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青衫年輕人,肩頭站立一隻烏雞,行走在盧府邊界,直向西行,要去往辛江府。


    若說奇特,確實有些紮眼,青年樣貌普通,修為也並不出彩,但選擇烏雞做靈寵,著實令人意外,一路上不斷被人詢問。


    “小哥,你這雞,看似普通,但神韻內斂,頗為不俗,若殺來燉湯,定是大補,賣不賣?”


    “又來了!”謝陳感到無奈,初去鬆煙邑時發生過相似的一幕,大黑鳥罵的很兇。幸好此時提前封閉了烏鴉嘴巴,不然它必定要口吐芬芳。


    在婉拒這人之後,謝陳快速離去。


    他們遊走於各處城鎮,速度並不快,盧府與割闕山不同,是響徹一域的超級教派,修行之風蔚然,遍地都是奇人異士。他們曾見到,大街上有各種人形毛頭怪行走,皆是開啟了靈智的強大妖獸,也有世家子弟出行,錦衣怒馬,乘坐靈禽拉著的馬車,招搖過市。


    途經一座妖修城池時,更為瞠目,血腥氣漫天,在那裏,妖族占據著無上地位,人族反而要小心行事,謝陳就曾不止一次看到,有人類修士淪為階下囚,被老妖鞭笞,手腳綁縛鎖鏈,充當牛馬。


    他和烏鴉,這副造型,也稱不上如何奇異。


    路過一座又一座集鎮,見識了太多光怪陸離的事物,許多事,都已見怪不怪。


    半個月後,他們來到觀雲城,謝陳心血來潮,想要停留幾日,帶著烏鴉在一座仙家客棧住下。


    “這座城池位於高山之巔,號稱可俯瞰盧府半域風雲,景色冠絕天下,不去看雲海漲落,難免可惜。”烏鴉強烈想要去看景。


    翌日清晨,謝陳與大黑鳥起了個大早,在擁擠的人流中攀上山巔,滿心期待中,隻見到烏雲密布,春雷炸響,突如其來的大雨澆滅所有熱情。


    “傻鳥,帶著你就是晦氣,看風景也趕不上趟。”謝陳調笑道。


    烏鴉更加氣憤,“都怪你,昨日不來,非要去市坊中閑逛,耽誤我美好心情。”


    他們來到山腳下一處茶樓,點上一壺上好碧雲茶,倚靠在窗邊,聽大雨傾盆,杯中熱氣縹緲,茶香撲鼻。


    “尋一處恬淡,靜觀紅塵,任由風吹過、日曬過,亦是別樣享受。”謝陳渾身慵懶,快要睡著。


    不過,很快就精神起來。


    茶樓很大,因為莫名而來的大雨,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修士,吵鬧聲刺耳。


    “你們聽說了嗎,七府聯賽推遲,水帝宮今年由顏璃卿主掌一切,大賽發生了很大變動!”


    “前不久剛發下通文,賽程全部改為擂台製,嗬嗬,小美人好打算,與周財神一般摳嗦,省去了場地費用。”


    “臨江城內大興土木,正在營建比賽館舍,看起來也沒省錢……”


    七府聯賽自然是廣受議論,作為七府之間的盛事,雖然隻有翠儀境弟子參賽,但這些年輕人代表著北境修行界的未來,吸引了最多目光。


    “可惡,幼魔實在囂張,放言要以翠儀境中期修為一路殺進決賽,打滅所有敵手,摘取桂冠!”


    “何止,他坦言,同輩之中無一人是可戰之敵。”


    謝陳的名號被提及最多,他參賽的消息由水帝宮傳出,讓很多人興奮,來自割闕山的魔胎,兩年前在預選賽上出盡風頭,如今,不知死活要參加聯賽,這麽短的時間,如何去與七府間壓製多年的翠儀圓滿弟子爭鋒?


    “我承認他很強,打敗巫道宗和虺霸王,但積累太少,聯賽上最次的大教弟子,也是翠儀後期,拿什麽去爭?”


    很多人並不看好,覺得謝陳在預選賽上稱最,是因為並沒有太強大的對手,尤其是,今年大賽改製,生死不限,可以真正的殺死對方,他大概率要身死!


    “年輕人,不知深淺,被名利遮蔽了雙眼,以為他能在小池塘魚鱉中稱霸,就可邁入深海,殊不知,一朵浪花就可拍死!”


    有人在低語,對謝陳不屑一顧。


    “聯賽公平競爭,他即使死去,白魔也不能遷怒,正是屠魔的大好時機,聽說不少教派已經開始行動了……”


    很多人在議論。


    烏鴉傳音笑道:“這些人,對你恨之入骨,若是知道你如今修為,不得氣死?”


