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闕山發生變故後,竹皇帶著尹弱和尹焰童去往錢家,你們了解他們的近況嗎?”


    在路上,謝陳就忍不住問及這個問題,他一直很擔心,尤其是尹焰童小家夥,年歲尚小,數次遭遇這種打擊,分別前嚎啕大哭的模樣令人心碎,這一個月,也不知他是否好些了……


    錢凝和錢潦升同時搖頭。


    “我們接到消息就趕來朱明城,不曾與他們碰過照麵。”


    謝陳歎了口氣,道:“你們雙方應該是在路上錯過了。”


    他頓了頓,鄭重說道:“錢家恩情無以為報,麻煩你們以後多照顧一下他們二人。”


    說到這裏,謝陳心痛如刀絞,自家師侄在別處寄人籬下,那種滋味,想來就不好受,雖然錢家上下肯定不會冷落,但依著尹弱那種性子,怎會開心?


    但現在的他,卻無能為力,什麽都做不了……


    砰!


    錢潦升在他肩頭錘了一拳,“嘰嘰歪歪,你師尊與我家老祖可不會說這些肉麻話。”


    錢凝也眯起了眼眸,說道:“你放心,錢家必不會虧待他們!”


    謝陳笑了起來。


    幾人很快就來到了一座高大酒樓前,數十層高的木樓雕梁畫棟,燈火通明,來往賓客絡繹不絕,一派繁盛景象。


    “平康坊。”


    謝陳看了眼酒樓招牌,輕聲說道。


    鄧佑熱情招唿眾人進去,邊走邊說道:“這是七府合力購置的產業,我們般若湯和丹斤府占大頭,主要是給北境修士來南域時提供個落腳地。”


    “像其他大一點的城池內,同樣有分布,各位以後有需要可以隨時下榻,報我名號有優惠的。”


    謝陳打趣道:“我還以為是免費。”


    鄧佑壓低了聲音說道:“如果隻是我般若湯一家,倒好說。”


    謝陳笑著點頭,忽然想起了另一樁事,問道:“七府聯賽還順利嗎?”


    鄧佑苦笑,“那日白山主將你們帶迴割闕山,大家就都明白了朱明城的變故,不久又傳出共尊傳法天下的消息,所有宗門都坐不住了,一致要求聯賽暫停,讓我們這些年輕人來此聽取機緣後再繼續。”


    “這樣啊。”謝陳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合理,七府聯賽那點獎金,與共尊經文比起來,著實不算什麽。


    進入酒樓大門,立馬有跑堂的雜役認出了鄧佑身份,連忙帶領大家走向樓上的一處雅致隔間內。


    “不要心疼,好酒好菜撒錢似的端上來!”鄧佑頗有仗義疏財的俠情,雜役趕緊應下,走出去安排。


    酒樓內吵吵鬧鬧,杯盞不停,有人借著酒意大聲攀談,聲音甚至穿過了牆壁。


    錢潦升突然生出了感慨,“朱明城匯聚了天下英才,我算是開了眼界。”


    錢凝灌下一大口酒,教訓道:“平日裏練功不用心,現在感受到差距了?”


    錢潦升有些頭大,“親姐唉,不要動不動嗬斥,我已經決定,要痛改前非,迴去後苦修秘法,一定要突破合匯境,找三紋虎蛟報仇!”


    “但願如此。”錢凝白了他一眼,又跟鄧佑拿出的般若湯佳釀較上勁了。


    謝陳覺得好笑,錢凝身為女子,卻嗜酒如命,倒是和尹弱有些相像,她們兩人,應該處得來。


    酒菜陸續上桌,鄧佑招唿眾人動筷,他同樣頗有感觸,說道:“以前我橫行北境,自覺在七府年輕一輩中無人能比,直到前些年遊曆西域,才發現修行界浩闊,各地宗門人才輩出,有太多的天資稟賦之輩,甚至還有一些隱藏的修士,雖名聲不顯,但才情、修為俱佳。我曾在密林深處見過一名女子,皎皎然似月中仙子,那等聰慧,連我都拜服。”


    錢潦升笑道:“西域多奇人,不足為奇,不過你們艮山大陸確實貧瘠,缺乏真正的天驕,與我們另外兩座大陸相比,還是存在差距。”


    鄧佑臉皮一緊,不服氣道:“還不是因為十萬年前那場大戰,重尊流放四兇,艮山大陸作為主戰場,遭受波及,至今尚未恢複。”


    “說起來,我們算是替天演擋災,你們斷古大陸和南始大陸,都應該感謝我們才對!”


