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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塘戰俘營,深夜!


    新年的第一聲春雷在子夜時分炸響,悉悉索索的春雨伴隨著這平地春雷落了下來。


    戰俘營裏,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日本兵們還是像往常一樣來迴巡邏,幹了一天活的戰俘們在吃過一個玉米麵餅子之後,都已經都迴到了集中的營房,被人們稱之為“棚子”的地方。三三兩兩的躺下去睡起了覺,棚子裏沒過多久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所謂棚子顧名思義,是簡單搭建的建築,也是這些戰俘們的住所。棚子都是用木板子和稻草搭建的屋子,四壁透風不說,下雨的時候還容易滲水。


    屋子裏也都是木板搭建的雙層床,為了防止有人以此作為武器,這些木板床很少采用鋼釘,是找了本地的木匠,用鉚榫結構打造的,結實耐用。


    過了十點鍾以後,幾個穿著豬皮鞋的日本兵拎著明晃晃的手電筒走了進來。其中的一個絡腮胡子的軍曹拿手電筒照了照床頭的編號,然後指揮著士兵粗魯的從床上將拽走了。


    “你們要幹什麽?”


    “不能帶走他們!”


    棚子裏的陳子河醒來看到這一幕,大聲的喊了起來。


    “八嘎!再亂叫,統統!死啦死啦!”軍曹聲音更大,揚起鞭子便對著眾人抽打起來。


    這一頓鞭子下去,再加上外麵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的湧入。囂張跋扈的日本兵們拍打著手裏的三八式步槍,豬皮鞋的腳步踩在滿是泥水的地麵上發出格嘰格嘰的聲音。


    見日本人這麽動怒,眾人便不再言語,陳子河也隻能在日本人的嗬斥聲中躺下,假裝繼續睡去。


    這會兒被日本人抓出去可沒什麽好事,不是“偷東西”被發現了,就是要派去幹更重的活,兩樣之中,無論是哪一樣都可能要了人命。


    這群日本鬼子不把戰俘當人看,每天不僅要高強度、超負荷的勞動,連休息的時間和吃的東西都少得可憐。


    在這種情況下,戰俘們被餓的麵黃肌肉、骨瘦如柴,可這個時候還不能生病。生病後非但不會得到任何治療和休息,還會被日本人拉出去,輕則自生自滅,重則直接被殺。


    每個月都會有人因為無法承受這種高強度的勞動而死去,日本人的戰俘營簡直就是人間地獄一般。


    “陳大哥,陳大哥!”眾人熟睡之中,從隔壁的床鋪傳來一聲低沉的喊聲。


    躺在上鋪陳子河俯身下來,朝著聲音的來源看了一眼,雖然天太黑看不清楚,不過陳子河卻能夠通過聲音辨別出來,喊他的是自己的弟兄王世強。


    “怎麽了?世強。”陳子河低聲的問道。


    王世強壓低著聲音問道:“你說,老魏他們幾個人被帶出去,會不會有事?”


    老魏是指同一個棚子的一個人,以前是崔武麾下的西北軍當兵,南京保衛戰的時候被俘,抓到戰俘營之後,老魏帶著大家鬧了幾次罷工,逼著日本人給他們每兩個人加了床被子,雖說都是髒舊不堪的東西,不過卻讓大家不至於在寒冷的冬天凍死。


    這件事之後,大家總是擔心日本人會找老魏的麻煩,沒想到最擔心的還是來了。剛剛日本人進來抓走了一批戰俘,其中就有老魏。


    “不知道,但願沒事吧。”陳子河扭過頭來,整個身子躺著,朝著黑乎乎的屋頂望去。


    “媽的!要不咱們再搞一次?”又一個聲音傳來,陳子河認識那是自己的連裏的小弟兄三喜的聲音。


    “別亂動,睡覺吧。”陳子河聲音低沉,但很嚴厲。他不是不想去救,可實在是沒辦法去救,現在日本人沒有什麽要緊的工期,要是貿然罷工起事,搞不好還把自己和這些弟兄們都搭進去,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大多數的人被剛才日本人的那一陣喧鬧吵醒,現在都沒睡著,聽了陳子河和其他人的對話,他們更睡不著了。


    他們不是替老魏擔心,而是替自己去擔心,誰又能夠保證,老魏的今天不是他們的明天?


    砰!砰!砰!


