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說話比較直,不要介意”,尹弱撕下一條鹿腿,大口啃咬,金黃湯汁沾滿她嘴角,臉頰上也沾染不少,吃相豪放,不雅。


    “好徒孫,吃,多吃”,白藏笑吟吟。


    謝陳正襟危坐,心中猛翻白眼,尹弱真是魔女,說話夠直白,完全不給自己這個師叔麵子,一旁的山主隻知道咧著嘴笑,滿眼都是這位天驕女,連鼻青臉腫的尹焰童也不管不顧。


    砰!尹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謝陳與尹焰童都是一震,“哭什麽哭,還有臉在那哼哼唧唧,修為提升不起來,打死你也活該!”。尹弱瞪向尹焰童,那目光好似能割肉,鋒利似刀。


    “不想吃就滾,少在這哭哭啼啼影響我吃飯”,尹弱一腿岔在空椅上,一邊撕咬鹿腿,訓斥尹焰童。


    尹焰童止住啼哭,求助似看向白藏,希望師公能為自己出頭,不料白藏隻是一個勁把菜盤端到尹弱麵前,“看你餓瘦不少,在聯賽上定吃了不少苦”。


    “還行吧,馬馬虎虎”,尹弱毫不在意。


    看到昔日橫行霸道的小虎崽被欺負至此,謝陳心裏也不是滋味,再恐懼也要替這位小師侄說兩句公道話,他輕咳了兩聲,開口道:“弱弱,小孩子不能一味打壓……”。


    “這是要強出頭?”,尹弱挑眉,看著謝陳,冷笑道:“不要在我麵前擺出一副師叔長輩樣子,給你麵子叫聲師叔,不給麵子連你一起揍”。


    “你、你……”,謝陳指著她,手指都在顫抖,“狂悖!山主麵前容不得你放肆!”。


    尹弱呦了一聲,換了副語氣,嬌滴滴說道:“難道你不知,天下第一離經叛道之人就是麵前這位山主大人?世俗規矩在割闕山內一文不值”。


    “我,我……”,謝陳心肝發顫。


    “話都說不利索,就不要說了”,尹弱打斷他,拍了拍桌子,瓷盞叮當響,“立幾條規矩,聽好了啊”。


    尹焰童放下筷子,謝陳也不得不側耳。


    “沒有大小之分,實力為尊,打得過我該叫師叔叫師叔,打不過以後見我乖乖叫聲姐,我心情好了喊聲師叔是我的事,可不要以為是給你臉了”。


    謝陳麵色大變,這不就是針對自己的?他忍不住就要拍案而起,真是反了天了,如此不尊重長輩!


    “你坐下,急什麽!”,尹弱瞪了他一眼,接著說道:“我年長一歲,喊聲姐不吃虧”。


    謝陳竟然莫名覺得這魔女說的有些歪理。


    “我早上起得晚,不要造出一些雜音擾我睡眠,不然發起火來不好控製力道”。


    “這是挑釁山規”,謝陳實在無法忍受,小虎崽年紀輕,也就不說什麽,可尹弱也要這般,那就是區別對待,他對著白藏控訴,山規第一條明確寫著,不得惰懶,尹弱這是漠視規則。


    白藏補充道:“她除外,你照舊”。


    謝陳盛怒,“山規是為一人我準備的不成?”。


    白藏接著說道:“你能偷懶睡出一個翠儀境就作廢”。


    少年頓時泄氣,蔫了下去。


    “最後,明年這個時候,誰還不能突破翠儀,不要怪我不客氣”,尹弱掃視謝陳與尹焰童,眼神冰冷。


    一片沉寂,再無人跳刺。


    山中夜,鬆間明,夜幕遮去繁鬧,老鬆嶺歸於寂靜。


    尹弱獨自盤坐在老鬆上,煉化八方月華,無數元氣化作光點向她體內匯聚,氣氛祥和,她像是一尊寶象,晶瑩剔透,醇潤光華,與老鬆一同化作山水畫,超然物外,仙氣嫋娜。


    謝陳有點理解尹弱看不慣自己與尹焰童了,她實力強橫,在七府年輕弟子中排名也極靠前,卻還是這般刻苦,修煉到深夜。對比下來,尹焰童這混小子,該打!


