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散席之後,已是日暮黃昏了,月淺心與浮丘嶴經過一番短暫小聚過後,便還是隨著白竹迴去長歡殿了。


    在臨近殿門之時,王後突然停了下來,問了這樣一句話。


    “本宮倒有些好奇了,你既已見過太子,為何不央求著他來向本宮討了你去,往後無論去哪裏,天涯海角的,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豈不美哉?”


    “我……”月淺心實在沒想到王後直接挑明了問這些,白竹還在跟前呢,這叫她如何迴答。


    “兩情相悅本就是人間美事,若你們果真是情投意合,本宮自會認下這樁親。”元歡迴身看她,一臉和善。


    月淺心想了想,深知此事避無可避了,必須給個說法了,可細想又覺得為難,她承認她與浮丘嶴有情,可眼下卻不是求取恩典的好時機,一來她現在還隻是個質女,即便月家已今時不同往日,但這並不意味著就會被昆莫所接納;二來浮丘嶴離宮多年,尚還未真正適應宮闈生活,此時她過去隻會是他一個拖累,反倒使他分心。種種條件約束之下隻能暫且如此,想來王後這麽問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哪個母親接受得了自己兒子與一個不明不白的人在一起呢?


    於是思量再三,她隻得故作羞赧道“迴稟娘娘,淺心的確是真心愛慕太子殿下的,但臣女以為,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況且我們女兒家,除了能把希望都寄予在未來夫君身上,又能如何呢?臣女能奢求的也不過隻是太子殿下微乎其微的那麽一丁點憐惜罷了,可若是越早一天跟了殿下,殿下便會越早一天厭棄於我,那淺心就什麽也沒有了。”


    “哦?所以你這是在對我兒欲擒故縱?”王後眯了眯眼,語氣不善。


    “臣女不敢,隻是臣女自知身份低微又相貌平平,比不得娘娘這般天香國色,也隻能用這些個微末伎倆來留住太子殿下的心了,還望娘娘諒解。”月淺心說著說著,悲從中來,學著話本裏苦情女子的模樣掏了帕子出來,假裝拭淚道。


    “庸俗之至!”王後冷哼一聲,當即變了臉色,拂衣而去了。


    這時,一直保持緘默的白竹緊跟上前,與她擦肩而過的同時,輕飄飄來了一句。


    “看不出來,你還挺機靈!”


    話音剛落,人就走遠了,徒留月淺心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越發不解了。


    她這是在讚許我?


    白日裏才封了個旖美人,按照慣例昆莫是應該歇息在春山殿陪伴新人度過第一夜的,誰料這王後前腳剛迴到長歡殿呢,昆莫後腳便跟了上來。


    彼時元歡正獨自一人在湯池沐浴,這湯池還是元歡初進宮之時昆莫未她辟下的,是直接引進了地底溫泉之水的,較之尋常的水源更為澄澈,常年浸泡可保肌膚光潔勝雪,有美容養顏,永葆青春的功效,整個天烏宮就此一處,絕無僅有。


    此時湯池正煙霧繚繞,模模糊糊隻看得清正中央那若隱若現的胴體引人浮想聯翩。


    過了一會,水聲突然停了,隻聽元歡慵懶的聲音幽幽響起。


    “既然來了,就莫要躲躲藏藏!”


    過不一會,帷幕之後一個偉岸的中年男子的身影隨即出現在池岸邊。


    “怎麽孤每次來你都知道?”


    元歡不語,隨意撩了下濕漉漉的秀發,衝他嫵媚一笑,隨即像條魚兒似地往那水中一紮,還沒等昆莫反應過來,她已遊至跟前,塗了的蔻丹的玉手伸出池外,輕巧抓了他寬鬆的袍角,將他拉了至跟前了。


    她微張了張豐潤的唇,嗬氣如蘭道:“元歡也不知道為何,隻是每每想了,昆莫便來了,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大抵如此吧!不過,今夜原是旖美人的納福之夜,元歡本以為,昆莫是不會來了罷!”


    “元歡啊元歡,你說這話可就折煞孤了,明明是你替孤做主納了旖美人,怎麽現在反倒倒打一耙呢?”


    “臣妾還不是看昆莫膝下子嗣單薄,想多納新人為您添丁添福,開枝散葉嘛!”


    “開枝散葉?哈哈哈,王後果真賢良,隻是若論起添丁添福,孤倒更希望添的這個丁,是出自元歡你!”昆莫說著,眸色隨之加深了幾分。


    “昆莫,您忘了,臣妾都多大歲數了,早過了那個時候了,再說,有咱們嶴兒一個,臣妾便知足了。”


    “在孤的心中,元歡永遠青春貌美!”昆莫執起她的手,深情繾綣,


    “不過嶴兒這孩子,性子卻是驕縱了些,這讓孤如何放心把這攤子交到他手上去啊!”


