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律清癱軟在地,喃喃自語,望著已經坍塌成為一片廢墟的共尊殿,雙目失神。


    槐序以一種極其壯烈的方式送葬了自己,那個一直在自責、一直在痛苦的明媚女子,不想讓白藏為她而分心,非常決絕,斷去了自己的全部!


    她的身軀和神魂在共尊印璽下崩碎,她用共尊一脈無敵天下的術法將自己磨滅,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往後餘生,我再怎麽見到你……”律清痛哭,那個時常在深夜反思、迴憶以往的可敬長者就這樣離去,悲涼落幕,世間再也沒有了那樣一個活潑、靈動的人兒。


    “我好痛!”律清大喊,淚水覆滿臉龐。


    謝陳站在她身邊,但卻不知如何安慰,他心中亦是悲戚不已。


    一道冷寂的劍光撕裂蒼宇,整個南域彷佛邁入深秋,冷意遍布,寒霜覆蓋了天與地!


    白藏在怒吼,殺氣令整座大陸都在顫栗,他對麵的妖尊、守涵璣,還有還幾位大敵,皆在退避,被金光擊退,不敢攖鋒!


    “妖尊,我等助你!”


    天幕被撕裂,好幾位天門境至尊從域外返迴,紛紛大喊。


    同時,還有數條光柱直抵南域,仙光沉重,幾乎壓塌了虛空。


    暗尊一掌擊碎虛無,對著另一頭坐鎮天演地脈的老地尊大吼,“你與陽尊一起,催動泉脈,務必要護持艮山大陸不要破碎!”


    老地尊法袍上的地脈之氣在瘋狂吞吐天地精粹,他連接了天演各地,法相撐破了虛無。


    “僅憑斷古大陸這一條青蚨泉脈不足以跨海護持艮山大陸!”


    暗尊皺起了眉頭,身邊百萬裏地域內的靈氣都沉寂下來。


    “該死,早就說過牽一發而動全身,今日一旦形勢失控,你們就是罪人!”


    陽尊大罵,須發皆張,一個唿吸間就讓天地迴暖,抵消了不少寒意。


    “哈哈,多少年沒這麽熱鬧過了,不要怕,繼續打,我第六族願催動南始大陸的泉脈一起加持艮山大陸!”


    暗中傳來了一道蒼老笑聲,隻有暗尊他們幾人能夠聽到,但眾人全部變了臉色。


    “第六元合,你這個瘋子,這是要推波助瀾,看著生靈塗炭嗎?!”陽尊大喝。


    “就怕他是在暗中幫助妖尊和第六族的至尊補充元氣!”暗尊想到了一個可能。


    但是,已經無人迴應。


    “艮山大陸雖然貧瘠,但也是我神族土地,不可讓神靈子民橫離於兵戈。”


    虛空紊動,從南始大陸更南方,飛來一片殘破的大陸,速度極快,沿途的一切都無法承受其威壓,紛紛破碎,空氣和海水全部都被蒸發!


    “此事已不可言和,願意打下去的,都到我神族失落古國內繼續廝殺……”


    一道縹緲的天音在天際迴響,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憐憫。


    暗尊冷笑,“你們原族口口聲聲為了萬民蒼生,實際卻是要坐視這一切,讓共尊一脈走向覆滅對不對?”


    “妄說!”


    那兩尊一直與其對陣的神靈出現,其中那位身周有四神像伴隨的神秘神靈一掌打碎了虛空禁錮,暗尊身邊百萬裏地域恢複清明。


    “你等罔顧蒼生,才是最大的惡!”


    隨著神秘神靈低語,這裏竟然浮現出一條條大道法則,每一條法則盡頭,皆是一尊遠古大妖,他們在低頭俯視腳下的一切,那種強大,幾乎要斷絕了時光流轉!


    暗尊冷哼,一念起,天地元氣皆被調動,他就像是站立在所有力量之源的最大黑洞,匯聚了六合八荒的本源。


    “正好,你我的戰鬥未有結果,進古國一戰!”


    吼!


    所有的大妖神靈都在怒吼,雲霄俱碎,九幽震顫。


    他們兩人率先進入神靈古國。


    另一位神靈與那位發絲灰白的重尊對視,眸光擊碎了大道,令這裏出現真空!


    “十萬年前,你師獨戰我族四尊真神,卻被世人戲稱為流放了四兇,不知今天你可堪一戰?”


    太歲神,頭頂星空,自身永恆,雖然情緒平穩,但掃視而來,那種橫亙古今的兇氣令時空激蕩,天地染血!


    這是一位極其可怕的神靈,號稱太歲,是世間很多人信仰的源頭,道統無數。


    若是仔細追究下去,那個已經覆滅的大歲皇朝,也是其信仰的一條分支……


    重尊走向神靈古國,一步即入。


    “前賢平瀾挽天傾,吾雖不才,願效仿。”


    太歲神輕笑,“好膽。”


    下一刻,星辰皆震,神靈一步入古國,兇光普照九天!


    “可敢隨我到古國一戰!”


