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


    “她心中所想,正是軒轅澈今後所做,無一例外。”


    軒轅澈歎了口氣:“所以,嫻兒,相信我,好嗎?”


    他拉過那隻手的主人,揉入懷裏,感受著那具身子慢慢的從僵硬變得鬆軟,感受著她的手終於有了迴應。“好,我相信你。”


    葉嫻趴在他的肩頭,閉上了眼睛。耳邊是軒轅澈輕聲的呢喃:“永生永世,唯卿一人。”


    河的另一邊,驀然升起了煙花,絢爛多彩,煞是好看,街上人來人往被煙花映的雪亮,一切紛擾卻絲毫不影響這一方寧靜。軒轅澈緊緊牽著葉嫻,如同多年夫妻一樣緩步在夜市街巷,一狐一兔,心甘情願墮入情網。


    客棧裏,正在一樓酒館角落百般無聊撿著花生吃的水空見這兩人手牽手如膠似漆的進了客棧上了樓,目瞪口呆的拍醒了正在一旁打盹的雲蘇:“快,快看,咱家王爺是得手了??”


    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抱著嬌娘歸啊!


    那他們的苦日子是不是終於到頭了?!


    雲蘇迷迷糊糊的睜眼,隻看到了自家王爺和王妃上樓的背影,驀然驚醒,心有靈犀的對上水空的眼神。


    “今日玩的時間夠久了,好好休息,還有的是時間帶你四處看看。”軒轅澈把人送到臥房,親手整理了床榻和蠟燭,又喚來小二準備洗澡水,貼心叮囑著。“好。”葉嫻惦記著黎葉說的自由之度的事,略有心不在焉。“那你歇息吧,我先迴房,有事叫我,不許一個人以身犯險,聽到沒有?”


    葉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囉嗦起來和安雅爵簡直一個德行。


    終於蒼雪王爺百般不放心的關好門退了出去,葉嫻才有功夫想想搞些小動作。她指使著小二把熱水放好潦草洗了個澡,麻溜換了身衣服,便熄了燭火從窗戶溜了出去。瞅了瞅軒轅澈房裏還燈火通明,想必還在處理事務,避了客棧的人躡手躡腳的又迴了夜市。“拿青樓做分莊,指定是黎葉的餿主意,我若是女裝連打聽都不好意思打聽....”她扶了扶高挽的書生發冠,順了順腦後的兩條鮮紅的飄帶,紙扇一搖,從懷裏摸出半麵麵具,一副翩翩公子模樣在依舊熱鬧的街市招搖過市。


    “這位仁兄,在下頭次來這番陽城遊賞,殊不知何處最為熱鬧?”她轉了好幾圈,專挑了個有著風流麵相的當地路人問路,那過路男子見他一副闊綽公子想找樂子樣,也是個識趣的,貼近了耳邊道:“小公子來我們番陽城,先不說這大好山水,唯有一處是不可錯過的,這城南最為繁華之地,有一紅燭樓,過往賓客好生熱鬧,裏麵鶯鶯燕燕詩書歌賦琴棋書畫可謂樣樣精絕,想必公子定會喜歡那裏。”“哦?既有佳人如此,小生怎好錯過?多謝大哥指點。”葉嫻作揖道謝,男人揮了揮手便走了。


    城南可謂整座番陽城最為繁華之處,堪比京城樣的盛世,實在是足以讓人流連忘返,這一天過得匆匆,軒轅澈還沒來得及帶她轉遍整座城,她倒是先見識了。果不其然,在人群最為密集的街角,便是那紅極一時的紅燭樓,樓前流錦燈籠幡簾隨著江風飄動,有三兩姑娘在門口嬌俏笑著拉攏客人。


    “嘖,當真是個噬魂銷骨之地。”她遠遠一看,便讚不絕口,王朝龍閑郡的藏嬌閣與之相比也不過如此。


    正是感歎,忽而一股被人緊盯的直覺傳上心頭,她不動聲色,麵具下的一雙眼睛悄無聲息的打量著,無非是一些叫賣女孩家喜愛物件的小販和來來往往的行路人。她皺眉,不確定那種感覺是不是真切,還是僅僅那一瞬間的緊張。剛剛鬆了口氣,被盯的局促感又尤然心生。葉嫻渾身緊繃,她這個身份實在是不多人識得,也不知來者何人。


    那道目光一直沒有消失,葉嫻很快便發現了它的主人,那是一個倚身角落的老僧,一身破舊的袈裟,如同風塵仆仆,低矮而傴僂的身子,愁眉笑眼,手裏提著一盞燭火幽幽的走馬燈,正眯眯笑開了嘴盯著她。


    等葉嫻打量罷這老僧,將目光轉移到那盞走馬燈上時,眸子驟然一縮。


    那六麵走馬,不知是何等麵料,以絲線刺繡了同一個女子,一顰一笑,一躬一行,一嗔一癡,那女子貌若傾城,柳眉鳳目略施粉黛,細鼻櫻唇巧奪天工,三千青絲披散如瀑,一身水藍輕紗百鳥相環。


    走馬燈不停地旋轉,鳥兒飛轉著,那女子或喜或嗔或怒或嬌,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葉嫻衣袖下雙手在微微顫抖。


    這裏是蒼瀾,別人不認得她龍閑公主,她自己可對這張麵皮清楚得很。


    有人見那盞燈籠上女子實在美貌想要高價購下燈籠,卻一一被那老僧搖頭相拒,那雙眼睛,就如鷹隼一般死死盯住了遠在街頭另一邊的她!


