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是雲月王朝建立後特定的祭禮,五年一次,開國元年因為雲賢皇後懷有身孕而由凰陽和安和王主持舉辦過,現在這第二次祭禮,就要由帝後親自主持祭祀了。


    令狐嫻自己攬下了春祭的所有事,軒轅澈也就安心的處理朝中各地的折子,不知是為了節省國庫開支還是純粹是令狐嫻犯春困懶得很,元年在龍閑郡狐心城舉辦的春祭,今年被強行改到了帝都,為此禮部又在為春祭的步驟和祭台搭建絞盡腦汁頭疼不已。


    “嗯……不行,這樣太俗了……”彼時,辰清宮的書房裏,客座上戰戰兢兢坐著禮部的兩位大人,一句話也不敢吭的蜷縮著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書案後,令狐嫻皺著眉頭提起朱砂筆剛想往禮部大人呈上來的禮台稿紙上改動,又有些泄氣的扔下筆。


    “這不是跟元年舉辦的那次祭祀流程一樣嗎?”她歎著氣倚在座位上有些失落,“殿下,這些都是……都是當初皇上擬定出來的,臣等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祭祀辦法了……”禮部的大人小心翼翼的迴複道。


    “形式主義!”她一口打斷了還在想要找借口的禮部尚書,痛心疾首的拍了拍桌案:“本宮不是說了嗎,要與民同樂!與民同樂懂不懂?這麽居高臨下的搞個祭祀鬼神一樣的祭禮,還有什麽意思……”


    “這……這這……臣等愚昧,還請殿下明示……”“本宮要是知道怎麽搞還用得著你們?!”


    辰清宮上下隨著這一聲河東獅吼挨個抖了一抖。


    “既然本宮想要與民同樂,那就需要所有前來參加祭禮的百姓們都能見到皇上和本宮……”發完火氣,她終於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了想,“娘娘三思啊,娘娘身為皇族中人,雲月王朝母儀天下的皇後,怎麽能隨隨便便出現在臣民麵前……這,這太危險了……”下麵跪著的兩人滿頭大汗也不敢去擦一擦,深埋著頭出言勸說道。


    “就是你們這些老古董的想法,才做不出本宮滿意的祭禮安排!”


    “臣等愚鈍!”


    臨近四月,城內外的梨花全開了,宮裏還有花匠特意栽培出來的淺粉色的梨花,煞是好看,在帝都百姓們走出家門感受春天的溫暖時,長街盡頭的寬闊廣場上,自上一次比武招親之後再次搭建起來了巨大的木製祭台,隻是不同於以往,這次的祭台由王朝皇家禦用工匠們親自打造搭建,所有用料都是最好的,並且還采用了土石結構,很明顯,這祭台搭建好了就不會再拆了。


    “一年春雨貴如油,就這麽樣吧,能給百姓們造些福氣本宮就心滿意足了,祭台建好後就不拆了,五年一次祭祀,平時就交給百姓們虔心祭拜吧。”


    這邊禮部和皇後忙著四月四的祭祀一事,皇帝和安和王以及名義上的國師凰陽也沒閑著,眼看令狐嫻的胎就要進入四個月份了,再怎麽吃,這慢慢顯懷的肚子估計也瞞不下去了,各自商量著怎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拿掉這個孩子。


    “既然她體內還有赤炎之毒,何嚐不如將那毒轉移到孩子身上,然後……”軒轅澈死死皺著眉頭,哪怕再心疼孩子,但是對於令狐嫻的安危,孩子不算什麽。“不行……”他這一提議還沒說完便被凰陽和令狐樓同時否認,“你的記憶還是殘缺的,你不知道,這赤炎其實並不是什麽毒,而是麒麟君蒼亞的魔魂,它……它是專門來找凰王的。”


    “這魔魂,隻會死死纏著凰王的魂魄,又怎會積聚到孩子身上,”令狐樓歎了口氣,對於前世凰王交代他的一係列任性要求,有些頭疼。“唯一想要擺脫這魔魂,隻能是……”凰陽盯著軒轅澈,“迴您和凰王應該存在的位麵,讓王魂重歸靈體。”


    這可真是個麻煩的解決方法,就這令狐嫻若是知道了絕對不會同意的……


    “皇上!”殿房外,禮部尚書求見,將令狐嫻親自設計的祭禮流程遞了上來,軒轅澈挨個掃了一遍,注意到了那其中的一步——天祈……


    “朕知道了,全部按照皇後吩咐的去安排,”


    禮部的人走後,他還捏著這本折子看了半天,終於開口道:“你們兩個,就負責……帶走她肚子裏的孩子,剩下的……”


    赤炎之毒,令狐嫻的心願,他們本想要在這個世界白頭到老相攜一生,但是現在看來,能不能看著那三個孩子成長到獨當一麵都有些困難啊……


    “剩下的,我來做。”


    四月四,既是前世界麵的清明節,也是這個大陸上的冥神節,傳說冥神會在這一天,帶走冬日裏積攢的災厄和不幸,帶走貧苦的孤魂,帶走除夕夜聚集的妖魔鬼怪,帶來溫暖的春天以及百花百草的複蘇。