    “可是我好無辜,付出努力不比她少,卻看不到任何希望”,謝陳很失落,尹焰童受到壓力,也在一旁修行,他獨自將老鬆嶺上殘羹冷炙桌椅餐盤收拾幹淨,心中煩悶睡不著,索性走到崖邊,在月光下打拳。


    他舒展體肢,輕盈似白鶴翩翩,但掌指似金鐵,唿嘯有破空音。他擰身出拳,如龍蟒探身,猛然爆發出千鈞力道,空氣也被撕裂。他疾衝折返,比赤貂還要靈巧,卷起的勁風吹斷無數草株。


    他越打越快,拳勢越打越重,所出招式也愈加精妙,暗合一擊必殺的兇猛攻勢,似猛獸,像宗師,拳招連綿不盡,卻有排山之威,他很快化作一團殘影,已看不清出手痕跡,空中到處都是音爆,轟響不斷。


    這是謝陳兩年來在與白藏對練中,不斷結合從各類獸王身上學來的殺技而融創的拳法,雖然剛成型,但威力已然驚人。


    尹弱被驚醒,看到謝陳獨自練拳,她目中露出驚訝神色,絕美臉龐上浮現笑意,下一刻,她出現在謝陳麵前。


    砰!一隻白嫩手掌打在謝陳胸口,他拳勢停滯,後退數步。


    “這套花招看起來還不錯,陪你練練”,尹弱挑眉,妖冶麵龐下隱藏著充沛戰意,這位魔性女子,一心修行,是不折不扣的武癡。


    謝陳並不畏懼,單純以體魄對拚,他自信可以與尹弱僵持一二。


    兩人衝撞在一起,互出右臂,抵碰。


    悶響之下,月光好似都被炸散,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紋。尹弱出腿,纖細修長腿肢中蘊藏著可碎山的力勁,卻被謝陳一掌拍開,他左拳已至尹弱耳前。


    女子不退反衝,化掌為劍指,直刺謝陳喉嚨,那指尖泛著微紅,是與空氣極速摩擦所致,一旦被打中,謝陳整條脖子都要炸裂。


    謝陳側身,一腿從上而下,以詭異的角度踢向尹弱側肩,是龍蜥甩尾,力道剛猛,出其不意下能造成很大戰果。


    可尹弱實力非凡,用肘頂在謝陳膝蓋,兩人互換一拳,各自分開。


    “再來!”,尹弱大喊,謝陳的體魄出乎意料,她萌發戰意。


    謝陳甩手,緩解疼痛,猛然化為殘影殺去。


    兩人再度戰在一起,看不清具體出招,隻聽到砰然炸響,石壁被打碎一大塊,碎石亂飛,草甸上不時炸出一個大坑,泥土與草根飛濺,植株折斷,很難相信,這是兩個人純粹肉身比拚打出的恐怖破壞力,整座草甸都被翻了一遍,草莖消失不斷,隻剩下黃褐色泥土。百米高石崖也被毀壞不成樣子,尹焰童驚叫著躲避,差點被大石砸在身上。


    謝陳與尹弱感覺在此處放不開手腳,雙雙跳下山崖,往南側大山打去,尹焰童跑到崖邊觀看,震驚不已,連綿大山接連倒塌,土石崩飛,煙塵四起,成片的林木接連斷折,碎成木屑紛飛,他們所過之處,大山巨石皆成齏粉,那片地域,好似地龍翻身,不斷往南側延伸,裸露出最原始的土質地貌,繁盛花草林木全都被打碎,混在泥土中消失不見。


    “斷天手!”,尹弱打出了可怕一擊,這是極其強大的武技,她並未催動法術,僅是憑借肉體打出,威力也驚人,一座幾百米高的山頭被她手掌打中,頓時炸碎,化為無數飛灰。


    謝陳第一時間躲避,卻還是被掌風掃中胸口,胸骨斷裂,可他也在反擊,用出了白藏所傳絕學,一拳從天而降,意念與體肢合為一體,爆發了超越極限的力量。


    咚!尹弱被震飛,嘴角溢血,百米內地麵網裂,哢哢碎裂聲不斷響起,隨著謝陳提起拳頭,轟然下陷數米,出現一座百米深坑。


    “隻憑這些花架子可傷不到我”,尹弱聲音似鬼魅,眨眼就出現在謝陳身前,她絕美容顏上滿是肅殺氣,抬腿踢向謝陳小腹。


    謝陳卻在這時閉目,放開全部心神,霎時,尹弱出現了幻覺,明明謝陳就站在眼前,卻好似又消失不見,這種矛盾的感覺令她不適,可下一秒,從頭頂、身前、側麵,從四麵八方湧現出強橫殺機,尹弱大驚,抬起的腿攻勢不變,同時擰轉腰肢,不堪一握的細腰爆發出恐怖力道,帶動她手臂橫掃,月光下,她皮膚晶瑩,但蘊含著山崩地裂的力量。


