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半月下來,夏箏每日送去芳華院的模帳和總結都被批了紅字送迴來,雖有所遞減,可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樣的進度簡直就是笑話。


    甚至連一些下人都覺得夏箏實在笨了些,不過就是一些賬目,即便是從未學過的,身邊有梁嬤嬤,又有陶語蓉親自批注,十幾日下來也該吃透了,結果今日從芳華院送迴去的紙上依舊能看到四五處紅印。


    夏箏又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談中心,隻可惜,這些嘲笑聲沒法傳進吟霖小院去。


    不僅僅是夏箏借著由頭日日縮躲在裏麵,還因為今日顧逸之迴府又去了。


    先後入門的八個人時至今日都還沒一人見過顧逸之,就是派人去抓人都抓不著,顧逸之迴府來不是在漱石居就是在吟霖小院。


    一個有長風守著以公務為由不讓進,一個有梁嬤嬤把守如鐵板,眾人敢怒不敢言,對夏箏的恨更是日漸增益。


    “咳咳咳。”似感覺到寒意,夏箏一陣清咳起來。


    霜降眼色極好的送上湯婆子道:“肅容嗓子又不舒服了,冰糖雪梨湯差不多應該熬好了,您不是說要趁熱喝嗎,要不就去廚房喝了再迴來吧。”


    “倒也可以。”說著夏箏眼偷瞧了眼屏風另一邊軟塌上的人,見未有動靜拉上霜降邁步就走。


    可前腳剛邁出去,後腳都還沒跟上,一塊花盆裏的鵝卵石就落在腳尖前方,阻了步伐。


    抬頭看去,顧逸之已經一手拿著書從屏風後繞了過來,好看的丹鳳眼將她看透。“又想偷懶?”


    “妾是嗓子難受,那雪梨湯要熱著喝功效才好,這夜裏寒涼,送過來便會涼了許多,妾自去廚房,一會便……”


    夏箏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梁嬤嬤帶著神色難看的楊廚娘從外麵走了進來,楊廚娘手裏還拿著一個十分精巧的食盒。


    那食盒夏箏見過,是特製的,保溫極好,即便是寒冬臘月裏,菜放進去,半個時辰再拿出來都還是熱的。


    眼見著楊廚娘拿著食盒送過來,打開蓋子,將裏麵冒著騰騰熱氣的雪梨湯端出來放到夏箏跟前。


    “夠熱嗎?”顧逸之挑眉問。


    夏箏如鯁在喉,卻又再無他法了,隻能生擠出一個字。“夠。”


    “那喝吧,涼了就沒效了,待會你嗓子又該難受了。”顧逸之拉開小書桌對麵的椅子坐下,饒有興致的看著夏箏。


    夏箏貓了眼楊廚娘和霜降,兩人皆是一副愛莫能助的神色,隻能給予她可憐的隨梁嬤嬤一道退了出去。


    無奈,夏箏隻能硬著頭皮勺了一湯匙喂進嘴裏,燙得她忍不住直吐舌頭,忙喝下一杯涼了的茶才止住。


    沒等完全咽下去,頭頂就被手指敲打了一下。


    “休想耍花招偷懶,莫忘了,是你求著本世子教你的。”


    夏箏捂著頭,是既委屈又後悔。


    是她求著顧逸之教她的沒錯,可她也沒想到他這般高要求加嚴苛啊。


    原本之前和梁嬤嬤學習過賬目,這些賬本對於她來說並不難,但仔細看過後她便發現其中最為核心梁的嬤嬤其實也是並不了解,畢竟很多私賬除了當家人外旁人是不得看的,而記賬的也必然是府上最忠心的那一批。


    雖說即便搞不清,她如今所知的那些也夠應對了,但閑來無事,便就問了顧逸之能否教教自己。


    結果顧逸之說既然要學,就學透來。


    從一年一年的賬目學,每一年的記賬方式,算法,每種賬目不同記錄方式,細微改變,防偽……所有都學。


    每次來都檢查她的成果,一處錯就罰抄整本賬目,重頭再來。


    今日已經到五年前的賬本了,也是最難的一本,從顧逸之下值來到現在,夏箏已經抄了五遍了,如今是第六遍,眼花手酸卻始終還不得要領。


    若是能耍橫,她非要休一日。


    偏偏不能,隻能癟眉耷眼重新做迴椅子上,拿起筆繼續謄寫。


    瞧著她這副敢怒不敢言,生憋著一口氣,像隻炸毛又打不贏的小貓兒,顧逸之嘴角微微上揚,放下書,走到她伸手,伸手握住她的手,帶著筆在賬目上圈出幾筆。


    看著那幾筆被圈出來的賬,如有一股清泉從頭頂灌入,將糊成一團的陰霾全數衝散,原本雜亂的一切都清醒了起來。


    夏箏激動的站起身歡道:“妾明白了!看似雜亂,卻是以十二支為底,尋到這十二筆帳便就能辨別真偽,通曉盈負!”


    “還不算太笨。”顧逸之鬆開手,看著她謄抄的賬本嫌道:“隻是這字越發不上心了,千字文再寫十遍。”


    一聽還要練字,夏箏高興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下去。


    “今日不討價還價了?”


    “討了世子也不會讓步的,妾不自找沒趣。”在學習這件事上,顧逸之是嚴苛得近乎無情,即便她再求饒撒嬌都是無用。


    “不嚐試又如何能知曉呢?”


    這是……有戲?


    夏箏把握機會的立即轉身,順著顧逸之的下頜往上,對上那含笑的眼眸,十分熟練的就雙手搭了上去,身子貼著他踮起腳尖。


    正要柔唇覆上,先賣個巧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還未入夜,房門並沒有關閉,不等夏箏側身,梁嬤嬤已經帶著牛嬤嬤走進來了。


    雖隔著屏風,可房中秘事被撞了個正著,縱使夏箏如今已經不是當初未經人事的姑娘家了,也還是羞紅著臉忙脫身出去,站在一側。


    顧逸之眼底藏笑,語氣卻是依舊沉冷的朝外問:“何事?”


    雖隔著屏風,可也有縫隙。


    牛嬤嬤也算是過來人,隻看衣衫從縫隙翻飛而過就大致知曉裏麵是個什麽場景,驚得瞪大了眼,聽到顧逸之的聲音才迴過神低頭道:“今…今日十五,世子妃派奴婢來問世子在何處用晚膳?”


    十五。


    夏箏倒是忘了日子了。


    初一十五是顧逸之去陶語蓉那的日子,即便兩個人如今隔閡不淺,但初一十五顧逸之還是都會去芳華院。


    “芳華院吧。”


    “是,老奴告退。”告禮抬起的時候,牛嬤嬤又看了眼屏風縫隙後才離開。


    人走出了門,夏箏才怨看向顧逸之,“世子故意的!”


    以顧逸之的耳力,早該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刻意引她以為有希望。


    “自有論斷,誘惑不移,亦是要領之一。”顧逸之將筆塞迴夏箏懷裏,壞笑著轉身帶上那碗溫得剛好的冰糖雪梨往外道:“罰再加抄五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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