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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堂之中,一陣嘀嘀咕咕的聲音後,一會便安靜了下來。這時候,不知道哪個學生帶頭鼓起了掌,稀稀落落的掌聲響了起來,那個提問的青年掃了一眼周圍,嘴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一副頗為有些得意的表情。


    這一類,想必便是所謂的激進派了,他們認死理,不知道變通,打著國家民族的大旗,以毫不退讓的原則咄咄逼人,看似在幫,其實是害!


    不過他心裏也明白,有時候,往往也是需要這一類人的存在。


    不過大多數時候,這一類激進派的存在,帶來的效果可能適得其反。


    但他今天知道,這個問題不迴答是不行的,迴答的不滿意也是不行的。他思索了片刻之後道:“你先坐下!”


    那個青年沒有坐下,而是追問道:“請委員長先生迴答我的問題。”


    黃柯微微一笑,臉上絲毫沒有被激怒的表情,他手壓了壓,接著用流利的英語說道:“先坐下。這樣我會覺得舒服一些,因為這個問題我不止是對你迴答,更是對所有類似疑問的人迴答。”


    那個青年還是不肯坐下,並且振振有詞道:“請委員長先生迴答我的問題。”


    黃柯不再勉強,他笑了笑後道:“好,看來咱們這位同學非常注重民主觀念,他看我一直站著,覺得自己坐著不好,便要求也站著。”


    禮堂一陣低聲的哄笑,現場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下。


    黃柯走向前道:“在迴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在這場對抗法西斯的戰爭之中,美國扮演著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翻譯將原話翻譯過去,那個學生聽後搖搖頭道:“委員長先生,我提問的是有關中國和緬甸,請你迴答我的問題,而不是扯到其他的方麵。”


    黃柯點點頭,“你的目的性很強,這很好。那麽我來迴答你這個問題吧,美國在這場反對法西斯的戰爭之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可以說,如果沒有美國支援,中國的抗戰將極為艱難,而英國甚至可能會亡國,就連蘇聯紅軍都受到了美國軍事物資的援助。”


    “同樣的,在中國,我們有美國軍人,因為我們空軍很弱小,大量的美國飛機和飛行員成建製的來到中國戰場,幫助中國人民進行抗戰。其實,在戰爭初期,蘇聯紅軍也派出了他們成建製的飛行員來支援我們的抗戰。”


    “我再跟你講一個事情。1940年初,美國飛行員來到我們中國的時候,因為他們喜歡吃牛排,我們的老百姓將自己耕地的黃牛殺死,做成牛排給他們吃。這些並非強迫,而是他們自願。而在今天的緬甸,在同古,當地的百姓也將家裏的大米給遠征軍的官兵吃。這樣的道理是一樣的。”


    黃柯的話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共鳴,會場中不少人不由的點頭。


    那個青年學生見此,便又打斷了黃柯的講話道:“委員長先生,我承認中國出兵幫助緬甸趕走了日本人,但是現在緬甸境內已經再無日軍。遠征軍就沒有再駐紮的必要,這個時候遠征軍應該撤出緬甸,將緬甸的政權歸還給緬甸人。試問,有哪個獨立主權國家會長期允許另一個國家大規模的軍隊駐紮?”


    黃柯耐心的聽著他說完,便道:“我們中國有句話叫‘行百裏者半九十’。意思是最後的一點,才是勝利的關鍵。如今,我們並未取得對日作戰的全部勝利,就在距離緬甸不遠的泰國,日軍號稱‘馬來之虎’的山下奉文和他的虎狼之師,仍舊蠢蠢欲動。可以毫不客氣的說,隻要我們稍稍鬆懈,日軍必定卷土重來!”


    說到這裏,黃柯加重了語氣,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空中道:“至於你所說的‘主權國家駐軍’問題,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英國本土沒有被日軍占領,但現在至少有十五個師的美軍駐紮在那裏。這並不是什麽有辱主權的問題,因為國家大小有不同,側重有不同。作為大國,我們需要擔負起責任,來共同維護民主和自由!”


    言畢,黃柯臉色忽然嚴肅說道:“為驅逐日軍,中國遠征軍至今為止付出了十萬人生命的慘痛代價。他們大多數和你年紀相仿,其中有不少和你此時一樣,正在學校之中接受著高等教育。但是為了獨立和自由,他們舍棄了這樣的生活,甚至付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救國不能靠空談,必須實踐才能出真知!”


    會場霎時間安靜下來,隻有黃柯的聲音在禮堂迴蕩。


    “至於你提到撤軍的問題,我可以在這裏向所有人保證,在日本投降之後,中國遠征軍會即刻從緬甸撤軍,並且不在緬甸留一兵一卒!”


    言畢,黃柯微微鞠躬,向大家表示感謝。那個青年學生也無語再迴答什麽,這時候有人帶頭鼓掌起來。


    緊接著,雷鳴般的掌聲響徹禮堂,有人真是站起來高唿“黃柯!黃柯!”


