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之後,秦陽硬邀著顧逸之去了演武場。


    脫離疆場近兩月了,兩人早就是手癢難耐,抽槍便起。


    起初還旗鼓相當,互相磨礪,可打著打著,忽得就變了,顧逸之的槍法越發急兇,秦陽不得不拿出全力來招架。


    大汗淋漓之下越發吃力,在汗水流入眼中,刺得一時難以睜開之時,手中猛的震顫,槍被挑飛,整個人也被力拖著兩步摔坐在地,睜開眼那寒光凜凜的槍尖離自己的脖子隻有兩指距離。


    不耐的揮手打開,一邊爬起來拍打身上的灰塵一邊沒好氣的抱怨:“你記仇也不是這麽個記法啊,我今日都給你賠禮道歉了,你還那我當倭人打!”


    “是你自己疏於操練。”顧逸之轉手一揮,長槍不偏不倚落入武器台。


    “放屁!分明是你拿我撒氣。”快兩步越過顧逸之,秦陽先一步坐在樹蔭下的椅子上,突然‘咦’一聲。“還有冰汁,那我就不惱你了。”


    顧逸之也看到了桌上擺放著的兩杯冒著涼氣和水珠的冰汁,移眼看向管事。


    管事一激靈,忙道:“是小廚房那個丫鬟準備的,說這番橘冰汁最是解暑降火。”


    那人是少夫人派來的,趙嬤嬤走了,自是把事都全交給她了,她既然說了,就兩杯冰汁,他也不好不辦,但見小公爺這兩次問起,管事也是隱覺不好。


    更何況,小公爺一直盯著那冰汁。


    就在管事冷汗濕透後背,頂不住要跪下來的時候,顧逸之忽然問:“她人呢?”


    “她…她收拾完碗碟後便迴…迴了。”


    “迴了?”顧逸之意外的脫口而出。


    “小公爺若有吩咐,奴才這就去把人叫迴來。”管事側身就準備奔襲。


    “不必了,下去吧。”


    “怎麽?她莫非是奸細?不會在裏麵下毒吧?”秦陽忙把嘴邊的冰汁移開,仔細往裏看。“瞧著也不像……”


    “時辰不早了,你迴吧。”


    顧逸之轉身離開,秦陽早已經習慣這悶肚子一出一出的性子,撇了撇嘴,把他沒動的那杯一並幹掉。


    之後幾日夏箏依舊在小廚房幫廚,其他兩人也是一樣,各在各的活計上忙活。


    唯有秋瑩自那日之後不僅並未收斂,反倒變本加厲,水房的差事也不做了,成日就在特別在奚落夏箏這方麵。


    今日一早,夏箏剛起身,秋瑩就坐在銅鏡前陰陽怪氣道:“打雜的人生的就是打雜的命,一天天的還成積極,莫不是以為把你那糕點做出花來就能成主子了,癡心妄想,四個字,你怕是都不認得。”


    “分內的事,秋瑩姐姐不願做,莫拖著其他人。”夏箏淡說著起身往外。


    一朵絨花飛快砸過來,落在她往前邁的腳下。


    “少說得你高人一等的樣子,你以為少夫人讓你去廚房幫忙做了一次糕點就的抬舉你了?不過是拿你當廚子使罷了,我告訴你,過段時日,新人進了府,你這廚子都做不成了,我可是還能迴侯府去,你啊,就不知道得去何處了,嘖嘖,可憐喲。”


    一聽秋葵這話,原本還躺在被窩裏的冬林一下就躍了出來,拿起妝台前的木梳,一邊給秋瑩梳頭一邊討好的問:“妹妹方才說的話可是真的?從何處得了消息不成?姐妹一場,也同我們說說唄。”


    “憑什麽同你說。”奪過木梳,秋瑩瞧不上的翻了個白眼。


    冬林表情僵了一瞬又立即堆上了笑,從自己上鎖的妝匣裏取出一直銀簪子插在秋瑩的發髻上。“哎喲,好妹妹,看在咱們一同來的份上,可憐可憐咱們唄,迴了侯府,咱們也互相照應不是。”


    “你算什麽東西,我還需你照應。”秋瑩不屑的冷哼,但看冬林一副哈巴狗模樣,心裏到底還是舒服不少,撇看了秋瑩一眼刻意道:“瞧你可憐,便就告訴你一句,別再做夢了,以前的,都是屁,快些找路子去吧,當然,得過硬的路子,否則,可迴不去呢。”


    時刻注意著夏箏的臉色變化,就想要看她慌亂無奈的樣子。


    可夏箏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彎腰撿起地上的絨花拍了拍,自戴在自己頭上後就如沒事人一樣走了出去。


    沒得到預想的結果,秋瑩氣得拔下頭上的銀簪子就扔砸在門檻上。“裝模作樣的賤蹄子,我看你能硬氣到幾時!”


    夏箏沒有理會,隻往小廚房去,做自己該做的活計。


    但秋瑩的話一直縈繞在腦海中。


    新人進府,能叫秋瑩知曉,隻怕是已經定好了的事。


    從她的話聽來,新人與她們爭的是一個位子,新人成了,那她們就沒戲了。


    那去廚房幫廚那日的確是她唯一的機會。


    沒起效?


    可……


    “夏箏!夏箏!想什麽去了!”楊廚娘的大嗓門在耳邊炸響。


    夏箏猛的迴神抬頭,才看到趙嬤嬤已經站在了灶台外麵,眉心皺著道:“小公爺今日要來院裏用晚膳,少夫人理了單子,照著做。”


    楊廚娘接過單子,夏箏看了眼,兩樣糕點都是她之前從未做過的。


    雖不明白少夫人這麽做為何,但夏箏明白,她既已走了這條路,便就要抓住任何一絲機會,至於最後成於不成,她如今隻能先靜等。


    ……


    入夜。


    顧逸之如約而來。


    陶語蓉亦如往常,親自拿了帕子遞給顧逸之,默契的落座在餐桌前。


    “今日突發奇想,讓小廚房做了些平日裏鮮少做的菜式,咱們也換換口味。”陶語蓉笑語的同時夾了一塊白蕊千層酥放在顧逸之的碟子裏。


    顧逸之頷首夾起,輕咬的一口,並無半點異常。


    之後夫妻二人再無他話,隻安靜的用食,一切無比和諧,卻又說不出的氣氛壓抑,使得一旁候著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安排薛家妹妹那日入府可好?”


    “好。”顧逸之眼都不抬一下,仿若事不關己。


    陶語蓉的掩在袖下的手卻是因握緊而拽起了裙子,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意道:“夫君過去常年在外,這府裏許久都未有新人了,薛家妹妹來了也就能熱鬧些,我想著,不若趁著這事,喜上加喜,再給夫君添上兩個通房,於子嗣也有利。”


    “內宅之事,你決定便是了。”顧逸之放下筷子擦嘴。


    知曉他是要走了,陶語蓉急道一句:“這總歸也得夫君瞧得上才是,不若……”


    “左不過是個玩意,你覺得順眼就是了。”放下絲帕,顧逸之起身便頭也不迴的離開了偏廳。


    兩行清淚從陶語蓉臉頰落下,砸落在碗碟裏,炸得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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