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不是心愛的琴,為之彈奏的卻是心愛的人,軒轅澈很是用心的撥弄著琴弦,目光卻絲毫不離開殿央傲然而立的藍衣女孩。琴聲錚錚,隻見那人兒如若驚鴻一般,漫天的水綾驀然飛展,輕盈的腳尖伴隨著流水樣的琴聲,像是點在水麵步展金蓮。大殿再大,卻給人們一種不可拘束的騰飛。微翹的嘴角,閃著瀲灩波光的眸子,不忍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悠揚的琴聲,精靈般的舞步,瑤池仙境的仙子也不足為奇。


    薛瑤是第一個見到自家徒弟編創的驚鴻之舞,一直自愧不如,與舞境的融合,納入百川的胸襟,一顰一笑都是悲天憫人,不是每一個舞女都能如此天衣無縫的做到。


    因為龍閑心懷感恩,心懷百姓,心懷天下。


    大殿裏靜若止水,坐在後排的大臣伸長脖子想一覽妙曼,就連精通女藝的大家閨秀也看愣了神,洛秋梧搖著金樽,第二次也看不倦,隻恨無福獨霸這舞姿。軒轅澈一雙眼睛貪婪的盯著葉嫻的一顰一笑,手下木琴失了魂一般急切地想要跟上她的舞步。


    龍台之上,閱覽無數美人的皇帝也失了神,明明普通至極的一張麵皮,明明很是粗鄙的言行舉止,明明就是個孤陋寡聞淺薄無知的鄉野村姑,怎可能跳的出如此天仙一般的舞姿,又怎麽可能會通曉驚鴻之舞!


    最終還是沒了驚愕,隻剩嫉妒在眼中燃起,這個女人,是他親自賜婚給老九的......


    曲終,鴻散,水緞如盛開的花,盤旋在葉嫻周圍,緩緩露出央心的水藍。


    靜默......


    葉嫻款款行禮,“臣妾獻醜了”


    靜默......


    “阿澈,是妾身跳得不好嗎?為何聖上和娘娘.....”


    轉眼,殿央的女孩我見猶憐,撲到軒轅澈身邊眼淚打轉。


    “咳.......”


    軒轅宏終於迴神,為掩飾尷尬輕咳一聲,聽到聲音,皇後後知後覺的鬆開攥緊的手,保持得體的微笑,“本宮倒是從未見過如此妙曼的舞姿,蒼雪王妃當真舞藝超凡,來人,賜玉如意!”


    葉嫻可憐巴巴的走過去福身謝恩賜,眼角卻瞥向琅姿微微扭曲的麵皮。軒轅澈默默收了木琴,他琴藝絕倫,可以說四國之中少有比肩者,卻不想在這裏,葉嫻的舞技能超脫他的奏樂,更勝一籌。他看著那個女孩意猶未盡的迴到座位,向血鳳凰挑釁似得分個眼神,微微一笑。


    洛秋梧虛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葉嫻退下後,竟是一派死寂靜默,每人都在盤算著心裏的小算盤,這時妃嬪座位上的新寵景嬪起身柔柔弱弱的屈身行禮開口道:“嬪妾身子微有不適,先行告退,還望皇上見諒。”軒轅宏毫無興致的點點頭:“好好歇息。”


    宮女攙著景嬪緩緩離去,葉嫻心不在焉的轉著湯勺,半晌,琅姿身邊的醫女也偷偷離了席。葉嫻眼前一亮,暗搓搓的戳了戳軒轅澈:“哎,我出去玩會兒。”軒轅澈還沒來得及叮囑什麽,身邊的小丫頭便已經悄咪咪的溜走了。


    “倒不是個安生的....”軒轅澈無奈的收迴心思,眼瞅著對麵席位上,洛秋梧也放下酒樽,離了席,明擺著衝葉嫻而去,他卻是一點也不著急,葉嫻不喜歡這位太子,甚至可謂厭惡,既如此,他又何必把這位根本不足為敵的對手放在心上。


    軒轅澈不在意,一直緊盯葉嫻的假血鳳凰琅姿可是看出了這兩人的貓膩,緊隨兩人之後離開筵席。歌舞升平,一時間少了幾個人卻也沒人看出來。


    “主子。”


    剛出大殿,玄月便出現在葉嫻身邊耳語著,“喲,這水夠渾的。”葉嫻眼前一亮,“隻怕是連仙醫觀都沒發現自己被利用了吧,黑鷹崖這筆借刀殺人倒是有水準。”能讓她稱讚有水準的,絕對算得上高超,也定是非常難纏,細想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囑咐道:“黑鷹崖恐怕還不止這一處有細作,你們多注意些,”“是,還有,主子,洛秋梧過來了。”


    “......”要說現在葉嫻最厭惡的人,洛秋梧排第二,就沒人能登頂.......


    “玄月,是不是最近我太放縱你和玄夕了?”


    暗處的玄夕抖落一地雞毛,表示躺槍無辜.....


