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殺劉佳?”


    隔日,宋飛鵬親自審訊汪海洋。


    在拘留室呆了一夜,汪海洋整個人就像結了一層冰,神情冷漠,被宋飛鵬銳利的目光逼視著,他連眉梢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觸動。


    麵對這座沉默的冰山,宋飛鵬繼續說:“其實王姍姍今天早上已經哭著承認了,你掌握著她的一個秘密,一個女孩子的秘密,你一直讓身為班長的她為你行一些方便。


    “那天你在上課前把‘指令’寫好,交給王姍姍,她隨手夾在日記本裏麵,上課的時候她偷偷瞧了一眼,被劉老師發現,於是被沒收了。


    “你不希望這件事被老師知道,因為老師知道,你的父親就會知道,少不了一頓毒打!”


    昨晚宋飛鵬仔細盤問過汪海洋的父親,他承認自己對汪海洋有長期的家暴,隻要汪海洋在任何方麵做得不夠出色,他就會動手實施體罰。


    但他家暴的方式很隱蔽,並且決不允許汪海洋哭出聲,所以鄰居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


    昨晚汪海洋正是在遭到家暴以後,鬱鬱不樂,加之這兩天總有警察在下麵盯梢,他突然就決定殺掉那兩個警察。


    “你解決問題的思路居然是殺人滅口!”宋飛鵬說道,“周六下午你偷了校內施工人員的一把橡膠錘,準備了一包熒光粉,然後正常放學,七點鍾從柵欄破損的地方鑽進來,我不知道你從哪裏得到的情報,知道那時劉佳會一個人在辦公室!


    “你在手上抹了熒光粉,躡手躡腳地走進辦公室,劉佳可能沒有聽見,也可能被驚動了,但那都不重要,你手起錘落,一錘砸在她的後腦上,在劉佳倒地之後,在她身上又補了兩下,然後又在腦袋上補了一下,直到確認她死亡。


    “你拿到了那個日記本,確認紙條還在裏麵,然後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跡,我猜是利用靜電原理,用一把在頭發上摩擦過的塑料尺可以很輕鬆地吸走熒光粉!


    “為了增加我們的調查難度,你在其它老師的辦公桌上都撒了一丁點熒光粉!


    “你下手又快又狠,把能留下的痕跡控製在最低限度,所以一開始我們完全沒想到這會是一個初中生做的!


    “劉老師風評不好,加上那兩天正和男友馮帥正在吵架,警方幾乎馬上聯想到了馮帥,並對他重點調查,這時你就推波助瀾地在馮帥身上增加了一點證據。


    “不過事實證明,你的推波助瀾隻是一次不成功的畫蛇添足!”


    汪海洋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宋飛鵬問:“不想說點什麽嗎?”


    “這是一次挑戰!”他平靜地開口。


    “挑戰?”


    “看看警察能不能找到我,其實失敗了也無所謂,我這個年齡不必負刑事責任!”


    “所以你殺警察也是挑戰?”


    “反正都要敗露了,順便殺掉兩個警察玩玩!”他咧嘴一笑,兩眼放著幽光,宋飛鵬旁邊的審訊員寫字的手都抖了一下。


    宋飛鵬想到小張躺在殯儀館的遺體,想到今天早上小張哭暈的母親,他沉重地歎息一聲,“人命對你來說是什麽?”


    “這世上有許多案件,你們警察根本偵破不了,我這麽聰明,完全是可以做到的!”汪海洋露出爽朗的笑容,在手銬允許的範圍內攤開手,“我不用坐牢,對吧?因為我未成年!”


    看著這張毫無人性的笑臉,宋飛鵬一瞬間閃過許多黑色的念頭,比如在這裏當場把這個小惡魔擊斃,或者設計一個局弄死他!


    這個一個惡魔胚子,怎麽能讓他長大!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自己警察的身份,克製著滿腔的怒火,繼續發問:“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


    “我為什麽要說?”


    “是你小時候的玩伴,他叫徐舟,對嗎?”


    汪海洋聳肩,好像玩捉迷藏被抓住了一樣,“那道台階又陡又長,我每次看到它都會想象一個人從上麵摔下去的樣子,又呆又笨的徐舟正好合適!”


    “僅僅因為好玩?”宋飛鵬的語氣中透著怒火。


    “這難道不好玩嗎?”


    “第二次呢?”


    “……”


    “第三次呢?”


