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傳言這種東西,有人信便也有人不信。


    尤其是季憂迴家後始終沒再出來,沒過多久,便有人揪住了傳聞中邏輯古怪之處,將季憂不是仙人分析的頭頭是道。


    此人名叫王三,家住南涯河。


    兩年半前他也在季家做工,後因小偷小摸被逐出。


    當日季家遭難,他第一個便出來叫好,如今聽聞季憂是仙人,自是無法接受。


    期間也有人也拿出邱家女童已平安無事歸來反駁,但都被一句“那些暫且不論”懟迴。


    但隨後,一群在縣中稍有家資的戶家趕到了牌坊街,帶著米糧禽畜在門前惶恐等待,才讓王三陷入了沉默。


    這些趕來牌坊街的戶家曾在季家遭難時占了些他們的家產,分了杯甜羹。


    如耕牛、器皿、農具等逃亡中帶不走的,大都被他們分了個幹淨。


    兩年多的相安無事本已讓他們覺得高枕無憂,尤其是平日見到季少爺不思進取,混跡街頭,更覺霸占什麽的是天公地道。


    直到方太爺剛剛將他們叫到府衙,告知了真相。


    於是死到臨頭的惶恐讓他們坐立不安,便拿上能拿的,慌張趕來請罪。


    隻是季宅始終大門未開,也無人應聲,讓他們冷汗直流。


    最後有頭腦活泛者給他們指了條明路,於是他們又匆匆趕到城外,將東西全都還到了邱家。


    “這些人,平日裏與方太爺頗有交情,還曾搶了我家兩分口糧地……”


    “看來縣裏的傳聞是真的……”


    “誒誒誒,爾等休看,速速離去,仙人門前不容聚眾喧嘩!”


    便在一群人說三道四之時,一群差役手握殺威棒而來,其中幾個還麵頰微腫。


    於是在這一刻,季家仙人之威名,真正開始威懾四方。


    其實玉陽縣令方中正也是想來請罪。


    他清晨時分隨供差一道上街辦公,迴到家見滿地菊花傷殘勃然大怒,隨後便聽下人說了季憂之事,沉默許久。


    誰會想到當日被他看扁了的女婿,今日竟讓奉仙山莊都未敢多言片語。


    隻是當他前腳剛踏出家門,隨即便被女兒攔住。


    “爹爹,您女兒也將是天書院仙人,不過是比季憂起步晚了稍許,何至於如此低三下四?”


    “若瑤啊,仙人之事可不是胡鬧的。”


    “您若真去賠罪,豈不是在全縣都坐實了我兩年前曾落井下石,不守婦道?!”


    方若瑤已頗有仙威,強硬的姿態讓方中正放棄了前往季宅的想法。


    他不知修仙到底是怎樣的,隻覺得女兒所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既然都是天書院學子,也不該誰比誰低。


    而就在他準備坐下喝茶,好好清點一下糧簿的時候,就見曹勁鬆提著劍氣勢洶洶地出了府衙,隨後便衝天而起,嘴裏罵的甚是難聽。


    “小安,曹……曹仙人這是去哪兒?”


    “老爺,曹仙人感受到一股靈氣掠空,說是奉仙山莊的人又迴來了,想來挖季公子,曹仙人快氣死了,正打算一人一劍,將他們斬至門外。”


    專門負責伺候兩位仙人的小廝說了一句,隨即便匆匆跟了上去。


    耳聽著空中的“娘希匹”不絕於耳,方中正沉默許久,最後收拾了些銀兩趕去了城外邱家。


    而除卻方中正、占了季家家產的戶家、奉仙山莊仙人之外,還有人也想見季憂一麵。


    黃昏時分,日薄西山,天色沉寂。


    匡誠繞後巷來到了季家祖宅前,望著門上紅褪墨殘的楹聯駐足。


    季憂的事傳到了匡家後,因家裏長輩知道他們二人曾是兒時好友,便讓他前來拜會,畢竟如今這世道,若能搭上一位仙人,說不定就是一次救命的機會。


    他比別人膽子大些,隻是猶豫了片刻便推開了宅門,邁步而入,來到季家祖宅的第二進。


    季家人在逃亡之際便已將宅院裏的物件搬空,隻剩下破磚爛瓦和被打碎的陶片,散落在漸生的齊膝荒草之間,生了些淡綠的苔蘚,已顯荒涼。


    “世間事說來也怪,院裏的人沒了,草卻豐茂了。”


    匡誠微微一愣,抬頭看去,季憂的聲音便已從房中響起,似是早已察覺。


    這,大概便是修仙者的神異。


    匡誠在門前駐足,望著房內沉默許久後開口:“這兩日,便是有人隔牆罵你貪生怕死你也裝作不知,其實是在全力苦修破境?”


    “什麽?有人竟敢隔著牆罵我貪生怕死?”


    匡城摸了下鼻子:“沒,沒有,許是我聽錯了。”


    季憂沉默片刻,聲音從房內響起:“我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們相處,沒想到換來的卻是疏遠,不裝了,攤牌了。”


    匡誠向前一步又道:“所以那日黃昏,你聽到我說天書院之事時,所想的不是找方若瑤求助,而是要讓自己成為天書院的弟子?”


    “一個在未婚夫慘遭家變之際匆匆前來退婚之人,怎能叫人將希望寄托於她?”


    “原來如此……”


    匡誠聽罷後自嘲一笑。


    世間都說讀書人迂腐,他以為那不過是世人偏見。


    可經曆此事後他才發現,遇事時自己隻能動動嘴皮子罵人也就罷了,卻連最後該罵的人是誰都未分清。


    匡誠停頓了片刻,僵直地躬了躬身道:“季少爺,匡某往日對您多有不敬,父親得知此事後將我教訓了一頓,今晚想在家中設宴,向您賠罪。”


    季憂沉默片刻後開口道:“免了,我已吃過,請迴吧。”


    “飲杯薄酒,想來無礙?”


    “離開。”


    匡誠怔了半晌,隨後躬身道了一句告辭,轉身向外走去。


    他不是會曲意逢迎之人,若不是家裏人逼他過來,他或許不會踏足此地,眼見對方並不領情,自然也不會多待。


    其實他是略感寬慰的,他兒時好友還是個心存善念之人,這便夠了。


    至於往日的情誼,匡誠並不會過多設想。


    季憂如今已是天書院下三境圓滿的弟子,身份尊貴,超然於世,與他一介布衣平民有著天差地別。


    猶記得當初的方若瑤好像也是如此,忽然便高傲了起來。


    她自己曾解釋說,那是因為修仙者需要心境無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方能登頂大道,而並非是她看不起曾經的舊友。


    雖不知真假,但可以接受。


    不過就在匡誠前腳踏出之際,身後的屋內卻忽然傳來一陣哐當聲,似桌椅之類的木器倒地砸出的聲響,同時還伴隨了一陣悶哼,似是有人跌倒在地。


    匡誠微愣片刻,隨後便神色微變,邁步進了房中。


    此時的季憂癱坐在地上,左手還搭著倒地的木椅,唇間滿是鮮血,並在白袍的衣襟染出大片的血紅。


    而其中的一些,顯然已經發暗,看上去是早先便吐在了身上的,此時已經幹透。


    “不讓你進你偏進,無知小兒,而今我咳血神功已成,便拿你來練手!”


    “?”


    匡誠看著他沉默許久,信不了一點。


    季憂見他不信,也跟他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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