    砰!尹弱橫掃的手臂被謝陳抬腿用膝蓋擋住,他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尹弱側麵,此時尹弱已幾乎平躺在空中。


    謝陳前傾,以肘擊在她後背,極短的發力距離,卻造成了驚人戰果,尹弱橫飛,撞倒無數林木。


    山崖上,尹焰童目不轉睛,驚唿,“師叔竟這般強大!”。


    他未想到,尹弱也未想到,體內連一絲翠儀華光都沒凝聚的謝陳,現在竟然也能爆發出這樣令人震顫的力量,難以置信。


    兩人互不留手,拚鬥半個時辰,十幾裏的山地,全被摧毀。


    “還算是有幾分真本事,不辱沒割闕山威名”,尹弱這樣評價,她塵不沾衣,依舊妖豔。


    而返迴老鬆嶺的謝陳卻是遍體鱗傷,腿骨也斷了一截,臉上烏青,胸前衣物破損,能清晰看到斷裂的肋骨。


    “翠儀華光真是妙用無窮”,謝陳太羨慕尹弱,她與自己傷勢一樣嚴重,但僅是掐訣施法,月色光華閃過,便瞬間恢複了全部傷痕。


    遠處,地麵隆動,被他們交手而毀壞的地貌在快速恢複,這是白藏設下的法陣,能維持割闕山原形。


    尹焰童跳著跑過來,誇讚道:“師叔不愧是我割闕山第三猛人,第一壯士!”。


    “什麽猛人壯士亂七八糟的,連一個女子都贏不了,不夠丟臉”,謝陳嗬斥。


    尹弱在他後背重重一拍,大聲說道:“輸給姐,不丟人”。


    謝陳差點被拍吐血。


    “你的體魄,已經超出了翠儀初期強度,不應該無法破境”,尹弱語出驚人。


    謝陳皺眉,他亦不解,說道:“我自己也發覺了,但不知症結在哪裏”。他曾斬殺長尾鼬與十字黃金貂,還暗中返迴山林,與赤貂周旋過幾次,清楚自己的極限。


    尹弱感慨,“師公壓製你太狠了,難道要將你體魄鍛打成仙胚不成”。


    “你是說,是山主做了手腳?”,謝陳雖有猜測,但苦於沒有證據,也不敢詢問白藏,此時遭尹弱提出,這才開始懷疑。


    “憨癡,除了師公,還有誰能有這般手段”,尹弱恨鐵不成鋼的咬牙說道:“連這都想不明白,活該突破不了”。


    “果真如此?”,謝陳還是不敢全部相信,因為一年前他在尹焰童身上吃過虧,氣唿唿踹開白藏屋門,卻被金劍成屏砍了數萬劍,半死不活。


    “實話告訴你,剛才我已用出了遠超翠儀初期的力量,結果不還是與你戰成平手”,尹弱說的確是實話。


    這一點,謝陳也能感覺到。


    於是,他毅然轉身,跳下石崖,奔向草屋山。


    老鬆嶺山崖邊,尹弱尹焰童隱在草叢中,隻露出兩雙眼睛緊緊盯著草屋,緊張而期待。


    “我打賭,師叔這次還是不用走著迴來”,尹焰童頗有經驗,說的斬釘截鐵。


    尹弱豎起潔白手指在唇前,噓了一聲,“不要說話,免得被發現”。她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滿是狡黠。


    出乎意料,謝陳這次學聰明了,沒有踹門,而是小聲敲了幾下。寂靜的草屋山上,篤篤敲門聲迴蕩。


    老鬆嶺上,兩人大為失望,唉聲歎氣。


    白藏走出,看不出喜怒,“不帶腦子?這麽容易被人當槍耍?”。


    “我明白,隻是要求個真相”,謝陳一反常態,很倔強。


    白藏點頭,承認了尹弱所說,“我確實在壓製你”。


    謝陳跪下彭彭磕了幾個響頭,他已洞徹,再無迷茫。


    一抹金色光輝亮起,神劍寒天地,謝陳慌忙跑遠,叫道:“我又做錯什麽了?”。


    白藏冷笑,“山規第二條,不得質疑師尊。說了要你鍛體三年,還一再質疑什麽”,他手中神劍對準謝陳體內深處的無數翠儀光點,驀然綻放出萬丈光。


    謝陳有時候真想叛出師門去。


    “你看,果真不用自己走迴來”,尹焰童歡唿,對著尹弱撅嘴,忽然想起謝陳並未暈死,隻是被白藏一劍劈迴老鬆嶺,忙狠掐自己一把,圓乎乎小臉縐成一團,硬擠出幾滴眼淚,哇的哭出聲來,趴在謝陳身上,“我可憐可悲的師叔啊,怎就這般命苦……”。