    “主子無事吩咐屬下就先行退下了...”玄月皮笑肉不笑隱了下去,為了他和玄夕的幸福也不能得罪這個小女人,鬼知道什麽時候這祖宗突然就把他扔出去查情報硬生生和玄夕分開好長時間。


    葉嫻沒精力和洛秋梧周旋,隻是靜靜的待在原地等著他跟上來。


    “嫻兒,”見她很是明顯的等著自己,洛秋梧周身戾氣消散不少,意外的有些驚喜。


    “恕本殿直言,赤安太子這番稱唿,你不覺得羞恥,我卻覺得惡心。”


    葉嫻雖矮小,仰著的頭卻不輸絲毫氣勢,“本宮就這般讓你覺得惡心?”洛秋梧抓狂,自認沒有對她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嗬,太子殿下抱著什麽心思接近本殿,又為何進貢踢雪探風駒,殿下自己心裏清楚得很。”“本宮隻是......”“現下我已是有夫之婦,還請殿下自重。”


    “你還未及笄,”洛秋梧一把拉住葉嫻纖細的手腕,半身之高的陰影籠罩住葉嫻。


    “阿澈是我的夫君。”葉嫻鳳眸緊緊盯著洛秋梧,死死相逼。


    “不可能,你和他不過是意外,再說了,軒轅澈他以後就是個殘廢,武功被廢,官職被架空,就連軍權也被收迴,他有什麽好?!”洛秋梧死死抓著那瘦弱的胳膊。


    葉嫻麵不改色的一根根摳開他的手指,“那你也不及他的萬分之一,至少他比你更坦蕩。”“你又怎知他不帶有利用之心!”


    “我不知道,”她甩開洛秋梧再次伸過來的手,“但我知道他不是你。”


    洛秋梧感覺自己被狠狠嘲諷了一般,終於兇相畢露:“令狐嫻,你等著,總有一天本宮會讓你跪在本宮身下求饒!”“是嗎?”葉嫻不甚在意轉身就走:“真可惜,除非你鐵蹄踏破漠狐帝都,除非,你能在我殉國之前控製我。”


    “否則,你想都別想。”


    衣袂終是消失在廊角,洛秋梧不甘心,追了兩步卻又停下,一拳砸向身邊的廊柱,無奈又不甘心的樣子被人盡收眼底


    “洛太子此舉未必太急功近利了些。”


    身後傳來女子泠泠的聲音,“滾開!”他正在氣頭上,偏生有人不長眼撞上他。“殿下可否聽孤一言?”琅姿大著膽子走上前。“孤?嗬,難為你穿出一身帝醫的行頭,可惜學不了帝醫的孤傲。”洛秋梧冷笑著轉身,琅姿正對上這陰晴不定的男人,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定了定神,又對上去:“不過都是為困境所迫罷了,太子同道中人,小女子有一計不知殿下可願聽詳?”


    聽到喚聲,玄冰從牆頭上跳下來,正落在葉嫻臉前。“主子當真是神機妙算!”葉嫻隻覺得自己眼前兩隻星星眼在閃啊閃.......


    “別晃了,趕緊拿來!”


    玄冰怏怏的掏出剛從景嬪宮中搜出來的一包藥粉,交給葉嫻。“果然......”她將藥粉包微微拆開一點,放在鼻翼下輕嗅,又見玄冰一臉困惑的急切樣子,失聲笑著解釋道:“這是黃苓,它的黃花製藥成毒,根須卻是解藥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無色無味,存放需至陰涼幹燥處,一旦接觸水便會散發惡臭,若想要毫無察覺的下藥,隻能用於熏香,一旦中了這種慢性毒,前期隻會感覺身體虛弱,並無其他症狀,而後期明顯症狀,吃得多卻日漸消瘦,五髒六腑開始衰竭,就算是我也救不迴來。”


    “這麽厲害?!”玄冰驚奇的瞪大眼睛,“如果主子不出手,那豈不是現在軒轅宏必死無疑了?”


    葉嫻聞言頓了一頓,將藥包小心的收起來,往大殿走去:“最有趣的是,黃苓粉會在使用者身上留下根本無法消除人眼卻無法發覺的痕跡,隻有黃苓蝶可以......”


    ......一箭三雕啊.......


    說到這兒,葉嫻沉默了......


    一個嬪妃和仙醫觀扯上了關係,仙醫觀的一個小小醫女和黑鷹崖來往密切,殺了蒼瀾皇帝,究竟是仙醫觀的意圖還是黑鷹崖;景樂和景卿一族的死到底是仙醫觀的黑手還是世人所言軒轅宏屠了景家滿門.......


    “主子,琅姿和洛秋梧聯手了....”


    “哦?”葉嫻迴神,好笑的挑眉,“這兩個,當真是一個敢想,一個敢幹,”


    想套路她?不好意思她就是看這種套路長大的.......


    “主子,怎麽辦?”玄冰湊過來,賤兮兮的笑問,“還能怎麽辦?”葉嫻玩著指甲,相視一笑,“我記得琅姿這次進宮帶了那個醫女,”這麽直白的提示,就連玄夕這木頭腦袋都明白了,瞬間一群天天無聊到死的暗衛們滿血複活,“哦,對了,事後把那個醫女......嘶,叫什麽來著?忘了,反正把她帶迴分舵去,”“屬下明白!”


    一隊人雄赳赳氣昂昂的出發了,隻留下葉嫻又悄咪咪的迴了筵席。


    “??”剛坐下,軒轅澈一臉疑惑的看向她,對麵洛秋梧和帝醫血鳳凰還沒迴來,按說這小丫頭暫時迴不來呢.......“別問,一會兒有好戲看。”葉嫻氣定神閑的繼續撥弄著醉蝦,一臉的滿足樣子活像一隻剛貪吃了的貓。


    “血鳳凰和洛秋梧?”軒轅澈還是忍不住想問個究竟。


    “呐,你最不想看到的洛秋梧,等著吧。”


    大殿裏樂聲玲玲,一片和樂,殊不知暗流洶湧,葉嫻一個個掃過這些臣子後妃,不知在算計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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