    妖尊大喝,他被白色劍光擊退,撞上了古國邊緣,巨大的虛空漣漪扭曲了陽光,南域都黑暗下來。


    白藏不語,已經用實際行動表明心意,他居然直接殺了過來!


    “師尊,不要死!”


    謝陳心中無聲大喊,他目睹了所有,為白藏而擔憂,在天外廝殺許久,白藏早已傷重,恐怖的傷口觸目驚心,他能堅持下去嗎?


    更重要的是,槐序化道而去,白藏他還如何獨自存活?


    “不要擔心,你們先離開。”


    元英也與幾位大敵殺到了古國邊緣,她身上的寒意令虛空凍結,一掌打退守涵璣,卻隔著無盡的距離,關心謝陳和律清安危。


    “我將進入神靈古國,再無法護持你們……”


    元英冷麵寒霜,殺氣驚人,但話語中透露著深情。


    “南域動亂,我送你們去往別處!”


    元英發絲上有冰晶在閃爍,她像是凜冬中的至高神,冷豔動人,但實力強絕,打出一條璀璨神光,將謝陳和律清包裹。


    謝陳感覺自己在虛無中漂浮,周圍看不到任何景象,不知要去往哪裏。


    “你分心了!”


    守涵璣冷笑,打出至高術法,源棲洞幽塔上同時浮現三十二殺招,化作絕世的天光,將元英劈殺吐血。


    高塔隨即轉動,釋放出一縷清玄氣,遙遙落在謝陳他們遁走的神光之上。


    哢哢,元英構建的逃命通道遭遇滅頂之災,在飛速分解!


    謝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是涵虛觀的至高道法,和光同塵,能化解世間的一切虛與實,極度恐怖!


    好在元英及時殺迴,冰封大地,通道雖然破碎,但並未徹底崩塌。


    “全部滾進去!”


    元英柳眉倒豎,將所有天門境敵人全部打入神靈古國深處。


    轟!


    那片高懸的殘破大陸震動,然後周圍浮現出神秘色彩,隔絕了現世,緩緩消失,徹底不可見。


    南域剛經曆一場死劫,眾生驚駭未定,渾身冰涼。


    朱明城外,年輕修士尖叫,四下分散,各自逃命,再不敢逗留。


    三紋虎蛟指著謝陳他們所在的那道遁光大喊,“在那裏,他們要逃走了!”


    小妖尊將黃銅鼎拋出,冷笑不止,“跑不了!”


    黃銅鼎自主複蘇,頃刻間變大了無數倍,沒入了雲間。


    “破!”


    鼎身震動,傳出一聲道喝,恐怖的虛空漣漪寸寸疊進,眨眼就追上了謝陳他們。


    “這是接近天門境的法器,不可力敵!”律清尖叫,眼神驚恐,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壓力。


    可就在這時,地脈噴薄,地氣化為一條土黃色長龍,吟嘯九天,打斷了黃銅鼎的攻擊,而且,炸碎後的餘波反倒將謝陳他們推出去很遠。


    “夏潯,你敢攔我?!”


    小妖尊怒不可遏,看向不遠處那個穿著黃色長裙的明豔少女,眼神寒冷。


    夏潯忙將手中那幅鐫刻了各地龍脈的社稷圖收起,收斂笑意,轉而佯怒道:“小妖尊,你狗急亂咬人,哪隻眼看到我出手了?”


    “也許是因為至尊交戰,勾連了地氣,才生出這種異象。”


    “狡辯,以為我怕你們弘岐商號不成?”小妖尊玉冠擺動,忍不住想要動手。


    夏潯挑眉道:“想來粗的?你大可以試一試!”


    三紋虎蛟拉住了小妖尊,叫道:“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幼魔和律清被打斷空間通道,折向東去,一旦逃入海中,恐難追迴!”


    旋龜也在勸導,“那片海域是血鯊族、魔鯨族的地盤,與我們素來不合,還是盡早將他們攔下來為好!”


    小妖尊冷哼,深深地看了夏潯一眼,帶著人轉身。


    黃銅鼎震動,垂落下幾束道光,將小妖尊他們包裹後便破空而去。


    謝陳和律清從高空墜落,空間通道幾經波折,徹底崩潰,恐怖的空間亂流在他們身上割裂出無數傷口,血液染紅了衣袍。


    幸好律清已是合匯境,打出遁光,帶著謝陳在低空飛行。


    “這裏是艮山大陸東南海域,前方不遠就是過山江入海口,我們沿著海岸線往北去,那邊有許多海港,伺機渡海。”


    律清收起了傷痛,冷靜分析兩人當下局勢,“北境和南域再無你我容身之地,隻有遠走才能活下去!”


    謝陳默然,讚同律清所說,便隨著她而行。


    合匯境無法長時間帶人飛行,沒多久,兩人落地,謝陳催動修為,全力奔跑。


    好在晉升千元後開啟了不少竅元,他可以在空中短暫滑行,速度不算慢。


    “快一點,我們逃離的方向已經被發現,很快就會有敵人追來!”律清不斷催促,長裙染血,清秀的臉龐上滿是焦急。


    “你說的很對,可惜,今日插翅難逃!”


