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古慌忙搗鼓他那些結陣用的法器,丁零當啷撒了一地,匆忙間劃破顧離手指取了點童子血,打賭一般大膽也給項逸來了一刀,好在賭對了,兩人的血都能用。


    剛要施展,發現蟲子快到了腳下,已然來不及。


    “進院裏,進去!快快快!”地上那堆寶貝也來不及去撿,賀古一手撈一個,把顧離和項逸拖進宅院,穿過長長的走道,在院中與豐霧幾人匯合。


    者先突然神誌不清昏厥過去,幾人隻好把他放到空地中間。


    “連昕你快點啊!”顧離邊殺著蟲子邊大喊道,平常見的小蟲子竟然有巴掌大小,而且外殼堅硬,一劍揮過去發出指甲劃過鐵器的尖銳刺耳又叫人全身發麻的聲音。


    項逸卻顯得尤為興奮,身形靈動、閃轉騰挪,好一副恣意瀟灑的模樣!朗聲叫道:“急什麽,待項大爺一展身手!”


    賀古敲敲他的法器,這禦敵陣需要有人坐於陣中壓陣的,現在這些傷的傷,暈的暈,外加兩個愣頭青,沒人能壓陣啊!


    不行了不行了,賀古一拍腦袋,突然想起這長長的走道中設了機關,或許那些人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建宅之時便已做好準備!


    隻是現在蟲子已經湧進院中,想要到走道那邊去需先開出一條路來。


    者先承受不起百年獸丹的大補,體溫急劇升高,正好豐霧體寒——絲絲寒氣在他體外凝結成一層又一層的碎冰,每每要伸手撣去——不斷為者先輸入真氣。


    豐霧眉宇扭曲在一塊,手臂止不住顫動,絕塵欲將他替換下來,他不肯,堅持為者先輸入真氣——絕塵表麵上看著沒事,實則經剛才一疫也已經傷及經脈,隻是要比豐霧好上許多,如今這裏能穩住場麵的不超過兩人,豐霧不能拿所有人的性命當賭注,他寧可自己再傷得重些。


    得到賀古的指示,顧離和項逸左劈右砍,交換行進,這樣方能顧及全麵。不料蟲子越來越多,哪怕兩人已有默契,可是想向前移動卻是十分困難。


    大部分蟲鼠從門中衝進來,層層疊疊的,周遭也有了零零散散的幾小群往裏爬,絕塵顧著護在豐霧身側,無法分神去幫兩個少年。


    “雙劍……”蠱蟲作祟,專挑關鍵時候給豐霧添亂,一股腥甜之氣湧上豐霧喉中,隻能抿緊嘴咬緊牙關將其生生咽下,“項逸會不會?”


    “會。”絕塵臉上掠過遲疑,手上動作仍是不停。


    雙劍乃是豐霧自創的劍法,由兩個用劍之人合力使出,可使用劍之人功力大增,劍鋒殺傷力更大。然而所需極大的默契,一招不慎或是移步節奏不對,都有可能傷及合劍之人,重則一擊斃命。所耗心神及能量乃是尋常用劍的三四倍,合劍過後在床上度過幾月時間才能恢複的大有人在。若不是萬不得已,誰會去用這法子?


    八年前豐霧與雲朗合用過,集兩人之力退敵數百,隻是較為幸運,而後並未花多長時間便恢複如初。


    這劍法顧離是會的,雲朗曾手把手教與他,雙劍也一時淪為佳話,廣為傳知,隻是這保命的兇險劍法,豐霧隻能猜項逸也懂。


    雙劍需要極高的默契,還需長時間的磨合,豐霧用時是迫不得已,再者說,但是與雲朗也早已相識,有默契在不難理解。眼前兩人相識數天,一天到晚非掐即打,真不知能用出什麽樣來。


    “項逸!”豐霧抓起習初,項逸下意識迴頭,習初已被丟到眼前,趕緊伸手去抓,“用雙劍。”


    “雙劍?哦!好!封羿封羿!!”顧離殺急了眼,項逸喊他隻當是耳邊嗡嗡嗡的怪響,絲毫不理睬。


    項逸也急了,邊揮劍邊換個叫法:“小外甥!”


