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想容沒有想過江臨會反問一口。


    隨著江臨說出這句話,她的胸口到喉嚨這段過程好像有什麽難言的東西堵塞其中,讓她第一時間沒能迴答。


    她看向電視屏幕。


    正方觀點是:先愛己,再愛人。


    她喜歡的那個叫做左爾的辯手就是正方中的三辯。


    她覺得她的觀點很對。


    她用父母間的經曆做了迴溯驗證,發現她倆在感情中秉持的就是“先愛己,再愛人”的觀點,隻有自己念頭通達,才會分出多的精力留心照顧別人。


    沉默一會兒,她溫聲迴答:“正方。”


    在她說完,她聽到耳邊傳來江臨稍顯訝異的聲音。


    “巧了,我站反方。”


    裴想容:?


    沒有和江臨持有共同觀點這件事讓裴想容的心情出現了細微的波動。


    “為什麽?”她問。


    問出這個問題的不止是裴想容。


    無數正在看節目的觀眾,演播室的四個人,包括現場圍觀的工作人員,都在想,江臨到底為什麽會站在反方。


    辯論賽之所以叫辯論賽,隻因為它是比賽,要分出個勝負。


    正方所持觀點通常是站在絕大多數人的行列這邊,這次的辯題更是如此,幾乎絕大多數人應該都會選擇“先愛己,再愛人”。


    裴想容選擇這個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江臨為什麽會支持反方?


    他覺得“先愛人,再愛己”才是他的選擇?


    是真心實意還是嘩眾取寵。


    “一定要說出個為什麽嗎?”


    裴想容不說話了。


    她不想逼迫江臨,但又想從她嘴裏知曉答案。


    現在的氛圍有些讓她無所適從,她預感到如果自己退縮了,或許雙方之間的氛圍會變得愈發尷尬。


    她不喜歡結束工作後又轉身投向另一個工作地點。


    就算她沒有親口說明,也不得不麵臨一個現實,那就是這檔節目和其他工作相比,往往更能讓她放鬆下來。


    哪怕每次節目周圍都有無數的機器和工作人員。


    “嗯,我想知道。”


    江臨眨了眨眼,見裴想容態度堅決,忽然靈機一動。


    “要不我們也來場辯論賽吧。”


    “就這個辯題,怎麽樣?”


    梁靜導演的牌子都舉了那麽久了,江臨也意識到再這樣下去隻會讓觀眾心裏別扭懷疑,與其枯燥乏味地坐著,倒不如來一場辯論賽。


    裴想容的迴答毫不猶豫。


    “好。”


    “那贏了的人……可不可以提一個要求?”


    裴想容笑而不語。


    “你先來?”


    裴想容點頭。


    江臨關掉電視,耳邊頓時沒了惱人的爭吵聲。


    裴想容沒學過辯論,所以她隻是拋出她的觀點。


    “我從我父母的生活與交往中看出‘先愛己,再愛人’才是正確的相處方式,所以我支持正方。”


    江臨抿了抿嘴,猶豫著問道:“叔叔阿姨感情怎麽樣?”


    “感情……很好。”


    “那你這麽多才多藝也都是叔叔阿姨培養的結果了?”


    裴想容點了下頭,“嗯。”


    聽到這兒,已經有人意識到什麽了。


    江小魚就是其中之一。


    她眼眶泛紅,一動不動地看著沙發上的江臨。


    反常的表現讓餘光瞥到她的裴想容愈發心慌,惴惴不安。


    她……好像意識到什麽了。


    就在此時,江臨的聲音陡然響起。


    “我說這些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其實我本人一點都不在意。”


    觀眾的眼睛此刻聚焦於語氣淡然的江臨,他們發現一股莫名的氛圍在客廳中聚集。


    下一句話,江臨給了所有人一記重錘。


    “我沒有父母,所以體會不到被父母關愛的感覺。”


    裴想容驚訝地瞪大眼睛,秀唇微張。


    她竟然忽略了這件事。


    “所以我不想讓我在乎的人感受不到被愛的感覺。”


    “先愛己再愛人,還是先愛人再愛己不是一件需要討論的事,至少我覺得感情雙方能夠理解就好了。”


    “這就是我的答複。”


    “怎麽不說話了?”


    “你這樣的話……那算我贏了吧?”


    “嗯,”裴想容點了下頭,“你贏了。”


    “那……”江臨搓著小手,剛想開口的時候,裴想容忽然搶先一步。


    “你想知道我母親在我小時候是怎麽愛我的嗎?”


    江臨愣了。


    觀眾也傻了。


    所有人都不能明白裴想容說出這句話的動機,這聽上去怎麽那麽曖昧呢?


    江臨吞了口口水,“想。”


    裴想容驀然笑了。


    “跟我來。”


    江臨屁顛屁顛地跟在裴想容身後,然後就到了一樓的某個房間。


    這裏……擺放著很多江臨眼饞但不會使用的樂器。


    幾分鍾後,江臨和觀眾就體會到了裴想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江臨欲哭無淚。


    觀眾則笑了。


    “小時候,我母親就是這樣教我學習這些的,現在我對你做的和過去我經曆的相比已經輕鬆很多倍了。”


    “先把我給你找出來的基礎資料背下來吧,待會兒我檢查。”


    “讓我背可以,那是不是該兌現承諾了?”


    裴想容疑惑道:“什麽承諾?”


    “叫我老公啊!”


    裴想容眉眼中帶著濃鬱的笑意。


    “我有親口答應嗎?”


    “呃……”


    ……


    小黑屋。


    裴想容被拉來采訪。


    記者:“想容你好。”


    “你也好。”


    記者:“現在心情如何?”


    裴想容陷入沉默。


    “複雜。”


    “同情又開心。”


    記者:?


    裴想容溫聲迴複道:


    “同情是因為江臨的遭遇,開心是因為有人能體會我過去經曆的一切。”


    記者:“想容你是怎麽想到要教江臨學作曲?”


    裴想容眨了下眼。


    “因為我無法容忍一個音樂上的天才不懂樂理,隻是用最簡單的哼鳴作曲,所以……”


    記者懵了。


    觀眾也懵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新歌的曲子實際上是你自己譜出來的?”


    裴想容一頓,“可以這麽說……”


    “最後一個問題,想容小時候家裏在音樂這方麵的管教,是真這麽嚴嗎?”


    裴想容笑著點頭。


    “是。”


    家中,正在看直播的溫婉聽到這話直接氣炸了!


    “這死丫頭,小時候明明是你吵著說要學的,全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了。”


    不對!


    怒火上頭的溫婉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她仔細迴想經過,忽然意識到了真相。


    她的寶貝女兒該不會是自己想教江臨,所以才把她拿出來當借口吧?


    想到這兒,溫婉一時不知該慶幸,還是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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