    她收了收心緒,走了過去,俯身作揖:“敢問老師傅緣何在此?”老僧一笑,眼睛眯成一條縫憨態可掬,衝著她雙手合一點了點頭:“貧僧在此等候一位到來之人。”這番答若未答,卻已經讓葉嫻心驚,方才觀察,這位老僧不曾迴過任何詢問之人,為何單單迴了自己?


    “不知師傅可等到了此人?”“這盞燈,自會引領貧僧等到此人。”


    “那,師傅可認得這燈籠上的人?”她越問,心下越沒譜,倒是這老僧依舊是笑眯眯,眼裏有著看破紅塵的清明。“女施主明知故問了。”


    麵具後,葉嫻額頭落下三分汗,看著老僧的眼神裏也多了絲警惕,那老僧見她如此並未多怪,合掌衝著她鞠了一禮:“天下即將陷入更迭戰亂,百姓苦於水深火熱,施主既胸懷大誌,又在猶豫什麽呢?”


    女孩抬眼看他,半晌,忽而一笑:“高僧說笑了,不過一介草芥平民,怎可能有那虎膽狼心?”


    “嗬哈哈哈,”老僧低低笑著,那雙犀利清明的老目中滿是讚賞:“你的眼睛,裏麵是雄心。”


    她細細思索這句話,略有困惑,作揖討教:“紛爭不以小女而起,但願因小女而止,而這世間仍存有少許平和之處,小女心願並非陷萬民於水火,隻求力挽狂瀾,救萬民於貧苦。時機未至,小女自當韜光養晦,而非做那禍亂天下之人。”


    “命裏選擇的人啊,你是有著神明護佑的。”老僧呢喃,恍惚不已。


    “敢問高僧名號?”葉嫻實在困惑,但這老僧卻並不多作解釋。“貧僧原是自由之度,乾坤峰天地寺裏住持,佛號慧生,四方遊曆,隻為尋這花燈有緣之人。”老僧頓了一頓:“隻是今日,這花燈,已經找到它的主人了。”慧生將手中花燈交予葉嫻手中,再次雙手合一拘禮,眼中笑意更甚。“慧生禪師不怕所贈非人嗎?”葉嫻笑問,“就憑施主這雙眼睛,貧僧相信不會認錯,令狐家有子如斯,當是萬福。”


    葉嫻甚驚,盯著花燈上女子笑眼分外親切:“多謝禪師饋贈之情。”“去吧,天下將亂,各路英豪逐鹿中原,兩虎相爭必有一失,這零原,分久了,也該一統了。”


    慧生似乎是在和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所言之語,奇怪得很。


    那花燈的玉柄溫潤細膩,一眼便知非同凡物,葉嫻再次道謝,才敢轉身離去,未見那老僧愈發.縹緲虛幻的身軀。


    “帝鳳雙星相攜耀世,天下安定,定有數百年盛世繁華。鳳星方如此,那帝星又該是何等人中龍鳳。這三轉九世喜哀困苦,也該結束了。”


    呢喃著,那老僧竟是憑空消失,來往路人並無異感,仿佛這裏本就未曾出現過什麽提著花燈的老翁。


    “爺,我們抓到的血衣衛的人,都吞毒自盡了。”


    客棧裏,軒轅澈盤腿坐在燭火前,桌上書信白紙黑字寫著運河附近州縣情勢,他微微頭疼,壓著信紙的手習慣性的敲打桌麵。“先下去吧,看好赤安。”奉命追殺血衣衛的黑衣人退了下去,一時間房裏實在安靜,如若無人之地。“王爺....”“他們想困住城裏的人。”軒轅澈突然開口打斷了想打破死寂的水空,“如今,西陽城和莒縣,荔城,接二連三的發生命案,除了番陽城和莒縣,其他地方為了抓捕兇手全部封城了。”水空雲蘇靜靜聽著,他扭頭,盯著二人:“你們還記著,嫻兒今日所說的話嗎?”


    水空神經粗,不會記這些小事,倒是雲蘇被這麽一點瞬間明白了:“王妃說六月便入了雨季,陰雨綿綿,這運河定是要漲水的,而這幾座城池瀕臨南江,隻怕....”


    這沒前沒後一番話順下來,兩人卻是迅速明白了事情的嚴峻性,正顏肅穆:“屬下這就去派人盯著南江各大水渠堤壩!”


    第二天沒了水空雲蘇這兩個尾巴,軒轅澈更加不顧形象的各種討葉嫻歡喜,一日下來玩的更是盡興,正是晚飯時候,因著與葉嫻關係更進一步而心情甚佳的蒼雪王爺見到從樓上洗漱更衣下來的葉嫻,霎時間黑了臉.....


    眼前這隻狐狸,竟然是梳了書生冠,戴了琉璃帽,換了一身騷包妖豔的紅衣男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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