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太子,怎能紆尊降貴去做這些呢?也不怕人笑話。”日隕歎道。


    “我是太子不錯,可我也是師兄你的師弟啊。”不錯,對於身邊的人,他從來都是珍而重之,一視同仁。


    日隕唿吸一窒,透過麵前人純澈見底的笑靨,思緒猛然跳脫到很久之前。


    他生平第一次收到生辰禮物,也是出自他的手。


    在烏山學藝那段時日,他因為顧忌身份,所以對浮丘嶴一直都是愛答不理的,倒是浮丘嶴不知為何,一來就纏上了他,無論做什麽都要與他一起,負責看護的乳母都笑稱他們關係如此之好,賽過親兄弟呢!


    他一笑置之,隻當是笑話聽了,太子的兄弟隻有兩位,皆是無上尊貴,他日隕何德何能?不過是永遠見不得光,爛在泥巴地裏的東西罷了,他與他們,雲泥之別,從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他心知肚明得很。


    就拿一個小小的生辰來說,太子周歲宴那日,昆莫特昭告天下,普天同慶,往後每一年皆是如此,整個昆國,都見證著這位最尊貴的太子的成長,他出生自現在的每一步,都是伴隨著光亮與祝福的。


    而他的生辰,從來都無人問津,以至於他都懷疑,他莫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人人都隻誇他打小便沉穩持重,殊不知他也不過隻是個半大孩童,比太子也隻大個兩歲而已。他也渴望得到別人的關懷與祝願,不,他不貪心,不要多的,就那一個人記得就夠了,可並沒有,這麽多年,一次也沒有。


    直到他再一次生辰的前夕,他同往常一樣散學後迴到寢房,卻見漆黑一片的室內有一星燈火閃耀,他隻以為是盜賊於是一把推開門,卻見桌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太子,見到他來的一刻小太子明顯慌了神,雙手緊張地背於身後。


    那是一碗顏色寡淡的麵,他稱它為長壽麵。唯一特別之處,就是做它的人是堂堂太子,至於當年身量不足半人高的浮丘嶴是如何攀上灶台煮的這碗麵,已是無從可知了,不過看他紅腫的手就知道,做這碗麵於他而言,有多麽艱辛。


    那碗麵的味道他到現在都記得,還是在浮丘嶴離開之後他才開始吃的,麵的味道寡淡,勉強可入口,向來少食的他卻鬼使神差地將那碗麵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連殘餘的湯汁都舔了個幹淨,像餓了百把年的餓死鬼一般,直到將那碗全部下了肚,他撐得起不來,才由衷感到魘足起來,原來空了這麽些年的肚腹,填補起來竟如此簡輕而易舉,一碗麵就夠了。


    記憶中那張稚嫩的臉漸漸遠去,並與麵前人重合在一起,同樣的光華明朗,暖如朝陽,日隕這才恍然,原來這麽多年,麵前人一直都沒變,他不得不承認,在他人生中最昏暗的時刻,唯一給他帶來光亮的,也隻有他了。


    浮丘嶴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兩個大男人太煽情也不太像樣,於是他以手握拳半抵在下唇,清咳了幾聲打算掩飾一下尷尬的氣氛,道:“師兄,你也不用太過放在心上的,畢竟我們自小就在一處,這麽多年下來,我早就拿你當兄長了……”


    兄長?


    日隕聽到這個詞,心中猛然一震,他終於是緩緩抬起眸來,凝視著對麵人與他別出無二的相貌,以及,那雙同樣瀲灩的碧眸。


    他隻覺周身一熱,一股暖意驟然襲來,滾燙的熱血仿佛受到什麽東西召喚一樣,牽引著他,將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盡數吐露。


    他終於是囁嚅著嘴唇,緩緩開口道:“其實,我就是……”


    “殿下!有人求見你!”


    就在這關頭,突然有人出聲將他二人打斷,那聲音焦急足見情況危機,引得浮丘嶴暫時也顧不得其它了,連忙循聲望去。


    隻見原來是裴六領了一個人匆匆過來,那個人他們自然都認得,是問楓。


    “問楓,你怎麽會來這兒的,我不是叫你留在王宮好好看護好淺心嗎?”浮丘嶴見他神色如此慌張,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是屬下無能!沒能完成好殿下的囑托,月姑娘她,出事了!”


    “你說什麽?”


    --------------------------------------


    時間拉迴到兩日之前。


    長歡殿內,月淺心今日起得很早,不知為何,她今天眼皮跳得厲害,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於是怎麽也睡不著了,下床一看,卻發現窗前的那束桃花已經凋零大半了,香味也淡了許多。


    “我就說呢,自從擺了你,我這接連幾天都睡得好好的,怎麽偏個兒昨夜又夢魘了呢,弄了半天你自個兒都是泥菩薩過江了,又如何再保得了我呢?”月淺心輕撫上那殘敗的花蕊,喃喃自語道。


    她倒也不是個惜花之人,隻是做人多少要講些良心,總不得趁得人家正春風得意之時摘了迴來收歸己用,等到用完了就始亂終棄吧,這種過河拆橋的事,她可做不來。


    隻是,一直擺在這兒由著它枯敗發黴也不是辦法,該想個什麽法子能將它一直保存下來呢?


    她冥思苦想了好一陣,眼神不經意間掠過桌上喝空了的酒壇,突然靈機一動,有了!


    把這些花瓣釀成美酒,不就能使它們留芳一時了嗎?


    說幹就幹,月淺心按照古書的記載先找來一壺清酒以及半罐砂糖,先是撒了一層砂糖沉至罐底,再將洗淨晾幹的花瓣倒入,最後用酒淹滿再封閉瓶口就大功告成了。


    月淺心捧了酒罐來到花園打算將它先埋在這裏,等到以後要用的時候再拿出來,就在她好容易將它埋了進去,累得氣喘籲籲之際,低頭間一個拉長的黑影猛然出現在她背後。


    她嚇得心尖兒一顫,等到看清了那人的臉,才算是緩和下來。


    “白,白竹姐,怎麽又是你啊?”這個白竹,怎麽每次都神出鬼沒的,走路沒聲似的,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月淺心暗暗腹誹道。


    “一大早地又在這兒鬧什麽幺蛾子?”白竹手裏似乎拿了東西,也不方便動手,隻是管拿了她那雙細眼白她。


    “我,埋了一壇子酒在這兒。”人贓並獲,月淺心無從抵賴,隻得據實相告。


    “酒?”白竹湊過來看了一眼,突然麵色一變。


    “你埋酒便埋酒,動這塊地作甚,你可知你闖下大禍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卿本鸞鳳之絕世帝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清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清酒並收藏卿本鸞鳳之絕世帝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