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吹奏的蠱王殤,與笛聲簫聲的穿透力相比,實在是太過薄弱,卻是讓墨梟為之一振,就像是突然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螯鉗對著令狐樓揮舞顫抖了半晌,才對著藏妃洞做起了正事。


    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吹奏蠱王殤的巫馬珞突然捂住了臉,連帶著遮擋住了流淌下的熱淚。太爺爺畢生的心願便是再聽他那離家出走的胞弟,再用樹葉吹奏一曲,如今雖說因為身體原因不能跟隨前來,她也終於代替太爺爺聽到了。


    令狐樓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隻是專心的吹奏著蠱王殤裏的每一個音符,墨梟無比英勇的揮舞著螯鉗,一雙黑油油的小眼睛死死盯住了這片區域另一隻蠱蟲的所在,兇猛的抬起尾巴上的毒針,以絕對的威壓,在精神領域與那隻移情雌蠱纏鬥著,不過多時,便停歇下來,放下了尾針和螯鉗,乖順的爬迴了令狐樓的懷裏。


    兩蠱相爭必有一死,而現在的結局已然成為定數。


    令狐嫻的身體狀況極其的糟糕,根本容不得他多番折騰,軒轅澈輕輕放下已然昏迷過去的小丫頭,強行壓下還沒有過去的熱潮和情欲,聽著山洞外麵模模糊糊傳來的曲子聲,終於等到了她不由自主的掙紮動作。


    他慌忙壓住令狐嫻想要抓撓自己脖頸的雙手,一直到她從嘴中嗆出一口黑血,小腦袋無力的歪倒在一旁,噴湧而出的那攤黑血中,一條細長的血紅色蠕蟲在拚死掙紮,終於慢慢的一動不動。


    緊接著小丫頭也一同昏死過去,不再動彈。


    軒轅澈解下身上的大氅,將她嚴嚴實實的裹進去,打橫抱起她,踏過寒潭水到了堅實的岸邊。最後看了眼令狐嫻被囚禁了兩個月的地方,大步走了出去。


    然後遇上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龍莫雲披著披風,站在藏妃洞門口,不知已經呆了多久,就連肩膀上,都已經積起了一小堆雪,卻一點也沒有拂下,像一座冰雕,見到他抱著令狐嫻走出來都不為所動。


    “你還敢來?”軒轅澈見到他就沒有好臉色,冷哼一聲劍拔弩張。


    龍莫雲一直沉默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懷裏的人,就連軒轅澈都能看得出來,那裏麵滿是該死的溫柔,“讓開。”


    堵在門口的人沒有理他,一直收在披風裏的手卻是伸了出來,那隻手裏,是一支被摩挲的溫熱的血紅玉笛,他兩步走上前,不容軒轅澈來得及揍他的功夫,將天祈放在了令狐嫻的懷裏。


    “你走吧。”驀然,他終於開口,苦笑道。


    “帶著她離開,離得越遠越好,龍毅對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軒轅澈怔了一怔,狐疑的看了眼龍莫雲便運了輕功飛速離開這是非之地,徒留龍莫雲,看著滿地狼藉發呆。


    愣了一會兒,失魂落魄的走進了這兩個月裏來過無數次的深深寒洞,那條路似乎突然間變得奇長無比,怎麽走也走不完。


    “座主!”龍牙見他這般失魂的模樣,不忍心的將他拉住,看著龍莫雲悲痛的目光,輕輕搖頭:“別去看了,”


    他執意的掙開了拉住他的那隻手,又邁開步子走了進去,“座主!”


    那昏暗的洞穴裏,還彌留著糜亂的氣息,以及令狐嫻身上獨有的蝶蘭花香,令人沉醉。


    “她還是被帶走了……”


    軒轅澈幾乎是拚盡了全身內力,抱著令狐嫻趕到了他們約定之處,令狐樓上前檢查著那小丫頭的身體狀況,鎖著眉頭歎口氣,“太弱了,這死丫頭,怎麽就這般作踐自己。”


    營養不良,極度缺水,五髒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毛病,簡直就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龍莫雲心係於她,不可能會苛待她,隻會是她自己不願意,不想吃罷了,倒真的是什麽時候都不能讓人省心,”一邊囉嗦著,一邊寫下了藥方,派小廝去這小鎮中的藥坊買藥。


    “聽說,龍毅要來這氷城,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趁早離開,迴到安全之地再從長計議。”巫馬珞甚是擔心的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孩,哪怕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適宜舟車勞頓,但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全,他們必須走。


    “是不是嫻兒醒了,她就能記起我們了?”樂正纓一直守在女兒床邊,憂心忡忡的追問著,一時間這狹小的房間裏顯得混亂不堪。


    第三天,一行人便又上了路,這滿是龍家眼線的氷城不適合令狐嫻安心養病,他們隻能南下前往樂正家的領地,令狐樓將自由之度的情況簡單寫了一遍托付給信鷹帶迴王朝,便繼續照顧令狐嫻。