    正想著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槍聲,雖然槍聲是夾裹在雨聲裏的,不過陳子河他們依然能夠聽清楚這是三八式步槍的聲音。


    陳子河再也坐不住了,他跳下床來循聲望去,隻見大雨中一隊隊日本兵端著步槍,牽著狼狗來來迴迴的跑著,跑的時候還不時的開槍,狗吠聲、槍聲、摩托車發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刺眼的探照燈也來迴掃過照著,晃的人眼根本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其他的戰俘也紛紛從床上下來,朝著窗戶邊上聚集起來。大家看著日本人忙碌的情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人群中,不知道是誰說了句“這是誰跑了?”倒是提醒了大家,很有可能是老魏他們跑了。


    眾人心裏都為老魏他們捏了一把汗,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麽老魏他們可真是兇多吉少。且不說能不能穿過日本人的壕溝、鐵絲網和機關槍,就算是能夠闖出去,這裏方圓幾十裏都沒有人煙,就算是跑出去也是被日本人抓迴來。


    盡管如此,可大家心裏還都是隱隱約約的有一絲絲興奮。誰不想逃出去?誰願意還待在這個鬼地方受罪?


    “睡下!都迴到床上睡下!”剛才那個絡腮胡子的軍曹帶著一夥日本人闖了進來。這夥日本人手裏的手電筒亂照,棚子裏胡亂晃動著幾道光束,戰俘們開始一個個的朝著自己的鋪位跑去。


    “快!快!迴到自己的床上!不然死啦死啦!”軍曹和一幹日本人大聲的嗬斥著聚集在窗戶跟前的戰俘們,戰俘們也在這種嗬斥聲中迴到自己的鋪位前。


    “他娘的!”王世強手裏的拳頭緊握,他和三喜幾人簡單的眼神交流之後,便要動手幹掉這夥日本人。


    他們幾次都欲動手的時候,卻被一旁的陳子河發現,並且都給製止了。


    “別動,都迴去老老實實的睡覺去!”陳子河衝著眾人說畢,自己也爬迴了自己的鋪位。倒不是他膽小如鼠,也不是他不願意反抗,隻是今天的事情太過蹊蹺,他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有點不大對勁,或者說這件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的。


    戰俘們在日本人的嗬斥聲和手裏的鞭子下,迴到了自己所在的鋪位上去。那個絡腮胡子的軍曹似乎還有點不罷休的意思,待到眾人都睡下的時候,他們依舊揮舞著鞭子四處抽打,不過在打到陳子河這裏的時候,他一把攥住了那個軍曹的鞭子。


    軍曹正欲還手,陳子河攥緊鞭子道:“我們會老老實實的,但你們也要這樣!別打了,我們不會鬧事。”


    軍曹聽得懂幾句中國話,勉強能夠懂得陳子河的意思,他接過來鞭子悻悻的說了幾句日語之後,便帶著手底下的士兵走了出去。


    外麵的雨似乎更大了,嘩啦啦的聲音不斷的從窗外傳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新鮮泥土被雨水浸泡了的味道。陳子河雖然很累,不過卻睡不著,他不知道老魏他們究竟怎麽樣了?


    ……


    此時,歐陽慧子站在戰俘營唯一一棟鋼筋混凝土建築裏,透過望遠鏡看著不遠處被“放逐”的一票戰俘。已經換好一身戰俘衣服的春野重雄等人站在她的身邊,大家看著外麵正在雨中奔跑,而被日軍士兵追逐的如同一群小雞一般的戰俘,眾人的嘴角上,都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


    “春野君,誘餌已經放出去了,接下來就要看你們的了!”歐陽慧子轉過身來,對著春野重雄說道。


    “必當竭盡全力,為天皇陛下消除這一固有的隱患。諸君,請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


    春野重雄慷慨陳詞,不過臉上卻依舊麵無表情,消瘦的臉上滿是胡茬子,看起來和一個飽受折磨的戰俘幾乎無異。


    等到說完,歐陽慧子看著眾人,忽然,她腳後跟一靠,如同一個軍人一般保持著立正的姿勢,接著她衝著春野重雄等人深深一鞠躬道:“拜托諸位了!”


    這是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因為她是一個女人,而在日本軍中,一個女人能夠對一群軍人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一個難得的舉動。


    不過春野重雄卻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他是一個典型的務實派,他追求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這個女人雖然是女人,但她很不一般。


    在這一點上,春野重雄和其他日本軍人,甚至是日本男人的看法都有著很大的不同。


    “請等待我們的好消息了!”春野重雄深深鞠躬做以迴禮,接著他手一揮,示意眾人出發。


    一幹偽裝成戰俘的人便就在這種情況下出發了,他們的目的地越過中國軍隊在邊境地區的前線,然後找到位於蘇州的中美聯合轟炸機機場,並且幹掉他們。


    春野重雄不知道這次任務會不會成功,他也知道即使成功,他們活下來的幾率也幾乎為零,不過春野重雄卻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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