    兩人正悶頭逃命,前方虛空突然破碎,閃出幾道人影,小妖尊大喝,扔出了黃銅鼎,璀璨神光籠罩大片地域,令海岸崩塌。


    “小心!”


    謝陳大驚,將骨笛拋飛,破開銅鼎光束,撞在了其本體上,發出當的一聲巨響。


    骨笛和黃銅鼎同時倒飛迴去。


    “居然有地王境神兵……”小妖尊微微皺眉,旋即冷笑,“你境界低微,根本無法催動,況且,這骨笛本身並沒有靈識,隻是材質堅固而已,能堅持多久?”


    “加上我呢?!”


    律清大吼,槐序的離去已經讓她神傷,小妖尊追殺而來,更讓人憤怒,她打出了那枚火鳳翎羽做成的令牌,注入本源氣後,顯化為一尊巨大的火紅色鳳凰,展翅飛上高空,與再度殺來的黃銅鼎撞在一起。


    轟!


    兩者爆發出刺目的光束,令附近的山川海水全部消融,蒸發,化作虛無。


    火鳳長鳴,奮勇振翅,但卻終究不敵,被黃銅鼎當頭壓下,不斷墜向地麵。


    小妖尊大笑,“朱明城護城大陣的啟動令牌,失去了陣紋加持,也不過如此!”


    大鼎猛力震動,威勢更盛,如巨嶽砸下,讓火鳳哀鳴,身上濺射出無數火光。


    謝陳將骨笛也交到了律清手上,“你來催動,一起禦敵!”


    三紋虎蛟嘲笑道:“孬貨,隻會躲在女人身後。”


    謝陳冷冷看著他們,並未在口舌上爭鬥,那種目光,好似在看一群死人。


    “還敢蔑視我們,哪裏來的底氣?”


    旋龜被他的眼神激怒,咆哮起來,尖銳的爪子抓碎了一座山頭。


    小妖尊不屑地搖頭,“困獸之鬥,你們一起出手,催動黃銅鼎,將他們鎮壓之後隨意炮製。”


    嗡,銅鼎被三紋虎蛟他們一起注入本源氣後,威勢更加強大,發出顫鳴,讓火鳳幾乎潰散!


    “你們得意太早了!”


    律清一手橫持骨笛,運轉夏律功訣,她師承槐序,以韻入道,瞬間就激活了骨笛內的九韶樂章。


    咚!


    這一刻,天地忽然暗沉,海麵好似都被壓下去幾分,一聲明亮而清幽的笛聲響徹九霄,渾然綿長好似從上古傳來,穿過了時空,唱響在這大海之濱。


    隨著律清吹動,從骨笛上發散出了一圈一圈的可怕波動,那是九韶的韻律,沉寂無數年之後,陡然而動,厚重到讓虛空無法承載,而生出無數褶皺!


    “這是什麽兵器?!”三紋虎蛟驚顫,那笛音明明悠揚婉轉,如天籟,但卻具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威嚴,意境壯闊宏遠,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當!


    笛聲發散出的波動擊打在黃銅鼎上,讓其倒飛千裏,光芒黯淡。


    “九韶!”


    黃銅鼎內傳出一道蒼老嗓音,器靈複蘇,認出了這個骨笛的真正來曆。


    不過,銅鼎也被激怒,再度飛壓而來,噴吐強橫道光,撕裂了音波,威勢無匹。


    律清吹奏不停,全神投入演化韻律,笛聲悠揚,很快就轉為一種肅殺的氛圍。


    澈!


    虛空中突兀響起一聲嗬斥,不知其來處,音節簡短,疑似遠古音,聽不清真意,隻是其中蘊含著一種無上的神威,好似帝王震怒,演陣樂,懾服四方!


    骨笛上的音波更加密集,火鳳得到鼓舞,光焰勃發,映照了大片地域,在空中飛舞,儀駕南北!


    吼!


    一聲又一聲怒吼傳來,音波中赫然出現了一頭又一頭神獸,身軀龐大,閃爍著各色神輝,遮蔽了天與地。


    “我看到了什麽?骨笛竟然招引出了那些早已斷絕的神獸!”三紋虎蛟大叫,血脈都在顫抖,發自心底的驚悚,因為出現的那些神獸虛影太過駭人,有金獅、靈象、黑虎、夔牛,皆是妖族內無上的存在!


    “音韶九成,鳳凰來儀,百獸率舞,鹹墨俱服!”


    律清長嘯,嘴角血跡不斷,跨境界催動這種王兵,她自身也在受損,那些血液融入了音波,傳遞到百獸身上,霎時血紅一片!


    “殺!”


    她骨笛前指,火鳳長嘯,百獸齊動,萬蹄踏空而去,隆隆殺氣驚世。


    砰!


    神獸與銅鼎戰在了一起,絢爛的光波令所有人都無法直視,毀滅性的波動不斷擴散,摧毀了這裏的大地與海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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