    好在這小丫頭的身體素質也不是那種病嬌的,才不過三天便已然清醒過來,各種補品營養品的滋養,曾經的皮包骨頭變得與被俘之前毫無差異。


    但是她對於這段時間的所有記憶都尤為清楚,尤其是最後在藏妃洞的那一瘋狂之舉,更是在這接下來的半個多月裏,羞憤的一眼都不敢見軒轅澈。


    “你說說你這是在別扭什麽?”令狐樓哭笑不得的見她又要靠裝睡來躲過軒轅澈的探望,放下藥杵無比正經的搬了個凳子坐在她床前,明顯是要促膝長談。“你說我在別扭什麽……我那是什麽樣子……我……我太難了……”把自己縮在被子裏的人實在是沒臉見人了,夫妻之間圓房乃為人之常情,但是你就說說她這兩次圓房,有哪一次是正常的?不是被下藥便是被下蠱,她浪蕩醜陋的模樣全被軒轅澈看盡了,還有什麽連再見到他……


    ……


    令狐樓一把扯開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好笑道:“你也有害臊的時候?怎麽天天逛青樓就不害臊了?我聽說你還拉著人軒轅澈去逛花樓?長能耐了?”


    令狐嫻見奪不過被子來,幹脆做了鴕鳥,拿枕頭捂住腦袋,殊不知那張小臉通紅。“哎呀我那不是年少輕狂嗎……”更羞人的是,她的初夜還被那個花樓給拍賣了……


    這還讓不讓她好好做個人?


    “對了,王朝的信今早上剛到,你要不要看看?”這位哥哥突然一下子正經下來還真是讓她措手不及,拿掉枕頭深吸口氣,“拿來,我瞅瞅,”


    她逃離了龍莫雲的魔爪,就該好好想想怎麽顛覆了這狂妄病態男人的政權,既然現在龍毅與他不和,不如就趁著這股分化內亂,一舉瓦解掉龍家。


    可是……


    轉念一想,撚著信紙的手不經意的垂落下來。


    西蠻太後龍嘯寧說過,龍莫雲的父母都是被龍毅殺害的,若是他們反目,難不成就是因為這件事?也就是說,龍莫雲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龍毅是他的仇人,一直以來都是在臥薪嚐膽?


    這也太……


    “王朝現在能動用東征的兵馬有多少?”她丟下信紙問著旁邊桌子上搗藥的哥哥,一雙晶晶亮的眼睛似乎又是在算計著什麽事。


    “虎陽郡已經有十五萬軍馬等候軍令進入自由之度,我來時,皇帝和唐大將軍已經開始全國征兵,再加上之前你籌集到的軍糧和銀餉,能征到百萬大軍不是問題。”


    “我現在想,或許,我們的敵人,可以從兩個,變成一個。”她摸著小下巴思量著開口。“嗯?怎麽變?”


    “龍毅和龍莫雲本性不和,並非是為了一爭這天下霸主,而是他們兩個本就是仇人,龍毅不知龍莫雲早就知道,是他殺了龍嘯安,毀了他龍莫雲的一家,而龍莫雲,卻是一直在暗度陳倉,從他開始慢慢收買人心架空龍毅的權利開始,便意味著,龍毅這個莽夫,根本就不足為懼。”


    令狐嫻分析的頭頭是道,令狐樓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恨龍莫雲嗎?”


    她微微一怔,這一句恨,眼前有著無數令人心痛的畫麵閃過,她自己所經受的倒沒什麽,隻是現在一閉上眼睛,眼前便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玄夕玄月玄修慘死的畫麵,以及滿手滿臉的鮮血。


    “嫻兒?”令狐樓見她臉色不好,頗為擔心的叫迴了她的神思。


    “怎麽可能不恨……”她苦笑,“隻是,今後自會有他付出代價的時候,現在,我隻能是以大局為先。”


    她還不能辜負四大家族對她的期望,她還需要收複自由之度,還天下一個平等自由的大陸,她還想要一展宏圖,怎麽能因為一個恨而停下腳步。


    一紙軍令,帶著令狐嫻的桀驁,飛迴了王朝帝都,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各路人馬集結虎陽郡,等待著最後的命令,攻入自由之度。而由西河郡王左熙,唐家少將軍唐敖,花家嫡幼子花瞳,風家少將軍風瑞各帶領的四大暗騎,直接兵分三路,前往解圍樂正萬俟巫馬家族的圍困之難,至此,大陸自由之度與世隔絕的格局被完全打亂。


    龍毅剛到氷城,便聽聞這離王朝疆域最為接近的樂正一族領地,逍遙城被王朝虎騎軍一舉攻下的消息,直接被氣吐了血,他本以為控製了令狐嫻便相當於挾製住了王朝,這天下唾手可得,卻沒想到,千算萬算,漏算了一個他的親侄子。


    他眼睛帶著血絲,兇狠的上前抓住龍燁的衣領:“說,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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