    錢潦升搖頭說道:“不對,這隻是你們艮山大陸的想法,我在別處聽到的秘聞不是這樣,在那場大戰之前,似乎就是如此。”


    “你在說笑?”鄧佑難以置信。


    謝陳心中微動,類似的說法他曾聽白藏說起過,當時,白藏明顯還有話未說完,但他沒有解釋太多,難道,師尊了解這些隱秘?


    錢潦升梗著脖子說道:“事實就是如此。”


    鄧佑身為本土修士,見不得這些,要錢潦升仔細說出事實,但涉及到一整座大陸的氣運,背後牽扯何其多,錢潦升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


    錢凝轉過了話題,幽幽開口說道:“艮山大陸氣運稀薄,但貧瘠之地往往最易催生出豔麗仙葩,邱廣微、江出月,都是不世出的天驕,他們在最艱難的條件下突破自身,將來一旦去往另外兩座大陸,厚積薄發,成就不可限量。”


    幾人紛紛點頭,史上已經有過類似先例,錢凝所說並不是空穴來風。


    “提到當世天驕,小妖尊是無法迴避的話題,”錢凝表情凝重起來,居然將酒壇放下,對謝陳說道:“這個人極其強大,連我都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你以後千萬要小心應對!”


    謝陳沉默片刻,笑道:“放心,我心中有數,修為尚未突破前,不會和他正麵接觸。”


    錢潦升安慰道:“不要沉悶,你修道時日尚短,再沉澱幾年,未必不能反超!”


    謝陳笑了笑。


    鄧佑突然大驚,“我才反應過來,謝陳這家夥,滿打滿算也才修道六年,就已經和我同是千元境了?!”


    錢凝都錢潦升都笑了。


    “你真是變態,魔威驚世!”


    鄧佑咬牙切齒,盯著謝陳看不停,以往忽略了這一層,如今恍然驚覺,他以六年之功抵過自己二十年苦修,這不也是一位驚世天才嗎?


    謝陳擺了擺手,道:“不算什麽,聽說鼎山樓的陸韜,少時愚鈍,十五歲開竅,短短九年,突破合匯,比我還要強不少。”


    鄧佑泄了氣,“你們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變態。”


    錢潦升撇嘴說道:“陸韜背靠鼎山樓,是四大財閥,有無盡資源享用,修行自然是一日千裏。”


    錢凝翻著白眼,又開始訓斥這個口無遮攔的弟弟了,“不要總是把他人的成就想的那般簡單,他若沒有天賦,鼎山樓也不會持續投入這麽多資源去培養。”


    鄧佑歎了聲氣,“四大財閥就是豪橫,嚴格說起來,鼎山樓隻是鼎一樓在艮山大陸的分號,就如此驚人,不知道這些勢力的真正傳人,又該是何等驚豔?”


    錢凝搖頭道:“這個問題無人知曉,四大財閥高高在上,太過神秘,誰也不知他們的真正底細,就如秦峻,雖然是長和源明麵推出的小掌櫃,但早有傳聞,他並不是真正的繼承者。”


    錢潦升叫道:“豪門大戶就是心眼多,至於這麽藏著掖著麽?”


    鄧佑解釋道:“世家大族的尋常手段而已,長和源以售賣法器為主,生意遍布天演各地,但他們也在暗中售賣情報,對這方麵自然有所防備,不願被外人窺探到任何秘辛。”


    錢凝接著說道:“不止長和源,四大財閥哪個沒有手段?事實上,鼎一樓、弘岐商號和通聖皇商更加神秘,他們的幕後主人至今不為世人所知。”


    正這時,雜役推開門,數名侍女魚貫而入,陸續獻上仙家菜肴,色香撲鼻,誘人無比。


    錢潦升食指大動,叫道:“不管那麽多,先填飽肚皮再說!”


    眾人都發笑,折騰許久,也確實是餓了,風卷殘雲般吃了起來。


    夜色漸深,鄧佑見大家吃飽喝足,便帶領眾人來到七樓。


    推開厚重大門,是一座巨大的會客廳,坐了不少年輕修士,甚至還有幾個聯賽上的熟麵孔。


    “黃元壽!”


    一身般若湯道袍的青年笑著走來,與謝陳抱拳。


    鄧佑解釋道:“這一層都是我們般若湯的地盤,會客廳後,有數十座客房,大家今晚都在此處歇息。”


    “來來,我為你們介紹介紹我家師門內的諸位兄弟。”


    鄧佑很熱情,帶著謝陳三人向大家一一認識,般若湯與割闕山的關係不算緊張,加上有鄧佑和黃元壽的調和,他們也都笑臉相迎。


    “鄧佑,你一整天不見蹤影,我們在城內各處花樓找黃龍找的很辛苦啊。”


    介紹到一位胖胖的男子時,那人笑著打趣。


    鄧佑臉色一紅,“黃笑師兄,當著外人好歹給我留些麵子。”


    “你自己不潔身自好,倒埋怨起我們了?”