    他一邊假哭,一邊手掌不停在謝陳身上拍打,倒像是在活出喪。


    謝陳被白藏重劍劈砍,斬去道基,正渾身疼,被尹焰童這樣折騰下來,差點昏過去,“起開,我還沒死呢”。


    “幼稚”,尹弱不想看他們的拙劣演技,轉身走遠。


    尹焰童不好意思,咧著嘴笑。


    謝陳躺了好久,終於恢複了一些元氣,把手枕在腦後,仰望滿天繁星,無來由說了一句,“你姐姐,真是與一般女子不同”。


    尹焰童大為讚同,趴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簡直就是個女魔頭”。


    謝陳終於明白,昨天聽聞尹弱返山,小虎崽為何哭的那般悲嗆,神色也可疑。


    “她這一來,真是母虎歸山,割闕山上再添一尊魔頭”,謝陳低聲調侃,與尹焰童笑作一團。


    “山魔?這個稱唿不錯”,尹弱無聲出現在他們身邊,兩人泛起一身雞皮疙瘩,尹焰童叫道:“你不是在老鬆上修煉嗎,又來恐嚇我!”。


    尹弱雙臂環胸,英姿颯爽,“姐決定了,道號山魔”。


    這一聲宏願,她道心堅定,體內散發出無量光,“不好意思,翠儀後期的瓶頸似乎有些鬆動,快要突破了”。


    謝陳失語,尹焰童無言。


    “要不然,換一個?仙子一樣的人物,叫這個不太好聽”,謝陳規勸道。


    尹弱抿嘴而笑,“你難道不知師公當年一劍鏟滅兩座超級宗門,滅殺無數敵手,贏得了白魔稱號?”。


    對她而言,能道號山魔,似乎是與白藏齊名的無上榮耀。


    尹弱走遠,她晶瑩體魄散發玉色光輝,在老鬆上感悟自身,要抓住那靈光乍現的念頭,衝破翠儀中期桎梏。


    “又多一尊山魔,以後可熱鬧了”,謝陳憂心忡忡,看尹弱嬌蠻,修為又高,想把小虎崽交給她帶是不可能了,搞不好,自己除了照顧尹焰童,還要包管她吃住行一切。


    “真是上輩子做的孽,今生在此還債?”,謝陳為自己感到悲哀,明明我是師叔,怎就要伺候兩位小祖宗。


    不過,今晚在草屋前,白藏解惑,令他解開心結,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山主直言不諱,重劍劈砍過後,那一句話語現在想來依舊讓謝陳心潮澎湃,“飛鳥峽死去的畢食安是翠儀體魄,尹弱也是翠儀體魄,七府聯賽上前兩名年輕弟子比她更強,也是翠儀體魄,你想要哪種?”。


    “與你對戰,我分身亦是沒有凝出翠儀,你可有勝算?”。


    “脆如紙糊,一拳就爛,這樣的體魄要之何用?”


    尹焰童趴在草地上,掰著指頭算了一遍,神秘兮兮說道:“師叔,割闕山現在人才濟濟,連姐姐都有了道號,我們不能甘於人後”。


    謝陳被打斷思路,按下小家夥腦袋,狠狠揉搓一通,讓他發表高見。


    “師公號稱白魔,姐姐是山魔,我就把橫刀和連根也算進來,加上你我,湊成四大金剛,這樣一來,兩魔四金剛,盛況無雙,哈哈哈哈……”,尹焰童仰天大笑,為自己的想法而自豪。


    謝陳屈指在他腦袋上猛敲,“我們是修行宗門,仙家聖地,不是搶碼頭占山寨的幫派,太俗,拉低檔次”。


    尹焰童捂著額頭撅嘴,又想了好久,猛拍雙手,“這樣好了,我們改名四大護法,北護法橫刀,南護法連根,左護法尹焰童,右護法謝陳,說出去大氣!”。


    謝陳奇道:“為何你我是左右護法,不是東西?”,說完,他也覺得不妥,呸呸吐了兩聲。


    小家夥意氣風發,說道:“以後下山打架,宗門械鬥,你我侍奉在師公與姐姐左右,是那最忠實的好腿子,豈不美哉?”,說完,他大笑,忍不住興奮,又蹦又跳。


    謝陳感覺小崽子沒有追求,他的目標是當腿子跟班,自己可不是,但尹弱離得不遠,這話不敢叫她聽見。


    於是少年眼珠子轉了兩圈,遺憾說道:“你我勉強算是,可老鬆和竹皇實力還差一些,尚需努力,等他們開了靈智,踏上翠儀時再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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