    “你管誰叫外甥!”


    “雙劍雙劍!我左你右!”


    “我左你右!”本著“男左女右”的想法,顧離要爭左邊。


    “好好好,聽我口令,一二……哎!我還沒喊完呢你怎麽就起勢了!?”


    “喊你丫的!沒看見都到眼前了嗎!”


    “慢一腳等我!”


    “你從下劍上來!”


    “你才下賤呢!”


    “……”兩人邊打邊吵,朝走道快速移動。


    者先恢複正常,不消多久應該就能醒過來,豐霧收勢,端坐著調息——這會兒自己可不能倒下成了累贅。


    方才絕塵聽著項逸喊了顧離做“小外甥”,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手上束戒甩起更為靈活。


    偶爾抽空看一眼打坐之人,發現他對鞭子破空的聲音十分敏感,鞭鞭劃過定要皺眉嫌惡,好似打他一般令他心驚。


    隻好收迴束戒,拿起項逸丟迴來的匕首用著。


    賀古順著開出的道路走著,到了長道一陣摸索,扳開幾個機關,對顧離喊著:“封羿,控火咒,引火!”


    “啊?!沒葉子啊!”


    “衣服行不行?”


    “衣服!”顧離拿著項逸一劍劃下塞過來的衣服手足無措,“衣服我不會啊!”


    “真笨!哎,你打我幹嘛!”


    “你頭上有。”顧離從項逸頭上扯下兩片葉子,撚在手裏起了火。


    還好賀古眼快趕緊把兩人扯後來,不然就燒毀容了。


    烈火熊熊燃燒,散發出一股焦香味,讓人想到不太應景的烤肉香氣,阻擋了蟲子老鼠的猛烈進攻,讓眾人暫歇一口氣。可能是顧離和項逸的浪蕩脾性相近,如此合劍竟能毫發無傷地迴來,就是喘得不成人樣……


    由於年輕力壯,絕塵沒讓他倆休息多久,把自己手上對付的那些零零散散的交給他們。


    她好幾次看見豐霧吞咽,掐住他脖根處,將他攬到自己身前,伸出紅袖子替他擋了半張臉,外人看來,這是在摟著他。


    “吐出來!”趁著眾人分神,壓著聲音對豐霧命令道。


    人在做事,或者說遇到危險之時,很容易因慌張而陷入混亂,若是沒有個支柱,很難從險境中脫離出來。由此說來,豐霧可是一行人的主心骨,這一路走來,原本就傷得不輕,累積著的,為了讓幾名少年定心,一直強撐著。


    饒是再努力,最終也還是撐不住,大口大口的鮮血不住地從喉嚨底冒出來,全都吐到了絕塵身上,隱沒在絕塵的紅衣之中,加之夜深、周圍其它的味道濃烈,掩蓋住了血腥味,另外幾人還沒有察覺。


    豐霧吐完,抬手擦一下嘴角,被絕塵攔下:“你的是白衣。”說著,拉起自己的袖子給他擦了下。


    豐霧從懷裏拿出樣東西,指向賀古:“叫他過來……”


    “三爺,何事?”


    豐霧把原先扣下的渡魂囊還給賀古,刀魄還差最後一步:“靠你了……”


    賀古此時有些猶疑——不知豐霧是否知道了些什麽,該不該接過。看了眼下的情形——有些蟲子已經越過火線。果斷接過渡魂囊,招唿顧離兩人阻擋一下,自己坐下專心打坐。


    漸漸地,賀古麵前出現一把漂浮著的若隱若現的砍刀,越來越清晰,直至全部出現。


    賀古劃破手掌,施了法,將渡魂囊裏的東西融進刀裏,刀身光芒立現,泛著清冷的淡綠色。


    接著拿出設禦蟲陣的法器,大喝一聲:“開!”