    這時候,站在台下的昂山和吳努對視一眼,便低聲嘀咕道:“讓那個學生先走吧,等下我擔心有人認出他來。”


    吳努點點頭,對一旁的吳登溫低聲耳語了幾句之後,吳登溫便心領神會,離開了會場。


    這一幕,恰巧被十四仔看到。


    演說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迴去的路上,黃柯坐在吉普車的後排閉目養神。十四仔將自己所看到的情況進行了匯報,黃柯聽後閉目養神道:“這個可以理解,昂山他們也希望得到我們確切的保證,想不出來其他的辦法,自然會用這個辦法。”


    十四仔點頭道:“原來如此,不出所料的話,明天他們會在報紙上刊登您今天的話。”


    “嗯,也算是給他們吃下一顆定心丸。對了,下午的行程是什麽?史迪威到了嗎?”黃柯問道。


    一旁的陳烈文道:“是的,史迪威將軍早上已經到了。”


    “嗯,這個恐怕比昂山還要難纏。”黃柯望著窗外說道。


    ……


    下午三點,在遠征軍仰光司令部會議室大廳裏,黃柯會見了老朋友史迪威將軍。


    史迪威消瘦身材,眼窩很深,一副眼鏡掛在臉上,臉上在酷日下留下不少印記,身上的軍裝筆挺,可以說,這個家夥比當時很多中國軍官都能夠體恤下情並且能吃苦。


    黃柯同他握手,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後,便在會議室的長形桌上落座。會議桌上擺放著中美兩國的國旗,沿著國旗分開,桌子上擺放著一致的白色陶瓷茶杯和軍帽,兩邊分別坐著中美兩國的將領。


    因為是這樣高規格的會議,所有人挺著腰板,雙手平放雙膝。


    “我對委員長先生蒞臨緬甸視察表示歡迎,不過這段時間緬甸實在是太熱了。”史迪威先說了開場白,以天氣為切入點,是很多美國人談話的慣例。


    黃柯也跟著說道:“是啊,不過熱火朝天才有幹勁。”


    “是的,所以我想趁著這個時節,發動對泰國以及印度支那半島的進攻,趁勢將這裏的日本猴子都趕出去。”史迪威自然而然的就把話題切換到了自己要說的目的上。


    他又接著說道:“不過,委員長先生,我和您的部下在很多方麵有些分歧……”


    他還未說完,黃柯便伸出手來打斷道:“史迪威將軍,請允許我說明一下,在具體作戰方針的製定上,我從來不參與他們具體戰術的製定和戰役的實施。我相信我的將軍們,相信他們會做的很好。當然了,你有什麽具體的作戰意見,可以和孫將軍他們其他時間進行溝通。”


    這話,等於是將史迪威的話噎了迴去,讓他沒辦法再接著說下去了。


    史迪威扶了扶臉上的眼鏡,雙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然後又攤開雙手道:“好吧,我其實是想和委員長談一談,關於美式教導旅部隊指揮權,以及關於貴軍針對基層士兵軍餉發放等問題。”


    這個有點超出黃柯的預料,他本以為史迪威隻是想要什麽遠征軍一部分部隊的指揮權,不曾想到還會提及什麽軍餉發放。


    會議室裏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屋子裏,幾台墨綠色的吊扇不知疲倦的轉著,攪動著這有些悶熱的空氣。


    “請你具體談一談。”黃柯表麵上波瀾不驚的問道。


    接著,他將一遝文件遞了過來,“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我們關於援助物資的一些情況,以及貴軍基層官兵個人領取情況。不需要多麽嚴謹的調查,隻需要簡單的算術,就可以將這些數字搞清楚。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委員長先生,大量的物資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次輪到黃柯大跌眼鏡了,他掃了一眼周圍的將領們,這些將領有的麵目難堪,有的看起來感覺毫不知情,還有的鎮定自若,表情各異。


    貪腐,這是任何時代都無法避免的情況。但黃柯沒想到的是,在對待基層官兵的軍餉和物資上,竟然也存在著這樣的問題。


    他收下報告道:“史迪威將軍,你說的這件事我會重視起來。至於你所說的張瀾教導旅指揮權問題,中美之間是有過相關協議的。你可以繼續訓練並且指導這支部隊,但這支部隊在整體部署上,要聽從遠征軍司令部的調遣。作為中國戰區的參謀長,你自然是遠征軍決策成員之一,這個是毋庸置疑的。”


    史迪威聽後,知道這是黃柯對自己做出的讓步,他聳聳肩道:“這樣很好。”


    說畢,黃柯恢複了笑容道:“明天我想去看望一位美國人,將軍可有時間陪同我一起?”


    史迪威聽後微微一笑,“非常樂意。”


    “那好,咱們就這樣說定了。”黃柯說畢,站起來同他握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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