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王後的厲聲唿喝不多時等候在一旁的白竹便拿了東西上來了。


    是一副畫?


    眾人皆不明所以,這算什麽證據?


    月淺心定睛一看,當即瞳孔猛一收縮,是它?


    這東西別人不認識,她卻不會不認識,因為白竹手中拿著的,正是那幅畫,是那幅殘缺的“踏雪逐鹿圖”,也就是白竹要她拿去修複的畫,她明明記得當日這幅畫已經隨那輛馬車墜入懸崖底下去了,沒想到還能被他們找迴來,真是煞費苦心啊!


    而伯顏琬與浮丘暘見了這幅畫,卻是麵色俱變!


    “這不是那幅無頭畫嗎,怎麽還在這兒?”昆莫掃了一眼,虎眸危險地眯起。


    元歡忙不迭屈膝道,“昆莫恕罪,因為此畫有異,妾身以為就這麽燒毀了不太吉利,所以便自作主張留下了這幅畫,打算將它填補完善再行處置。但元歡怎麽也沒想到,此次長歡殿的人遇險,竟與這幅畫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王後,此話何意?”伯顏霍沉聲問道。


    “哦,我倒忘了,伯顏大人那時尚在軍中,並未出席壽宴,有些事自是不知。”元歡意味深長道。


    “臣妾若沒記錯,王後娘娘當時也不在場吧,怎麽比我們這些在場之人知道得還要詳盡?娘娘還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右夫人捏緊了袖口,口上仍是半點不落半點下風。


    “本宮本也不想多問,但事關我兒安危,便不得不問了。”元歡長眉緊縮,接著脫口而出的一席畫,卻是如同一道悶雷一般砸到每個人的心底激起千層浪來。


    “當日壽宴之上這副無頭之畫的出現並不是空穴來潮,是有人蓄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將這副暗藏不軌的畫栽贓到‘丹青聖手’,即太子殿下頭上,若不是淺心及時出手指出這副贗品畫的破綻,那麽就讓他們得逞了!這也是為何她會遇險的原因,因為正巧那日她拿了這副畫出宮,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時候被人盯上的,本宮當時就有所懷疑,她在宮中無冤無仇怎麽無端被害,現在一想答案卻是昭然若揭了,想必那幕後主使害她一為泄憤,二為毀滅證據,而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你,伯顏琬!”


    “這些也不過隻是娘娘的一麵之詞罷了,一幅畫而已,算得了什麽物證呢?”浮丘暘反駁道。


    這次,坐在正中央的昆莫沒有說話,隻是不自覺間眉頭擰得更緊了。


    元歡見狀拍了拍手掌,不慌不忙道:“本宮說的話你不信,那他呢?押上來!”


    她話音剛落,另一人就被駕到了大殿中央。


    那人尖嘴猴腮,幹裂的唇上兩瓣山羊胡子高高翹起,一臉市儈相。


    如果說那幅畫的出現是攪得伯顏琬方寸大亂的一根棍子,那麽這個人的出場無疑於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月淺心很明顯地看到,右夫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白了。


    月淺心瞥了他一眼,兀自垂眸不語,隻在暗忖道兩人究竟誰在陷害誰呢?如果右夫人是冤枉的那麽她為何見了王後帶上來的人會緊張成這樣呢?


    “這不是……”舍中大吏見到來人,欲言又止地說了半截,見到都沒說話就馬上閉了嘴,不過還是慢了半拍傳到了昆莫的耳中,於是昆莫乜斜了他一眼,問道:“怎麽,你認識他?”


    舍中大吏忙不迭上前一步,稽首迴道:“迴稟昆莫,此人是赤穀城南街口的最為出名的一個畫商,老臣曾在他手裏買過幾幅山水畫。”


    那人一上來,便二話不說先叩首請罪道:“小人蒙昧,還請昆莫恕罪!”


    “哦?”昆莫見狀壓低了虎眉,問道:“你是什麽人?又犯了何罪?”


    “迴昆莫的話,小人複姓耶律,單名一個酌,一直都在南街賣畫,雖不算大富大貴但勉強糊個口還是沒問題的,直到有一天一位夫人帶著兩幅畫像找上門來……”


    話到這裏,耶律眼神放空,略微停頓了一下,舔了舔嘴皮繼續道,“她是坐著一輛馬車來的,雖然她衣著打扮很是樸素,可小人還是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位夫人氣質非凡,必定非富即貴,於是很恭敬地就把她迎了進來,結果她一來就刻意支開了隨從,要跟我單獨說話,她問我聽沒聽說過‘丹青聖手’,小人好歹是做這行的,自然是知道啊,而且說實在的,也不怕各位笑話,我現在進的貨絕大部分都是仿照丹青聖手風格的水墨畫,這丹青聖手可以算得上是我半個財神爺了。