    大刀直直插入地板,豎立其中,法陣開啟,賀古坐於陣中,以賀古為中心:“封羿,你們快進來!”


    “哇哇哇!”顧離連滾帶爬進得陣裏,趴在地上要死要活的,“連昕,你認真的?那麽厲害!”


    “厲害!厲害!累死……小爺……了……”項逸披頭散發躺到顧離肚子上,“別動別動,你都沒力氣……還想推我……讓我先躺會兒……”


    法陣將幾人牢牢護在其中,闖陣的蟲子全都被法陣灼燒燃成灰燼。


    真不知躺到地上的兩名少年究竟心有多寬,此時此地竟然睡得唿唿作響,看來真是累壞了。


    賀古肩背挺直,施法之後整個人好像煥然一新,變了一張麵孔,顯得特別有精神,沉靜的臉旁不再看起來畏畏縮縮,陡增幾分意氣風發。


    賀古穩住陣法,起身向豐霧這邊來。絕塵並肩於豐霧坐著,一手撐在他後背。


    “三爺。”賀古躊躇一下,也坐到他旁邊來,伸出一隻手貼上豐霧後背。


    “不必。”豐霧艱難地側身,離開他的手掌,被賀古抓著肩頭按住。


    “還得靠三爺帶我們走出去。”賀古手上加緊輸送真氣,“這法陣撐不了多久,屆時還得請三爺先帶封羿他們出去。”


    豐霧抬手掐著他的穴位阻斷真氣,輕輕搖頭,他知道自己的情況,輸再多進來也沒用。


    看了一眼顧離,知道他們是真的睡死了,才說道:“等賀古來了,你們就把顧離帶走,迴沙淵或是賀家堡。”


    賀古眼睛閃爍,驚異地看著豐霧:“三爺……您這是何意?”


    豐霧不說話,隻是直視這賀古的眼睛,叫他實在是壓力太大,別開眼去不敢與他對視。


    “有人追著你們尋刀魄,你與賀古被迫分開,歌茶莊中的障眼法是你設下的,為的就是逼問出賀古的下落。”


    “是。”賀古橫下心來點點頭,“我沒想過三爺會到那裏,以三爺的修為,破了那點雕蟲小技確實很容易。”


    “你才是真正的小七。或者說你叫‘嶽歌’,桂勝才是你的字。”


    “是。百家忌憚賀家,化用連昕更方便。”


    “賀家善器,重在器物本身,而不是用器之人,更不會給兵器加持刀魄。”


    “是。”


    “所以……刀魄是你用的,而不是賀古。”


    “是。”豐霧說得全都對,嶽歌自然沒有反駁他的餘地,“隻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三爺何時知曉我並不是連昕?”


    “第一眼。”第一眼?嶽歌犯嘀咕,若從豐霧睜眼瞧他算起,第一眼應當是在歌茶莊的屋中醒來之時。


    “顧離以為我記不住賀古,他以為的是錯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你與賀古骨骼不同,長相也不該是這個樣子,雖然賀古生性怯懦,但絕不會是你所表現出的樣子。”說罷,掏出一張紙條,上麵詳細記述了雲朗的調查結果,那日錢鐸信使送來時,還有這麽一個附件,豐霧順手收起,連絕塵也沒看見。


    “都說雲相的知信局無所不知,今日在下信了。”


    “賀家忠良,顧離暫且交於你們,教他好生學技。”


    嶽歌由坐改跪,叩首:“賀家之托,連昕責無旁貸,連昕之事便是我之事,定不負三爺厚望!”


    豐霧虛扶一把,要他先救醒者先。


    這水怪在湖裏呆了逾百年,一直向著這些蟲子,因此村民從不受其侵擾,水怪剛死,蟲子就如潮湧出。現如今獸丹在者先體內,隻是他承受不住如此大的能量而昏厥過去,他若能醒過來就說明獸丹能夠融入他的身體,那就與水怪在世時無異,仍能退去這些蟲敵。。


    賀古手移開的瞬間,雖然豐霧還穩穩地坐著,實則已是強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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