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就在月淺心為此事輾轉難眠之際,忽然聽見窗外傳來一聲熟悉的“叩叩”敲擊聲。


    她心頭一喜,連鞋都顧不得穿就衝到窗前,一把拉開了窗門。


    “殿…鸞鏡,你怎麽會找到這兒來的?”沒想到這小東西還活著,而且找上門來了。


    一抹亮藍大剌剌地趴了在她的窗前,見到她來還伸長了細長的頸子往她臂上蹭著,親熱無比。


    “小月姑娘!”就在這時,緊挨著宮牆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問楓?怎麽是你……”、


    “噓!”問楓一身夜行衣壁虎一般趴在牆頭,見她出來才刻意壓了聲音道,“月姑娘,總算找著你了。”


    “到底怎麽了?”月淺心直覺性感覺出事了,否則問楓不會如此火急火燎地大半夜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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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王嶺。


    上一迴來這裏,還是在她入宮之前,那時她是為了和同伴打賭蹲守魔王,不過魔王沒遇到,她卻意外遇見了浮丘嶴,沒想到時隔半年,她再度來到這裏,卻是刻意為之。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那個本是過客的驚豔少年,已經悄然與她羈絆在一起了。


    月淺心隨問楓趁著夜色偷偷溜出宮去,來到這迴憶良多的魔王嶺,她還尚在沉思,一旁的問楓卻早已按捺不住心底的焦慮了。


    “月姑娘,殿下自從那日迴宮就喝了好多酒,躲在這裏誰也不肯見,我不敢硬闖隻有隔了石壁在外頭勸著,誰知殿下喝得酩酊大醉脾氣古怪得很,送去的飯食也都紋絲不動的,我思來想去也隻要你能幫幫殿下了!”


    “原來如此。”她暗暗皺眉,難怪這幾日浮丘嶴一直沒有動靜,原來蛟達一事,對他打擊如此之大麽?


    到了秘境洞口,兩人還沒進去,一個酒甕便飛了出來,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小心!”


    問楓臉色一變,迅速拉著月淺心閃至一旁。


    “月姑娘,你也看到了,這幾日一直如此。”問楓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憂慮之色溢於言表。


    “你在這兒守著,我進去看看!”


    月淺心定了定心神,幾步便邁了進去。


    月淺心剛一進去,就皺起鼻子,嗅到一大股酒氣。


    裏頭黑漆漆的,也沒有半錢燭火,唯有斷崖穹頂半開著透進點點星光,撒進這方深幽秘境。


    這裏還和月淺心記憶中別無二致,一方矮矮的石榻,一棵高高的胡楊,以及腳深的涓涓溪流,隻是相比於上迴少了些許出塵靈性,平滑的地麵上倒是七零八落碎了好些瓦甕罐子,中間雜著白花花的嘔吐物,淌出來的酒水蔓延了一地,遠遠看去殷紅似血。


    她環顧一圈沒有看到人,於是吹燃了一枚火折子,借著微弱的光亮終於找著了角落裏抱著酒壇子喝得爛醉如泥的浮丘嶴。他還穿著那身赤金流雲錦的白袍,隻是白袍已然淋了酒氣遭了灰蒙了塵變得邋遢不堪了。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出去!”浮丘嶴喝得迷迷怔怔並沒有認出淺心,隻是胡亂揮舞著手叫嚷著,麵上俱是宿醉過後的癡狂。


    月淺心沉聲不語,直接趁其不備上前一步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


    “酒,把酒給我,給我!”


    “殿下,別喝了好不好。”月淺心蹲在他麵前,輕輕握住他的手。


    浮丘嶴這才聽出她的聲音,他像隻小獸一樣逐漸安靜下來,隻是兀自睜著一雙充血泛紅的眼,滾燙的淚珠當即就落了下來了。


    他,竟然哭了,就當著她的麵。


    月淺心記得,他說過他是男子,從不會輕易落淚,尤其是在女子麵前,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在他麵前哭,若是放在往常她一定會當著他的麵好好嘲弄他一番的,但是這次,她沒有,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湊上前去,無聲將他抱住。


    月光下,兩個年輕的身軀緊緊擁在一起,像是要把彼此都鐫刻在生命中一般。


    她將頭輕輕擱在他柔軟的頸間,聽著他的唿吸,感受著他身體的戰栗。


    良久,她才聽到浮丘嶴哽咽著說了一句,似是筋疲力盡。


    “阿月,我盡力了,我救不了他們……”


    “我知道的,我都明白的,你盡力了,沒人怪你的。”月淺心輕聲安慰。


    “可是阿月,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老天要懲罰我,從小到大,除了父王母後之外,天烏宮的人好像都不喜歡我,而我好敞開真心想去靠近的人,也都會一一離我而去,因為我的緣故不得善終。”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樣想,蛟達一事隻是巧合,是命運使然,與你沒有關係的。”月淺心連聲否決。


    “是嗎?隻是巧合嗎?”浮丘嶴苦笑一聲,“那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在天山之巔遇上的那個刺客嗎?”


    “刺客…嗯,怎麽了?”月淺心悚然一驚,猛然意識到什麽,但還是很快埋下頭,打算就此含糊過去。


    可浮丘嶴卻明察秋毫,沉痛一笑,終於還是抓了月淺心的手,將那真相,一點一滴地近乎殘忍地揭露出來。


    “你知道的,對不對,阿月你怎麽聰明,怎麽瞞得了你呢?是啊,那刺客身上的令牌,我的確是清清楚楚知道的,那是我們王族才有的圖騰,隻是不知道的是,這次來殺我的,會是我們族中哪個哥哥,或是叔叔……”


    “別說了……”月淺心心中一痛,已不忍再聽下去。


    最是無情在天家,這個道理她自小就懂,隻是因為女子的身份,她從來不會真正陷入過這種境地,沒想到輪到自己親身經曆後,她才真正切身體會到其中的殘酷無情,光鮮亮麗背後的鮮血淋漓。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阿月,你可否知道,曾經也有一個和你一樣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她也吹得一曲好篳笳。”


    “後來呢?”


    “後來她死了,就在我麵前,挨了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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