    謝陳淡淡一笑。


    很快,又有人開始說道:“不可否認,有了幼魔加入,這次聯賽要增添出不少精彩,七府底蘊深厚,積累了大批年輕弟子,卡在千元境門檻上,大概都要趕赴臨江城。”


    “丹斤府的喬騰、大羅殿的鍾虎,都是上一屆比賽中的前十人,壓製三年,再度參賽,定然要爆發出絕世光彩!”


    有人反駁,“他們身前還有尹弱!”


    眾人沉默,對那位同樣來自割闕山的奇女子,殺氣減輕不少,最主要的是,她真的很強大,三年前就挫敗各路敵手,讓無數天才飲恨,如今,隻要參加,必定是所有人最大的敵人!


    “她天資那般過人,也許早就突破至千元境,不再參賽……”有人低語。


    不過,也有人不服,說道:“不要忘了,上一屆比賽,尹弱隻是第三,她前麵兩人,第一名孔文雄,已經破境,但第二名,般若湯鄧佑,在西域曆練,聽說已經返程,勢必要有一戰!”


    這讓人期待,同是不世出的天驕,究竟誰能更勝一籌?


    烏鴉忿忿不平,對謝陳說道:“弱姐以翠儀中期對陣,摘得第三,這次臻至圓滿,同境無敵!”


    自然也有人想到了這層,茶樓內唉聲歎氣,“割闕山怎就出了兩尊魔胎,阻攔下多少少年?”


    角落中,有人大聲說道:“你們都錯了,聯賽首重心境,大家同為翠儀,誰能擁有無視一切敵手的氣魄,才能笑到最後,我相信,那些潛心而行的年輕人,會綻放異彩,不比這些最耀眼的天驕遜色!”


    “不錯,咱們盧府的盧赤普,盡得書院真傳,身為盧洞實堂兄,今年一定能打進前五!”


    “還有辛江府的呂一,出自水帝宮刑房,手法狠辣,殺氣驚人!”


    他們說出了許多天驕的名字,這些人,威名赫赫,如日中天,即使年少,也已顯露出不凡的氣質。


    謝陳凝心靜聽,未來在決賽上,都可能遇到,提前獲得一些消息,極有益處。


    不僅是七府,就連其他的大教,也有許多名字被提及,如飛泉門、紅葉城、善和宗,都有天才奪目。


    還有人對那些後起之秀很是關注,大聲說道:“我相信,預選賽上總有真正的天才能迎頭趕上,不比這些上一屆的天驕遜色!”


    “不錯,當平府內,巫道宗破而後立,年輕道子一連攀升數個境界,已是翠儀後期……”


    這個消息讓謝陳心驚,他沒想到,巫道宗天賦少有,居然能追趕上自己,在預選賽那一批選手中,應該是沒有幾人能做到。


    無可避免,提到巫道宗,自然少不了謝陳,他再度被拿出來批判。


    “幼魔,淫賊,傷害李雅闌,玷汙無數仙子,如今還傳出與顏璃卿有染,豔福齊天!”


    這個消息引起一片哀嚎,屠魔的唿聲愈加高漲。


    “顏仙子貴為天仙,四大美人,怎能與魔頭不清不楚?”有人潸然淚下。


    “我與幼魔勢不兩立,明日就出發去參賽!”


    謝陳臉色僵硬,顏璃卿為了螢金,什麽都做得出來,不惜自汙來吸引注意,他現在的名聲看來是爛大街了。


    “鍾虎、巫道宗,你們一定要大發神威,徹底殺死幼魔,讓他形神俱滅!”有人高唿,希望謝陳死在聯賽擂台上。


    “虺蛇一族的小霸王,是否衝出了祖地禁製?早日完成試煉,踏著魔骨,拿迴屬於你的榮耀……”


    還有人是虺霸王的擁躉,為他隔空喊話。


    烏鴉笑道:“你的名聲真差勁,人人喊打,難怪要藏匿起來。”


    謝陳黑著臉,與烏鴉離去。


    一路上,他們聽到了太多的議論,皆是關於聯賽,有很多熟悉的名字,如唿聲最高的李雅闌、鍾虎等人,一個個的名號實在耀眼,振聾發聵,這其中,謝陳顯得另類,他同樣負有盛名,隻是不太好聽。


    “顏璃卿那小娘皮,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將我汙蔑成這般模樣,必須加錢!”


    謝陳越聽越心涼,嘴巴都要氣歪,“我預選賽後哪有時間跑到流霞宗偷窺?”