    元歡碧眸一沉,嬌笑一聲,道:“昆莫春秋正盛,著什麽急啊,再說不是還有日隕嘛。至於太子的話,臣妾倒有個法子能治治他這種性子。”


    “哦?什麽法子,說來聽聽!”昆莫一下來了興致。


    “自古成家立業,必定是先成家後立業的,如今太子也不小了,不如先為他說上一門親事,等到太子成了家,心裏頭有了掛念,太子自然也就曉得持重了!昆莫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王後說得極是,可是什麽家的姑娘才配得起我們嶴兒呢?王後心中可有人選,孤倒聽說咱們嶴兒最近與月家的幺女走得近,你又特意討了她留在宮裏,不知……”昆莫沉思道。


    “她不行。”王後突然一口否決。“昆莫不知道,臣妾本也抱的這個心思,可是經過這些時日的觀察才發現,此女行為不端,實在是算不得良配。”


    “既然如此,那這事就交由王後全權去辦把,還有暘兒的婚事,也一並辦了吧!”


    “昆莫放心,元歡定會替太子與三王子覓得佳人的!”元歡信誓旦旦道。


    一番體己話後,兩人情轉濃時,池水升溫,翻起浪花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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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宮宴過後,宮人本以為旖美人會繼元歡之後一躍成為昆莫新寵,誰知昆莫與王後恩愛依舊,去長歡殿的次數不降反增,而旖美人,自搬進春山殿後,就好像被昆莫遺忘了一般,就好像方飛的焰火一般,也就隻驚豔了那麽一瞬,轉眼間便偃旗息鼓,消失無痕了。


    這天晌午,月淺心去夥房領些食材,閑下來也好做做菜,煲煲湯什麽的,自那日起白竹便再沒管束過她了,由得她宮裏宮外暢通無阻。


    所以經過這些天的走動,她已經大致把整座天烏宮的路線都熟記於心了,想來是不會再迷路了。


    等到了夥房,她便直接報出了長歡殿的名號,便有專人領她進去挑選食材。這也是她這幾日積累下的驚豔,原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是不錯的,想不到就因為王後受寵連帶著底下這些閑雜人等也能跟著沾光。


    管事的人是個其貌不揚的胖墩,且看人的目光經常是斜視的,所以月淺心悄悄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斜眼。


    “行了,你要什麽看著拿就是了。”斜眼指了指其中一扇門,便走了。


    月淺心進去之後,隨意挑揀了些蔬菜瓜果什麽的,正準備走,正好聽到隔壁一扇門裏有幾個宮婢在爭執著什麽,便有意多站了一會。


    其中有個大嗓門的正嚷嚷道:“誰愛去誰去,我可不去,那春山殿可晦氣得很!”


    “怎麽晦氣了,不是前些時日才住了個美人進去嘛?”另一個聲音說。


    “切,什麽美人,不過是昆莫玩膩的貨色,還被王後打發到那鬼地方去了,怕是翻不了身咯!”


    “那這幾碟子時鮮糕點怎麽辦,按照慣例是每個宮的娘娘都有一份的啊!”


    “什麽怎麽辦,實在不行我們幾個把它分了就是了,少吃了這幾碟子糕點還能餓死人不成!”


    “各位姐姐,不如我去替你們送如何?”


    聽到這裏,月淺心直接推門而入。


    “你,你是何人?”大嗓門侍女指了她顫聲問道。


    “我是長歡殿的侍女,經過此處無意間聽到各位姐姐的難事,所以便主動請纓想來替你們分擔一二。”


    “你說是就是啊,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另一人不屑道。


    “姐姐信不信我不重要,隻是姐姐們應該知道,春山殿的旖美人是王後娘娘親封的,無論如何都是你們的主子,若是讓王後娘娘知道這天烏宮裏頭還有如此不尊重主子的奴婢,你說她會如何?”


    幾個人麵麵相覷,終於是感覺到了一絲絲恐慌,於是她們氣唿唿扔下糕點,一個接一個出去了。


    月淺心端起這幾碟子糕點,似是若有所思。


    春山殿是除了扶風殿之外最為偏遠的宮殿了,它地處後山,周遭被一片密林覆蓋,往來人員稀少,平日裏隻聽得見鳥叫和蟬鳴。


    而此時的春山殿,卻是一片祥和。


    旖美人用過飯便開始安安靜靜練起舞來,一遍又一遍的,仿佛不知疲倦似的。


    一旁隨身伺候的宮婢站在那裏,卻是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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