妃也是擔憂此事嗎?愛妃不必擔憂,便是真被發現,朕也會護著你,決不叫人查到你身上。”


    於貴妃聽了這話,非但不放心,反而心口一緊。


    當初她是奉聖意去喬家送的毒藥,聽陛下這意思,一旦事情敗露,所有的事將由她一人承擔。


    驚慌也隻一瞬。


    帝王無情,她早就知道了。


    她忙平了心緒,說出今日來此的目的,“陛下恕罪,臣妾說的確實與這件事有關。


    當日擔心事發,臣妾便讓王源換了屍體,隻是那日陛下在佛堂陪著姐姐,眼見著宮門要落鎖,妾身便讓他先迴去了。


    妾室看陛下滿心都是姐姐,隻同姐姐呆一日便那般歡喜,臣妾心裏有些吃味。


    加之臣妾也是頭一迴做下藥之事,實在害怕,恨不得忘了那遭事,便也沒再同陛下提及,是臣妾糊塗。”


    皇帝看著她,“原來竟被你換了。”


    他麵上有如釋重負的歡喜,笑意卻不達眼底。


    “朕怎會怪你,虧得你有遠見,如此,朕便不必擔憂了,愛妃,你當真是朕的貼心人。”


    當時,喬夫人死,皇後想讓他厚待喬家遺孤,便服軟讓他進了佛堂。


    那是老二出事後,皇後第一次給他笑臉,雖然是為了別人,但他的確受用,便同意了皇後的請求,將喬惜賜婚給太子。


    皇後有求於他,不好過河拆橋趕人,允他在佛堂呆了一日。


    幾年難遇的日子,卻叫於燕抓住了機會,若說這裏頭沒有於燕的謀算,皇帝是怎麽也不信的。


    於貴妃抬頭,快速看了皇帝一眼,“是臣妾錯了。”


    隻那匆匆一眼,她無法斷定皇帝是否知曉了內情,心下有些不安。


    皇帝起身將人拉起來,“你替朕分憂,何錯之有。”


    她是皇後好友,又豈非不知皇後看重如喬家那般的功臣。


    隻怕當日皇後尋他去佛堂,也有於燕在背後推動。


    當真……是好得很。


    於貴妃聽了這話,才敢迎著皇帝的眸光,眸中忐忑,“陛下真的不怪臣妾嗎,臣妾其實不該吃味的。”


    皇帝笑,“你心裏有朕,才會吃味,朕明白你的心情,不會怪你。”


    扶在於貴妃腰間的手,卻緩緩上移至她的後脖頸。


    隻稍一用力,於燕的性命便能頃刻結束。


    可皇帝卻不願那樣便宜了她。


    他歎氣道,“最近諸事不順,朕心甚煩。


    除夕一過,老三又長了一歲,朕這把年紀膝下連個孫輩都沒有,愛妃給他挑個王妃,讓皇家盡快辦場喜事吧。”


    於燕幫著易青誤導他疑心太子身份,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那他便也讓於燕看著,她的兒子是怎麽死的。


    “對了,給他找個如你這般體貼的,情情愛愛終是虛幻。”


    皇帝狀似感慨,“當年皇後口口聲聲說要與朕好好過日子,轉頭卻為了固寵,將你送到朕的身邊。


    這些年幸虧有你,朕不會虧待你。”


    如今知曉於燕麵目,許多事便經不起推敲。


    若叫他查出來,當年他與皇後的嫌隙由她和易青挑撥,他必將他們碎屍萬段。


    於貴妃被皇帝摟在懷裏,聽著他如常的話語,隻當他是真的不知內情,心裏想著稍後便派人出宮敲打王源,讓他莫要亂說話。


    嘴上應道,“能伺候陛下,定是臣妾前世在菩薩麵前求來的,隻要陛下不嫌棄,臣妾願生生世世追隨陛下。”


    皇帝拍了拍她的背,眼底冷如寒冰。


    便聽得於貴妃又問,“陛下,究竟是誰動了喬夫人的墓,可要臣妾代陛下前往,以示皇家對功臣之家的在意?”


    皇帝想了想,應了,但更多卻沒說。


    而喬惜這頭,風水先生已看好斂骨時間,皇家寺廟的和尚們也到了,正在布置法場。


    長生永壽得知消息後,也趕了過來,他們還帶來了關於喬夫人的傳言。


    原本隻是城內謠傳的話,很快就傳到了城外,傳到了疆北軍耳中。


    疆北軍氣憤不已,周千夫當即帶了人過來幫忙,想要早些幫喬惜查清究竟是何人所為。


    最先便是從那些圍觀的百姓入手,順著百姓的給的線索一路查到了附近村裏的一個鰥夫獵戶頭上。


    是那獵戶告知附近村民,有人在山裏放生,滿山都是野雞兔子,百姓們這才紛紛出門,尋來了此處。


    隻是等疆北軍尋到獵戶時,獵戶已淹死在池塘。


    於天寶這邊則是年前聽算命的說,初三放生可祈福。


    辰山帶人找到那算命的家,隔壁鄰居說,算命的年前出門說是給人看寶地,至今未迴,隻怕也是被人滅了口。


    之後又查到謠言的源頭,不是死了,就是收錢辦事,對給錢之人的事情一無所知。


    喬惜聽完辰山匯報,沉默片刻,“別查了,對方是針對我來的,定是早就抹除了痕跡。”


    否則不可能傳出那樣惡毒的謠言,分明就是用來刺痛她的。


    而這京城,能那麽恨她的,除了林家,便是王家。


    林家眼下沒這個本事。


    蘇鶴霆與她思路相同,低聲吩咐辰山,“挑幾個身手好的,直接綁了王源親信。”


    既然查不到線索,那就嚴刑逼供,屆時根據他們交代的,再反過來補齊線索就容易多了。


    陸江立即道,“我與你一道。”


    他是暗廠出身,對朝廷官員多有了解,恰好,他曾負責收集王源情報,知道王源最器重的便是府上管家。


    喬惜叮囑,“一切小心。”


    又看向蘇鵲,同她低語,“我母親的事,府上怕是都知道了,眼下我走不開,你替我迴去看顧一二。”


    蘇鵲聽明白她話中意思。


    嫂嫂這是擔心喬承望,想讓她迴去幫她陪著喬承望。


    便點了點頭。


    老爺子也道,“我同她一起迴去,家裏你安心。”


    萬一狗皇帝趁機搜喬府,總得有個掌事人。


    這邊安排好,風水先生過來,“王妃,時辰到了。”


    喬惜頷首,跟著他往棺槨走去。


    棺槨四周已用白布圍了起來,喬惜走進去,戴上手套。


    在風水先生的指點下,用夾子仔細清掉了遮蓋屍骨上麵的腐爛的陪葬衣物,讓整副骸骨全露了出來。


    “王妃,亡者為大,還請您親手為令堂斂骨,還她安息。”


    梵音聲中,喬惜抿了抿唇,紅著眼眶附身朝骸骨伸出了手,風水先生見狀,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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