    烏鴉樂得合不攏嘴,“何止呢,你還與顏璃卿勾搭成雙,被人看到雙宿雙飛。”


    “水帝宮這些混蛋!”謝陳極端氣憤,大部分流言皆是顏璃卿授意傳播,雖然知道是為了挑起更多人參賽,但想來就是一陣氣悶。


    大黑鳥化作烏雞,站在他肩頭,道:“螢金為重。”


    他們一路行走,離開觀雲城,向著北方而去,穿越過山嶺,接近了一座建立在丘陵上的巨大城池,烏鴉說道:“這裏似乎是安喜國的邊境。”


    安喜國,與術木國不同,隸屬於盧府,是一座修行者的國度,統治大片疆域,臣民中多有凡俗,與仙神妖魔共存,蔚為奇觀。


    他們漫步在一座城池內,四處閑逛,謝陳盤算過時間,並不急著趕路,便四處觀看北境風土,權當是另一種修行。


    接近中午,春日曬人懶,烏鴉抗議,非要尋一處酒樓吃飯,他們便走入飯莊,挑二樓臨街靠窗的桌子坐下。


    很快,菜肴上齊,烏鴉蹦到桌子上,張嘴一吸,整盤的黃燜百年大肥雞就吞入腹中。


    “快看,這隻烏雞有趣,吃起同類了!”不遠處,有幾個年輕人笑出聲,對著這邊指指點點,謝陳看去,是一群年輕公子哥。


    烏鴉大怒,吐出幾條骨頭,包裹在流光中,迅疾如電光,飛速打去。


    謝陳正要攔下,對麵有人已經出手,單掌掃動,將全部骨頭化去力道,跌落在桌子上,他低吟道:“好大的兇性!”然後隨手一甩,幾條骨頭似破空利刃,反對著謝陳和烏鴉飛來。


    砰,謝陳並指捏住,將骨頭磨為細粉。


    “不錯,竟然接下我龐門聲的一擊,小子,你叫什麽名字?”那人顯然是一群富家公子的領頭人,目光在謝陳身上打量起來。


    謝陳不想多事,用眼色製止烏鴉繼續挑釁。


    “你姥姥的,聾了?沒聽到龐大哥問話呢?”有兩個隨從不樂意,當即對著謝陳和烏鴉走來,氣勢洶洶,手掌中有華光閃爍,抬手打出一拳。


    大黑鳥氣壞了,“欺鳥太甚!”它吐出兩道白光,宛如烈焰,一擊就洞穿兩人手掌,慘叫聲淒厲,他們額頭冒冷汗,看著手心中的血洞,渾身顫抖。


    龐門聲不怒反喜,笑道:“烏雞不錯,在妖獸中實力拔尖,小子,我用二十金買下。”說著,他就隨手扔過來一些金銖,淩空打出一座手印,要將烏鴉捆縛。


    謝陳一指彈出,螢金盡數飛迴,大黑鳥扇動翅膀,風刃將手印全部切碎。


    “瞎了你的狗眼,將大爺當做靈寵,你來臣服於鳥爺還差不多!”烏鴉大叫。


    嘩,一群人站起,怒目而視,“好烏雞,嘴巴臭不可聞,殺了燉湯!”


    “有種就來!”大黑鳥毫不示弱。


    龐門聲伸手虛按,壓下身邊人,慢條斯理說道:“桀驁不馴,夠資格成為我寵物,小子,勸你再考慮考慮,不要與我龐家為敵。”


    這裏的動靜吸引了很多目光,有食客低聲議論,“龐家在這裏勢力龐大,非一般人可以忤怒,龐門聲又剛突破千元境,正誌得意滿,這外鄉人,怕是要吃虧……”


    謝陳看了他一眼,道:“我們隻是路過,無意結仇,你若一再尋釁……”


    他話還未說完,龐門聲卻突然出手,一掌對著謝陳胸口打來,獰笑道:“本公子看上的東西,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謝陳心中驚怒,催動功訣,拳頭上繚繞白色氣勁,與龐門聲對了一擊,咚的一聲悶響,二樓顫動,他後退數步,右拳微微顫抖。


    對麵的龐門聲,更加驚訝,交手的一瞬間,他發現謝陳隻是翠儀後期修為,遠遜於自己,但力氣極大,擋下了自己一掌,而且拳頭上有驚人的殺氣,幾乎撕裂自己肌膚。


    他不住握拳,緩解掌心的劇痛,目光陰沉下來。


    “看來,你是有意找死!”


    大黑鳥怒不可遏,“砍了喂狗!”


    一群人圍了過來,二樓霎時安靜,許多食客退到一邊去圍觀。


    “龐門聲仗著家世,為非作歹,死了最好……”


    “哪有這般容易,那小子隻是翠儀後期,烏雞是翠儀圓滿,我看,懸……”


    忽然,有人愣住,“那個外鄉人境界比靈寵還低,烏雞兇性極大,是如何收服的?”