    又一名女子輕笑,她樣貌並不出眾,但有一種幹練的氣質。


    鄧佑連連求饒,轉而對謝陳介紹道:“黃笑胖師兄,二十年前的聯賽冠軍,如今已是合匯初期。”


    “這位貌美如花的宋青雨仙子,年方三十,千元後期修為,同樣是七府內有名的女天驕。”


    謝陳三人對著兩人打招唿。


    宋青雨咯咯笑著說道:“在錢凝麵前,我相貌、修為都拿不出手,自慚形穢呢。”


    錢潦升大聲說道:“這位姐姐端莊秀雅,別有韻味,不輸分毫!”


    眾人都沒想到一向大咧咧的錢潦升這般會拍馬屁,哄笑出聲。


    錢凝在他頭頂拍了一下。


    宋青雨走上前,拉著錢凝去往一旁的軟椅上坐下,還招唿道:“大家不要拘謹,都坐下聊。”


    不得不說,般若湯同樣是生意起家,門下弟子從小耳濡目染,很會活絡氣氛,待人接物更是無可挑剔,你一句我一句,令這裏笑聲不斷。


    沒多久,丹斤府和辛江府的人也來了,他們在不同樓層,安頓過後,便一同來往七樓拜訪。


    謝陳見到不少熟人,如晁錯、喬騰。


    不過,丹斤府的領隊另有其人,是一個麵皮白淨的瘦削男子,一身火紅色袍服,笑容溫和。


    “幼魔,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聲厲喝讓氣氛沉寂下來,謝陳扭頭看去,哦了一聲,原來是辛江府的呂一。


    鄧佑快速走來,對呂一說道:“大家都是北境老鄉,理應互相幫扶。再者說,你們雙方也並無深仇大恨,不如趁今天這個機會,握手言和。”


    呂一冷聲說道:“鄧佑,幼魔與我們辛江府結下的梁子大了去,你以為這麽簡單就能擺平?”


    鄧佑又驚又怒,黃笑適時開口,道:“什麽梁子?就那點雞毛蒜皮,至於揪著不放?”


    他是合匯境,威嚴很足,呂一一時間不敢再放肆。


    辛江府隊伍中一名冷厲男子走出來,說道:“此事暫且不提,依鄧佑所說,大家在這異鄉理應互相照拂幾分。”


    他將呂一帶到一旁,小聲說道:“現在不是窩裏鬥的時候,先忍忍。”


    宋青雨嘁了一聲,“還是喬騰懂得大局為重。”


    冷厲男子笑了笑,不再說話。


    至於辛江府的那名帶隊合匯境,自始至終不曾開口,隻是目光若有若無間,在錢凝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些辛江府的人,對你還是有敵意。”


    錢凝對謝陳傳音提醒道。


    不過謝陳也不在意。


    黃笑掃視一圈,問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其他幾家怎麽還沒到?”


    丹斤府那名合匯境接過話茬,“流霞宗因為雨束宗主坐化,無心參與這場機緣,沒有派人前來,盧府、大羅殿,應該是和當平府一起動身,正常情況下,比我們還要快才對……”


    喬騰麵有憂慮,“難道路上出事了?”


    砰!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大門就被外力撞開,五六個渾身染血的白袍書生跌跌撞撞跑入,見到七府的人,緊張心神驟然一鬆,霎時癱軟下去。


    “盧洞實、盧赤普,發生了何事?”


    眾人大驚,連忙圍了過去,各自搭手,將盧府的幾個人扶起,有人診斷傷勢,有人取出丹藥,忙活不停。


    黃笑皺眉問道:“盧正陽呢?他作為合匯境帶隊人,為何沒有一起來?”


    “快,快去救人!”


    盧赤普連遞到嘴邊的藥丸都來不及服下,劇烈咳嗽了幾聲,忍著傷痛說道:“我們在城外與西域的幾個教派發生了口角,對方人多勢眾,圍攻之下,我們傷亡慘重,盧正陽師兄拚命將我們幾個送出報信,他自己和大羅殿、當平府的人還在苦苦堅持!”


    一旁的盧洞實幾乎要哭出聲來,“大家快去,再晚恐怕就危險了!”


    “西域蠻子欺人太甚!”


    黃笑臉色鐵青,大吼一聲,“所有人立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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