    長街盡頭,雲月皇宮城門所向,繁雜而低調的祭台高聳而起,高台下是一環低淺的水池,順著皇宮的城牆,延伸到了東西城門的護城河裏,這寓意著雨神,祈禱春雨滋潤沉睡一冬天的僵硬的大地而建造的。


    也是令狐嫻特意命人打造的。


    祭台之上,有方鼎香爐以及四方天神的神位,令狐嫻親自把關的神位,後來和軒轅澈絮叨說:“拜這四方神感覺就像是在拜自己……”


    按照百姓們的習俗,冥神節要先清理家中的年灰,采集艾草做青團,孩子們要出去遊玩踏青以散去一年裏積攢的不幸,而這從日出前七刻開始的祭禮更是節日一天的開始。


    軒轅澈早早就換上了祭祀的袞服,坐在辰清宮的外堂安安靜靜的看書等著還在換衣服上妝的令狐嫻,從門外跑進來的三個孩子也都換上了符合皇家子嗣的吉服,“你們三個,今天要老老實實的跟在宜昌身邊,不許亂跑也不能給本宮闖禍!”內寢還在上妝的人似乎感覺到了這三個孩子的亢奮,忍不住出言囑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娘親今天好囉嗦!”“父皇,父皇是不是要彈琴啊,兒臣看到雲叔叔帶人去拿帝昭了……”“是不是娘親今天也會吹笛子啊,娘親一直不肯教兒臣吹笛子……好生氣哦。”三個小家夥圍在皇上身邊嘰嘰喳喳,軒轅澈有些頭疼的閉上眼睛:“話這麽多,小心今天冥神來把你們的嘰嘰喳喳帶走哦。”


    登時,世界陷入了一片清靜。


    令狐嫻撩開珠簾,提著裙子走了出來,雪白的華服半露著香肩,胸口上金色的狐狸閃閃發光,絨絨的雪狐皮毛襯托著那張傾國之色,頭戴花冠鳳凰口銜著珠翠,眉間一抹火一樣的文記,讓軒轅澈看的一時失神。


    嵐幽素來喜愛白色,雪白的霓裳和銀色的鈴鐺,此時的人兒竟是與那記憶中的女子無比契合。


    “這一身的黑,倒是極其適合你的。”她提著曳地的裙擺走過去,替還在坐著發愣的男人撫平了衣領,雖說是一身漆黑,卻是用金絲掐線暗繡了騰飛的五爪金龍,像極了曾經陪著她翱翔九天的人。


    “走吧,快到時辰了。”令狐嫻不經意的摸了摸肚子,笑著拉起軒轅澈,夫妻二人瞬間沉浸在了二人世界裏,將還在身邊叫囂求關愛不停的三個兒女徹底忘在腦後。


    帝後親自主持祭祀禮,在一個多月前搭建禮台的時候就傳了出去,這一個月以來,帝都是人滿為患,帝後二人披著剛微微亮的清晨魚肚白,一路隨著儀駕步行走到了祭台所在的皇宮城門,隻見皇宮之外早就安排好的控製秩序的侍衛,攔擋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百姓們。


    兩人保持著得體官方的微笑迴應著百姓歡唿揮手的熱情,被儀駕一路護送到了祭台之下,祭台下麵,還有一排神位立在高台之上,背對皇宮的祠堂,麵相祭台上的四方神明。這是祠堂嬤嬤起早奉出來的漠狐王朝開國皇帝和皇後的牌位,隻是這不是令狐嫻所安排的。


    軒轅澈牽著她的手安撫一番,接過身邊禮儀官遞過來的香,與令狐嫻一同跪拜上香,隻是這自己拜自己的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以至於令狐嫻被他牽引著上了祭台都還在神遊。


    祭祀所用的器皿和祭品都早早地安排在祭台上,一路按部就班的依照舊有的祭祀習俗,依次獻禮祭拜,東方的太陽緩慢的從遙遠的地平線下爬了上來,映照著還有些微涼的清晨,帝後二人將最後的獻禮奉上,由禮官將兩捧禦酒遞過來,再由二人揮灑盡,行三跪九拜之禮。


    “送四神!”


    臨近祭祀禮之末,本應該由樂隊奏清平之樂,但是令狐嫻的安排,卻是由帝後親自奏樂以求天下盛榮平和安樂,一直對祭台上擺放著的那張古桐琴好奇的百姓們,見到皇帝竟然盤坐在蒲團上撫弄琴弦,皇後從隨身的絨袋裏抽出長笛之時一陣沸騰,紛紛跪倒在地伏首高唿帝後萬歲。


    帝後本為尊貴之人,在這等祭祀之事上卻願意親力親為甚至親自奏樂祈福,可謂是難得的虔誠,而百姓們也知道這種事難得一見也不能輕易圍觀,惶恐祭拜。


    軒轅澈輕輕撥弄了一下保養良好的古琴帝昭,淺笑著看向另一旁已經做好準備的令狐嫻,飄飄逸仙的衣裝,似曾相識的場景,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便如此,琴瑟和鳴。


    帝昭挑起清脆如若水流的滑聲,一陣前奏過後,玉笛天祈橫空出世,毫不違和的插入了如清泉一樣的琴聲之中,就像是晨醒的森林,山泉丁寧,鳥語鷓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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