    他的問題太過刁鑽,讓一群人無語。


    謝陳笑眯眯看向圍來的一群人,說道:“是要動手麽?”


    龐門聲單手負後,好整以暇,“既然你執意與我為敵,今日是無論如何也過不去這道檻了。”


    烏鴉叫道:“全部打死!”


    它此時是一隻烏雞,站在桌子上,毛茸茸,但說出的話令人大笑。


    “龐門聲,摳唆沒眼子的,給我滾出來!”


    一聲大喝傳來,哄鬧的氣氛再次一靜,眾人的臉上露出古怪笑意。


    街道上,跑來了一個清秀小哥,身體略顯薄弱,但中氣十足,正站在窗下大罵。


    “你爹當年娶了鐵母雞,生下你一顆鋼彈,坐擁萬貫家財,皮毛不拔,該死!”


    謝陳和烏鴉也被勾起好奇心,來人潑婦罵街一般,到底是何方神聖?


    “是黃龍,難怪……”


    “他同樣來自外鄉,聽說與龐家公子在溪香樓爭奪花魁時,不惜砸下重金,但最後終究是螢金不足,錯失良宵……”


    人群在低聲議論,抖落出了來人的一些事跡。


    龐門聲臉色鐵青,正要開口罵迴去,卻見到那個清秀小哥已經跳上二樓,從窗口擠了進來。


    “龐家一門老小都是鐵混蛋,向來摳門,逛窯子的錢都能賴賬,天下奇談!”


    他容貌清秀,但口中喝罵粗俗,說出的話引起轟動。


    “龐門聲爭奪花魁,提起褲子不認賬,又溜走了?”


    謝陳對麵,富家公子龐門聲被當眾揭短,胸口刺痛,臉上又熱又辣,指著小哥大喝:“黃龍,大爺做事與你何幹!”


    “怎不相關?”黃龍雙手叉腰,罵道:“你不打算付錢,為何還與我爭奪?事後賴賬,傷了溪香樓清應仙子一顆芳心,她尋死覓活,憔悴入木,我道心無法忍受!”


    龐門聲極力壓製殺意,低聲說道:“黃龍,你不要臉,大爺顧忌麵子,這些破事,值當大庭廣眾說出來?”


    “你也知做事不仁,還怕我說?”清秀小哥,黃龍,當眾說著自己的風流事也麵不改色,對著龐門聲喝罵:“今日當著眾英雄,拿出花酒錢!”


    食客們議論紛紛,雖然礙於龐家威勢,不敢大聲,但氣氛已然改變。


    謝陳看著身邊的小哥,目光中多有好奇,這位外鄉人,清秀俊朗,身子單薄,卻怎會有那些,特殊癖好?


    “不要裝大蒜,你也是男人,那點事有何遮瞞的?”黃龍對著謝陳翻白眼,早猜出了他心思,“小爺做事,敢於承認,不像龐家公子,提起褲子就不認賬。”


    謝陳笑著點頭,這個人,很不羈,性格豪放,而且,說話時聲若洪鍾,體表隱隱有強大氣機逸散,讓他也心驚。


    龐門聲被徹底激怒,“黃龍,你一再與我過不去,找死!”


    這個來曆神秘的外地修士,敢於在龐家勢力內與自己作對,不可饒恕!


    他喝令左右,對著黃龍衝來。


    “要打起來了!”


    “黃龍一人對戰惡霸,恐怕有危險!”


    食客們退了出去,不免為黃龍擔憂。


    “小哥,大家同樣與鐵混蛋有梁子,我落敗後,你亦難逃,不如聯手,打碎他蛋殼。”


    形勢已然危急,黃龍卻在對著謝陳勸說,想邀請他一同出手。


    謝陳還未說話,一旁的烏鴉已對著那群人殺去,“他雖然行事不端,但說話在理,今日一起共渡難關!”


    黃龍大笑,“好烏雞,長的醜陋,心思明朗。”


    烏鴉鬱悶之下,腳步踉蹌,被一劍刺中,毛羽震動,濺射出火星。


    而黃龍卻更讓人吃驚,他嬉皮笑臉,但速度極快,一步就跨入人群,單臂橫掃,數人骨斷。


    龐門聲打出一座浩大拳印,對著黃龍壓去,神秘年輕人身體中突然迸射出刺目光芒,一圈黃色氣浪席卷而出,掀翻數人,體內似有龍吟。


    他一拳與龐門聲對在一起,氣浪翻滾,整座二樓一片狼藉。


    “降龍功!”


    謝陳眯起眼睛,略有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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