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這是在哪兒.....天堂還是地府?


    眼前模模糊糊映入的床帳破破爛爛,依稀可見幾根撕扯壞的布條垂了下來.....


    這麽破敗的地方,應該是地府吧.....


    畢竟她前世今生殺了這麽多人......


    破舊的木床上的人微微動了一動,劇烈的疼痛真實的傳入了神經,那人剛剛無所眷戀閉上的眼睛又猛然睜開.......


    咦??她還沒死??


    她艱難的控製著自己扭了扭頭,真實的不能再忍受的痛感讓她沒忍住呻吟出聲。勉強睜著眼睛打量著這個無比破舊的地方,似乎勉強是個人住的地兒......


    這裏是哪兒......


    “咦?阿姊醒了?”正打量著,離床不遠的小木門被突然打開,陽光猝不及防的映到床上,迫使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看著來人。


    那是個約麽七八歲的小丫頭,端著粗糙的陶碗,小心翼翼的關好門,將碗放在床邊那個勉強充當桌子的木櫃上,然後瞪著提溜大的眼睛緊張兮兮的觀察她的狀況,她被這副嬌俏模樣逗笑了,想伸手去摸她腦袋,卻不想全身用不上力氣,就跟筋骨盡斷一般毫無感覺。


    “你是.......”她開口,聲音嘶啞如若破鑼。“我叫白薔,阿姊可以叫我薇薇。”小薇薇貼心的端過那隻陶碗來,拿小木勺一點一點將裏麵的湯汁喂給她,葉嫻一嗅便知裏麵都是一些常見的生骨養脈的藥材,忍著喉頭的酸痛一口一口咽下,“薇薇是個小郎中?”她感覺到這個木屋裏沒有其他人,略微詫異。“不是呀,我隻認得一點點藥草,這是我爹爹煎的藥,說是可以幫阿姊養骨,阿姊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吧,爹爹說,還好有山木攔著,摔得不嚴重,不然就救不迴來阿姊了。”


    小薇薇一點一點解釋著,“那天爹爹背著阿姊迴來,全身是血,可把薇薇嚇壞了,幸好阿姊堅持過來了,薇薇真怕阿姊......”“乖,不哭......”葉嫻第一次見到自己把自己說哭的小孩,頗為無奈的哄道。薇薇抹了抹鼻涕泡,“阿姊一定不是普通人。”“嗯?為什麽這麽說?”“爹爹說阿姊好厲害,這麽重的傷,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而阿姊的傷一直在愈合....”薇薇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又突然間得意起來,“爹爹還誇我把阿姊照顧的很好呢!”


    “薇薇真棒,”葉嫻稍微明白了情況,到底還是個孩子,這段時間竟然一直是她照顧自己。她努力想伸出手去,卻被薇薇眼尖的看到,按住了,一本正經的搖搖頭:“阿姊不能亂動的,骨頭還沒長好。”她見著這麽善良可愛的孩子,有些不忍:“薇薇,你和你爹爹就不怕,阿姊是個壞人嗎?”


    葉嫻明顯見到薇薇身體一僵,隨著聲音也顫抖起來:“那.....阿姊是壞人嗎....”那小眼神簡直柔化了葉嫻本就不硬的心腸:“怎麽可能,薇薇不怕,阿姊不是壞人.....”“我就知道,阿姊不是壞人,是被壞人打傷的....”


    一句話讓葉嫻明白了,這一對父女隻怕是為了躲仙醫觀而隱居在此的。


    “壞人真壞,娘親也是被他們做成了藥人,都不能抱抱薇薇了.....”


    那孩子嘟嘟囔囔著,正要追問,門外傳來了動靜,“呀,爹爹迴來了!我得去告訴爹爹阿姊醒了!”薇薇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不多會兒,一個幹幹瘦瘦的中年人提著兩尾魚走了進來,將手中魚給了白薔,手裏比劃了兩下,嘴裏“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什麽。“知道啦爹爹,”白薔倒是乖巧的應了聲,便走了出去。


    “您的嗓子,是被毒啞的。”


    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孩輕聲開口,聲音依舊嘶啞,男人眼睛一亮,頗為讚賞的點點頭。坐到床邊,很是老練的把脈,查看她骨頭和傷口愈合情況,手裏比劃著“咿咿呀呀”,這淩亂的手語看的葉嫻一時無奈,她示範了一下唇語,這才讓對話變得簡單起來。


    這個男人叫白竹,先前祖上一直在仙藤山下行醫,也是仙醫觀一脈弟子,小有名氣的骨醫,隻是仙醫觀傳到單青一代便失了醫德。白竹妻子在生下白薔後得了一種奇怪的病,一直被仙醫觀人間正道的形象蒙在鼓裏的白竹帶著妻兒上山求醫,沒想到仙醫觀這群喪盡天良的人,瞞著他將妻子做成了藥人,他知道後反抗,卻被強行灌了毒藥毒啞了嗓子。無奈之下,他找了機會趁著仙醫觀鬆懈帶著妻兒逃下山,因為仙藤山的追殺而不得不流落在山穀裏,有家不能迴......