    “……”


    從汪海洋神情的細微變化判斷,這孩子身上可能還有別的案子,真正沒有被警察發現或者偵破的命案。


    但他實在太狡猾,隻要被宋飛鵬揭露的,他才會坦誠相告,沒揭露的,他死也不會說。


    是什麽樣的教育,讓他變得如此冷漠,缺乏同情心,將殺人視作遊戲和挑戰,抑或他是一個天生異類,是龍勃羅梭提出的天生犯罪人!


    人類的進化有一個最失敗的地方,這也許會導致人類的滅亡,優勝劣汰的法則已經不適應人類了,在社會福利和人道主義的保障之下,無論多麽惡劣的基因都會被傳承下去,有些人,生來便有一顆犯罪的心。


    宋飛鵬緊緊盯著汪海洋那雙黑白分明,好像玻璃珠一樣的眼球,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你就當真沒有一絲悔過之心嗎?”旁邊的審訊員忍不住說。


    汪海洋看著他,“你們是警察還是唐僧,怎麽這麽煩人,法律都管不了我,你們又憑什麽管我!”


    “汪海洋!”宋飛鵬說,“你最好不要太得意,我會一直關注你,等你成年以後再來到這裏,以前的帳會一起清算!”


    “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被抓的,這次我已經學到了非常多而且有用的知識!”汪海洋咧開嘴笑道。


    最終汪海洋任由其父親帶走,因為他未滿14歲不用蹲看守所,在開庭以前,他仍然可以正常生活。


    就算開庭,他最終也隻會被送到教養所呆一陣子。


    “為什麽,為什麽他就這樣走了!”王兵很激動,好幾個警察都攔不住。


    “夠了!”宋飛鵬喝斥,他心裏也和王兵一樣窩火。


    王兵彎下腰大哭起來,“小張就白死了嗎?他根本不是個孩子,他就是個禽獸!”


    宋飛鵬扭頭看向門外,被父親牽走的汪海洋扭頭看他,他喃喃道:“法律如此,我們也沒有辦法!”


    宋飛鵬灰心喪氣地來到蕭辰的試驗室,案子忙完,蕭辰才得空喝上一杯咖啡,他平靜地問:“很窩火吧這一次?”


    “誰說不是呢!”宋飛鵬拿起蕭辰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在想,人性本惡。孩子最接近動物,他們身上的惡也更加純粹,更接近惡的本質!”


    “那麽,惡的本質又是什麽?”


    “你難道還沒有答案麽,從這孩子身上!”


    宋飛鵬抿了一口咖啡,眉頭皺了起來,道:“是歡愉!”


    本案經媒體公開以後,汪海洋走到學校就如同披上了隱形的鎧甲,任何人看著他的眼神都帶著一種戒備,就連老師都會刻意避免和他有任何語言交流。


    這是一種變相的孤立,也是實質的歧視,但汪海洋似乎並不在乎。


    某一天,他突然在課堂上對身後打鬧,不小心用課桌撞到他的同學:“你是不是想死?”


    突然之間,全班噤聲,老師轉過身,手裏的粉筆掉在地上,大家用一種害怕的目光看著他。


    汪海洋環顧四周,心裏湧起一股扭曲的情感,在我成年之前,讓你們再死幾個吧!


    這天父親來接他,汪海洋說了班上的氣氛變化,父親說:“他們是怕你!兒砸,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捕食者,一種是獵物,不捕食就會被人捕食,你想當哪一種呀?”


    “捕食者!”


    “那就對嘍,你要記住,真正的強者是沒有朋友的,等辦好轉校手續,我們就去新的地方,就沒人知道這些事情了!”父親摸摸他的腦袋,“無論發生什麽,你永遠是我的寶貝兒子,爸爸為你自豪!”


    汪海洋心滿意足地點頭,看著芸芸眾生,莫名有一股優越感。


    他雖是個孩子,卻早已領略過黑暗的風景,內心已經成長為大人。


    長大以前,再多殺幾個吧,再多殺幾個吧,哈哈!


    “你不該長大!”


    身後飄來幽靈一樣的話語,一雙手在他背上重重一推,汪海洋摔向滾滾車流。


    刹車、撞擊、尖叫!


    父親衝到馬路中間,抱起滿身是血的汪海洋,號陶大哭:“兒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汪海洋逐漸失神的瞳孔裏,映出一個戴著兜帽的黑衣人,他站在人群後麵欣賞自己的傑作,隨後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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