    “一聽說我知道,然後她就二話沒說拿了一副畫出來讓我辨認,剛開始第一眼看過去我嚇了一大跳,那畫的風格與材質與丹青聖手所畫的凝雪羊裘足足有九分相似,乍一看還以為是真跡呢,但仔細一看便看得出端倪了,那畫的筆力還存在一定問題,與真正的凝雪羊裘還是有一定差距的,隻是一副高仿的贗品而已,於是我便與那夫人講了這畫是贗品,沒想到她聽了也沒生氣,隻是問我有沒有什麽法子能擦去畫上的一部分且不留一點痕跡。雖然對於她這個要求小人是存了幾分疑慮的,但不看人的麵子也得看銀子的麵子不是嘛?還是依照她的用我們行內特殊的處理辦法替她擦除了那幅畫上的一部分。


    “她看了之後很滿意,而且拿了一大袋子元寶賄賂小人,說隻要小人到時候能向別人證明這副畫就是丹青聖手親手賣給我的真品,這些銀子就都是小人的。且為了保險起見她又從袖中掏出了第二幅畫像,說到時候若有人問起丹青聖手的模樣,就以他畫像上的人為主,畫像上的人我至今還記得,是,是一位赤發碧眼相貌絕佳的少年人像……”


    話說到這裏,場麵一度凝滯,不消他繼續說下下去,因為真相,已經是昭然若揭,就在眼前了。


    果不其然,昆莫聽到這裏,眉間刻痕已然皺成一團,他不言語,旁的人更不敢言語,一個個斂聲屏氣,噤若寒蟬的,生怕自己一個過重的唿吸,都會觸發昆莫的滔滔怒火,禍及自身。


    “你說的那位夫人,可是她?”良久,昆莫才發話,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右夫人,平靜地問道。


    耶律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探頭看了看,麵上閃過些許慌亂,急忙朝著昆莫所在的方向猛磕了幾個響頭,連連求饒道:


    “昆莫恕罪,昆莫恕罪,小人不是有意要與右夫人做下這些事的,全是她一手策劃的啊,若不是宮裏頭有人過來調查,小人也不知自己險些闖下了如此彌天大禍啊!”


    月淺心聽到這裏不由在心底暗暗歎服於此人的機敏起來,都說商賈奸詐,此言果真不假,明明是自己貪圖錢財,禁不住誘惑,偏偏還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責任摘得一幹二淨了,可是到底市井之輩,目光短淺不顧長遠,他光顧著撇開自己的罪責,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如此一來,即便是僥幸逃脫了宮規的責罰,卻將伯顏家得罪了個幹淨,殊不知權臣猛如虎,他今天就算是活著走出了這天烏宮,怕也是難逃一死了。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眾人齊齊色變,一直被右夫人壓製著極力忍耐的浮丘暘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熊熊燃起的火氣,衝上前去一腳便將他耶律酌踹翻在地,指著他惡狠狠道:“你這狗東西,不要命了嗎?誰給你的膽子來欺君犯上的!”


    速度之迅猛以至於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咚”地一聲倒在了大理石板上,捂著腿腳哎喲哎喲地叫喚了起來,好不淒慘!而浮丘暘似乎還嫌不夠,又要準備過去再補上幾腳。


    “昆莫在上,三王子怎可放肆?!”王後厲聲嗬斥道,並命令侍衛及時拉開了三王子。


    “夠了!鬧什麽?成何體統!”昆莫吼了一聲,混亂的場麵這才得到控製。


    右夫人捏緊了衣擺,狠狠瞪了耶律酌一眼,仍不死心,繼續向昆莫述說道:“昆莫明鑒,臣妾這麽多年一直是謹小慎微安分守己,從未作出任何逾矩之事,再說,一幅畫而已,即使是揭露出來又能造成什麽影響呢,誰都知道太子之位早已定下,不可扭轉,即便是臣妾生出奪嫡的意思,也該在宮外動手,怎會愚蠢到親自行事呢,要不怎會以自己的名義獻上那幅明知有問題的畫,豈不是自掘墳墓?”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自己的名義獻畫,看似愚蠢,細想下來卻是天衣無縫,因為就是太過冒險了,反而叫人挑不出破綻,不如反其道而行,即使敗露也隻會讓人以為夫人才是那個被陷害之人,至於為何使這迂迴之策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行事,我倒以為這才是你更為高明之處啊。”元歡頓了頓,碧眸劃過一絲幽涼冷意。


    “因為太子這些年來一直行蹤難定,你一直苦於沒有機會下手,所以這次他突然迴宮,如此好的機會你們又豈能放過,但是直接動手又恐惹人懷疑,因為誰都知道三王子與太子不睦,他若是出了什麽事你們自然也逃不了幹係,於是便想出了如此迂迴的法子,弄了副畫大做文章,隻要太子的丹青聖手的身份一揭露,讓人知道了他畫下如此之畫詛咒父王,到時即便是昆莫不猜疑怪罪,此事必定傳得人盡皆知,勢必會對太子名聲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夫人深謀遠慮,可謂是用心良苦,令本宮深感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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