    “爹爹,魚燉好了!我來喂阿姊,您去吃飯吧。”正聊著,白薔乖巧的端著碗粟米飯和魚湯走了進來。


    蒼瀾,軒轅澈的判明也出來了,一句勾結江湖歹人,謀害西蠻皇子將罪狀壓得人盡皆知,全城百姓傳的沸沸揚揚,然而這位爺受著牢獄之災卻絲毫沒心情理會刑部大理寺的落井下石,臨收入大理寺之前還囑托水空讓鬼巫壓好江湖陣腳,這種時候若是江湖一亂,仙藤山,血殤穀水天一色,以及和帝醫鎖定了的第一魔女時月蝶玖、噬月蝶全部玩完。


    果然如軒轅澈猜想的那樣,在鬼巫表明鎮壓江湖動蕩之後,首先挑事的便是同為“六尊”首位的天火山莊!


    被時月蝶玖狠狠坑了一筆的黎葉,自然不會錯過時月蝶玖背後靠山失蹤的這一大好時機,先是派人挑釁騷擾噬月蝶的諸個分舵,隨著便是大張旗鼓明目張膽的欺壓橫奪,搶鏢局資源,奪懸賞任務,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玄蝶在潞城主舵裏急得團團轉,不僅僅為近些天來分舵遭襲而頭疼,也為著京城裏蒼雪王爺鋃鐺入獄而操心.....這可是主子的夫君啊.....


    不多時,心心念念盼著的花蝶終於進了門,裙擺上銀白色的蝴蝶亂舞:“江湖上瘋了,主子到底拉了多少家仇恨玄蝶你跟我說清楚??”“我咋知道,主子那毒舌那臭脾性無時無刻不在拉仇恨好嗎?!”兩人扯皮了一嘴又不約而同的迴了正事上,一邊一直安安靜靜坐著的巫蝶也終於睜眼聽她們嘰嘰喳喳的討論。“京城傳開了,可以說是個人都知道罹戰峰那廝是在帝醫手下中招的,偏偏有一堆帶風向的,今天毀了一波,估計過幾天傳的更厲害。”“指定是秦簡那老賊出的狗主意!老娘滅了他!”玄蝶小脾氣上來提著刀就要往外走,被花蝶一巴掌拍迴去。


    巫蝶輕輕歎口氣,對這兩個女人終於不抱任何希望,“我有個主意,要不要聽聽?”


    吃了將近一個多月的此生絕對難以忘卻的糙米飯和魚湯,在白家父女精心照料下,葉嫻以讓白竹驚愕的速度痊愈並恢複著,這段時間除了下地四處走走以便恢複筋骨,便是泡在白夫人房裏,想方設法從白夫人體內把將她變成藥人的罪魁禍首——僵屍蠱逼出來,在她逐漸恢複往日精氣神的同時,白夫人的機體也在她的指導用藥下逐漸恢複,已經有了模糊的自我意識並能夠自己開口吃飯了。在自己妻子認出白薔是她的女兒的那天,白竹激動的差點給葉嫻跪下,心酸而感激的淚流滿麵。他知道自己的嗓子想要恢複需要更精致的調理,便滿不在乎,隻顧著一天天精力旺盛的出去打魚,采藥,挖野菜,迴來和白薔一起熬湯給倆病號養身子。


    傷筋動骨一百天,然而葉嫻的猴脾性等不了一百天,才一月有餘便開始天天百般無聊的在木屋外的菜地旁練著有些生疏的拳腳,越是往後,卻莫名有些熟悉和失落,這段時間總感覺心裏少了些什麽,空空的,仿佛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白薔在屋簷下陪著被背出來曬太陽的母親,看她練拳看的興致盎然:“阿姊好厲害!我也要和阿姊一樣學功夫,打壞蛋!”葉嫻停下手裏的動作,衝她招了招手,小薇薇立馬顛顛的跑過去,被摸著小腦袋:“薇薇,想不想出去看看?”薇薇眨眨大眼睛,有些失落:“外麵有壞蛋想殺我們,爹爹從來不讓我出去.....”


