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箏著眼看去,顧逸之一襲紅色官服走來,神豐俊逸,行如鬆鶴,手中拿著一卷被包著的什麽東西,露出的一角隱約能看到一點黃色。


    “世子。”見其走進,夏箏福身。


    “剛從內務所迴來?”顧逸之駐足問。


    夏箏點頭,“世子今日不上值?”


    “迴來取些東西。”顧逸之將手裏的東西無意識的攥緊了緊,看著夏箏略清減了些許的臉頰問:“這幾日你可曾好好用膳?”


    雖這段時間顧逸之似乎都很忙,迴府很晚,也都是自宿在漱石居,但從他見到她就問她是從內務所迴來就知曉,什麽都瞞不過他的。


    因此夏箏隻能老實點頭,“忙起來便忘了,趕時間便就對付兩口。”


    顧逸之視線掃了她一遍,往前一步,高大的影子正好將夏箏整個人籠罩在其中,低道:“若是累了,我可以幫你拒了這差事。”


    夏箏沒想過顧逸之會說這話,抬起頭,雖他眼波不變,瞧不出什麽,但相處這麽久,她還是能從他細微的動作看得出來,他說的是真的。


    隻要她說累,不願做,他就會幫她卸了這一身枷鎖。


    即便枷鎖來之自己的母親。


    即便他本不該為她費這功夫。


    “妾不累。”夏箏笑著搖頭,“既然***與世子妃看重妾,妾定然做好此事,不辜負***與世子妃,亦不丟世子的臉。”


    一許陽光從顧逸之肩頭爬過,正好落在夏箏的雙眼上。


    照得那雙笑眼水光瀲灩,閃閃發亮之中還憋著一股勁。


    一股如藤蔓,哪怕自身柔軟難支,亦要抓住任何能攀爬的機會一路往上,不服輸的去追自己想要的那束陽光。


    “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顧逸之笑嗔一句,“迴去好生用膳,別事沒做好,人先倒了。”


    說完,顧逸之轉身欲走,夏箏卻忙抓住他的手。


    顧逸之迴頭,夏箏笑得賊兮兮的望著他求道:“妾貼了金世子也有麵不是,證明世子沒看錯人,所以,世子能否答應妾一件事?小小的事。”


    “你還真是雁過拔毛啊。”還以為她當真硬氣得很呢,結果在這等著呢。“多小,說來聽聽。”


    “就若是哪日妾派人去尋世子,世子一定要立即迴府來,可好?”夏箏濕漉漉的眼睛巴巴的望著,像可憐祈求的小鹿。


    “十七那日不可。”


    十七?


    夏箏雖不明白為什麽十七不行,但想來也就是這三四日的事了,應也拖不到十七去,便歡喜福身道:“謝世子。”


    “現下可以鬆手了嗎?”


    夏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拉著顧逸之,這兒雖人不多,但四處無遮攔,遠處都是人,聽不見他們說什麽,可卻是看得見的。


    隻怕一會又要傳她攔住顧逸之撒嬌賣癡,青天白日的勾著人不放了。


    忙鬆開手道:“妾恭送世子。”


    顧逸之這才轉身離開,同時嘴角微弱的起伏了一下,腳步也比之前輕鬆了。


    旁人察覺不出,但自小跟在顧逸之身邊,又會武功的長風立即就感覺出來了,世子好像心情都變好了,明明先前很低沉。


    每次世子隻要見到夏肅容好像都會心情好起來。


    轉過頭看已經朝另一邊走的夏箏,長風不太明白為何她也沒做什麽世子就會高興,也不明白,霜降為何還是對自己愛答不理。


    最終隻能鬱悶的跟著顧逸之出門往宮裏去。


    ……


    又過了五日,周琳退迴來的那湘竹櫃還放在庫房裏,負責送東西的趙六叼著一根草坐在庫房門的台階上渾身都冒著火氣。


    這會子誰都避得遠遠的,不敢去招惹他。


    都覺得隻要誰敢上去說一句,趙六就要拿刀砍人了。


    畢竟再脾氣好的人也經不住那樣的折騰。


    這兩日裏,趙六領著人找著各種理由從各房裏倒騰出湘竹櫃來,一一檢查找出相對符合周琳所說的要求送去。


    第一個沒收,說不是,倒也接受了。


    第二個,收了,可沒過一日又叫人去收了迴來,說周琳那會午歇了,是丫鬟不知情收下的,醒來一看不是,還把丫鬟連帶著趙六一並給罵了。


    後趙六又尋了一批,挨個送去,日日被罵,好不容易收了,過了兩日又說哪哪不行,今早又退了迴來。


    “六哥,這是最後一個了,再不是,真沒了。”兩個人從另一邊抬出來一個湘竹貴,滿臉苦澀道。


    趙六抬眼看了眼坐在賬房裏,似什麽都看不到一樣檢查手上錄冊與清單的夏箏,手把嘴裏叼著的草狠狠扔在地上起身大嗓門罵道:“這個再說不是,老子他娘的就不幹了,這破活計誰愛幹,誰他娘自己幹去!”


    說完,趙六就領著人從賬房外走過。


    夏箏眼簾都不掀一下,周圍人看著,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統一的想法。


    自己個倒黴,攤上這麽一個沒本事的管事,欺負成這樣屁都不吭一聲,還肅容,便是做到世子妃去也是軟腳蝦一個,成不了氣候。


    但心裏埋怨歸埋怨,事還是要做的,到底自己可沒犯錯的本錢。


    而就在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牛嬤嬤帶著人來了。


    “見過夏肅容。”


    “什麽風把牛嬤嬤吹到這來了,可是世子妃有何吩咐?”夏箏放下手裏的錄冊問。


    “還真叫肅容猜中了。”牛嬤嬤苦笑一聲,歎道:“世子妃病了,今個起床都難。”


    夏箏驚訝的站起身,“怎會病了?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世子妃強撐罷了,每日起床都會頭暈目眩,得休息許久才好,府醫說是勞極所致,讓世子妃必須靜養數日。”


    “這般嚴重,那我去為世子妃侍疾。”


    夏箏說著就要動身,牛嬤嬤立即伸手阻攔:“世子妃交代了肅容不可,如今府上能管事的隻有肅容,世子妃這一休息,府上的諸事就隻能交給您了。”


    說話間,一個捧著木盒的丫鬟就步上前來,牛嬤嬤打開盒子,裏麵是幾幅對牌和兩串鑰匙。


    這是把整個國公府都交給夏箏管了。


    眾人正驚異世子妃怎麽能這樣糊塗,夏箏管事這般一塌糊塗,還要把整個府都交給她,這不是要毀了去嗎?


    可轉念一想,若非世子妃病得實在難以為繼,也不會如此吧。


    但他們怎麽辦?


    夏箏管事必然是一團亂麻,新人都比她強,必然不服,到時候混亂四起,他們這些底層小人物很可能就會變成殃及池魚裏的池魚。


    “陳嬤嬤!不好了!不好了!趙六要被周慎華給打死了!”


    還不等眾人哀嚎未來,門外就響起了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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