    葉嫻垂眸,自是知道這孩子口裏的壞蛋指的是何人,隻不過她不知該如何和一個孩子解釋外麵發生的血腥之事。白竹又出去打魚了,細細思考了這麽長時間,覺得確實不應該再給白叔添麻煩了,況且,白夫人的病也需要更好的環境。她輕輕歎氣:“薇薇,外麵沒有壞蛋了哦,外麵都是阿姊的人,他們特別溫柔呢。”


    很容易便被說服的孩子緊緊攥著手裏葉嫻給她的玲瓏玉佩跑到屋簷下母親身旁絮絮叨叨著,葉嫻遠遠的看著她蹦蹦跳跳的小身影,難得如此真實的笑。


    等白薔給依舊呆木但是能聽得進去她的話並微微笑著的母親指了指遠處田邊的葉嫻時,卻發現阿姊已然不見了。


    夜晚將至,秦相府上下正緊鑼密鼓準備著晚膳,近來朝堂上秦簡助皇帝成功把蒼雪王押入大牢受盡了各種賞賜,然而這位相爺卻依舊愁眉苦臉。


    江湖盛傳帝醫血鳳凰身隕仙藤山,俞鶴也百般肯定帝醫已亡,可是為何他還會收到帝醫的信箋?


    不僅如此,今晚也是帝醫給他下決定的最後一天。


    他要自己推翻自己的措辭,將他親手送進去的蒼雪王保出來?!


    先不說他這一番自砸腳的做法老臉往哪兒擱,皇帝那裏肯定更是不好交代.......這封信箋確實像是帝醫囂張的風格,隻是......


    秦簡放下手中印有帝醫篆章的信紙,目光隱晦,這血鳳凰死沒死他不知道,倒是江湖亂七八糟,誰知道哪些暗藏鬼心思的會冒充帝醫,倘若到時是個冒牌貨,他豈不是啞巴吃黃連?


    想罷,他終於放下心思,起身想去前廳用晚膳,不料憑空清朗的女孩聲音將心裏沒譜的他又嚇得坐了迴去。


    “三日已過,不知秦丞相考慮如何?”


    秦簡嚇得一激靈,循著聲源找去,他實在沒想到這個人竟然真的敢現身!


    門口的太師椅上,驀然坐了一個紅衣女孩,氣質和一舉一動像極了那日朝堂之上給他臉色的帝醫。他哆哆嗦嗦想將信紙收起來,那女孩似乎笑了一笑,“秦丞相,那日醫館,圍觀百姓皆可證實,罹戰峰的毒出自孤之手,不知秦丞相偷梁換柱,換的可還踏實?”哪怕見識過龍顏盛怒多大的場麵,秦簡還是緊張的兩隻手緊緊扒著扶椅把手,生怕一鬆手便要鑽到桌子下麵去。


    “帝醫姑娘,不是老夫不照做,您也知道聖上的意思,身為臣子實在是伴君伴虎啊......”


    “是嗎?”那紅衣女孩手托下巴,似乎在考慮秦簡所言,秦簡大著膽子拿衣袖擦了擦額角的汗,“若真是這樣,”女孩微微一笑:“孤看你那皇帝命不久矣,你這般忠誠,不如孤送你去陪著你家皇帝一起?”


    秦簡剛擦幹淨的冷汗瞬間又嗖嗖直冒,“帝醫姑娘可別開玩笑了,老夫.....”“開玩笑?”


    書房裏寂靜的緊,秦簡一直期盼著能有侍衛發現端倪進房來救救他,不知是點背還是人都被血鳳凰清理幹淨了,這麽久時間竟沒有一個人發覺。“你是覺得你比西蠻皇子罹戰峰更金貴還是覺得你和孤更相熟?”那語氣冰冷,冷到秦簡覺得這個人會絲毫沒有半點猶豫的殺了他。“還有啊,翻供的時候別把孤拖出來,孤不墊背。”


    就像是這個人神出鬼沒的出現,又神出鬼沒的消失了,書房裏隻剩下秦簡像隻老狗一樣後怕的喘息著。


    夜極其寂靜,混亂的江湖天天都有血腥之事上演,流亡的人,逃命的人,追殺的人,討債的人,就在這片無秩下恣意妄為著。


    昏暗的馬廄裏,踏雪的黑色閃電,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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