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自那日起月淺心還曾偷偷跑到藏書閣去探探風聲,不料那裏地板又恢複了光潔如新,連根頭發都沒留下,甚至又來了新的侍衛做替補,也沒有哪裏聽說過出現無名男屍的傳聞,事情,好像就這麽悄悄過去了。但是,月淺心卻意外發現,緋歌兒卻變得有些奇怪,整日魂不守舍不說,喂個魚兒都能錯把米糧當魚糧,更令人心慌的是,她竟然經常晚上一個人坐著還會笑出聲來。


    月淺心依稀記得自己還很小的時候,經常淘氣亂跑,哭著鬧著要去找爹爹娘親,扶養她的乳娘就常常抱她在懷裏,笑嗬嗬地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


    從前有個鬼婆婆,生前極其愛美,可她自知年老色衰,於是啊,她就常常三更半夜出沒在人們的家門口,專逮那些半夜不睡覺的小姑娘,好吸食她們年輕的精血,可長此以往小姑娘們都被她嚇壞了晚上不出來怎麽辦,於是鬼婆婆就經常捏著嗓子,學著同伴的聲音,叫著小姑娘的名字,


    “阿月,阿月!”


    “啊!”月淺心做了噩夢驚叫起來,剛一睜眼便看見緋歌詭秘地站在她的床前,淺心心裏咯噔一聲,險些背過氣去,“你你你……”


    緋歌兒目光狂熱,見到月淺心醒了,不由分說便猛撲上來,在月淺心被嚇得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湊在她耳邊輕聲地吐了幾個字來。


    “阿月,我好像,有心上人了。”


    “??!!”


    事後在月淺心的再三逼問下,緋歌這才如實招來,原來緋歌某天經過質子府時不小心碰倒一位貴婦人的一卷畫軸,緋歌本以為道歉便了了,誰知那婦人不依不饒地硬說她弄髒了畫像,要請她去找她的主子評評理,這要是鬧到麗娜姑姑那裏去了如何得了,於是緋歌苦苦哀求,誰知那婦人不知是抽了哪門子瘋,直嚷著小騷蹄子就要動手,這時候,正好就遇到位不知名的小哥哥英雄救美,出來解圍了,小哥哥人俊聲甜,自然是把我們情竇初開的緋歌小姐姐迷的五迷三道了。


    “阿月你說他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緋歌蹲坐在清涼無人的玉階上托腮魔怔了似地念叨


    月淺心被這呢妮子纏得實在無法,一麵撈起一捧魚食灑向池麵,一麵順嘴迴了句,“男子麽,還能喜歡什麽樣兒的,自然是臉蛋俏的。”可憐的魚兒啊,跟著這個女人好些天沒飽餐過了吧。


    “是嗎,他也會是這般膚淺之人?”緋歌倒真的聽進去了,捧著臉不禁黯然神傷。


    月淺心實在看不得她那副深閨怨婦的模樣,忙改口道,“不呢,不呢,三教九流的毛頭小子才是那樣的呢,溫文爾雅的君子必定更在乎姑娘的內蘊!”


    “內蘊?什麽叫內蘊?”緋歌抬起頭,一臉不解。


    “嗯…所謂內蘊自然就是說一個姑娘要家世清白那麽一點,文采高那麽一點,還要…有才對還要會一門才藝表演!”月淺心絞盡腦汁地那麽想了一會,也算是勉強忽悠過去了,


    “家世?我連我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如何算得上清白,至於文采就更不必提了,”沒想到緋歌這方麵還挺執著,扳著手指盤算了一會,突然伸手解開了兩邊的蘿髻,滿頭青絲瞬間滑落,月淺心立在原地不由看呆了。


    “我思來想去似乎就這一門還勉強稱得上才藝,不如你幫我瞧瞧可行與否?”


    話音剛落,月淺心隻覺眼前一花,麵前人兒忽地變了個人似的,柔荑高高舉過臂彎,蓮步微挪,作了個起始的動作,後來,月淺心便眨也不眨地看得呆了。


    與其說這是一場舞蹈,不如說這是一場無聲的盛宴,很少有人能在沒有任何伴奏的情況下縱情而舞,不,這不是舞蹈,這是風的來襲,唿唿風聲隨著緋歌每一次旋轉中貫入,成為她的鼓點,永不停歇的鼓點,而她飄逸的長發每一次的墜落,就好像是一種無形的手掌落下,擊打在鼓點上,帶起鼓鼓衣袖包裹著的皓腕,帶起裙擺飛揚下層層交疊著的步伐,帶起不盈一握的腰肢翩翩搖曳,仿佛過了許久,緋歌的舞步不知何時落下帷幕,淺心眸瞳閃爍著的光影卻遲遲不能平複。


    興許是第一次在外人麵前展示這樣的自己,緋歌顯得有些無所適從起來,‘‘我從小沒有父母,什麽也不會,這支胡旋舞,還是以前在村莊時一個姐姐教我的。今天還是第一次在別人麵前跳。’’


    月淺心這才真正注意麵前這個平凡無奇的女孩,她才發現緋歌的眼瞳較常人更為深邃,眼下含羞帶怯如一汪春水,而平常從不放下的長發柔順地搭在肩上襯得一張粉黛未施的小臉格外楚楚動人,這樣一看哪裏還是山下唯唯諾諾的小宮娥,分明是位不折不扣的胡姬美人。


    ‘‘阿月,你覺得如何,他要是見了這樣的我可會歡喜?’’


    ‘‘會,別說他了,緋歌兒你這模樣要是給昆莫瞧見了必定會還不得母儀天下呢!’’淺心打趣道。


    緋歌擺擺手‘‘才不要呢,那昆莫年紀都這麽大了,何況,天烏宮的哪個女人,敢與王後娘娘媲美?’’


    ‘‘切,我才不信呢,我知道的,王後都是原配是少時就跟了王上的,就算年輕時再美現在也不得人老珠黃,不然你以為宮中那一水兒的美人放著是幹嘛的?’’


    ‘‘不,不,咱們的王後可不一樣,聽說她此前是姑墨國的公主,比昆莫小好些歲數,誕下太子殿下後仍保養得宜,寵冠天烏十七年依舊分毫不減,年過三十也不改烏孫第一美人的稱號呢!’’


    正如這西境的男兒都膜拜建功立業的英雄偉傑一般,能讓女子們心悅誠服的,自然就是能使當世英雄都拜服於她石榴裙之下的絕代美人。


    在淺心的一番點撥下,向來對自己極度不自信的緋歌兒也開始正視自己的容貌,學著宮中其她姐妹,稍一得空就跟著搗騰起自己的裝扮起來,甚至攛掇著淺心也要清晨泡花瓣水敷麵。


    淺心樂得自在,才不願意費那勞什子精力呢,何況她還小對男子暫時還提不起興趣,就算哪天開竅了她也自以為也不會為這情情愛愛牽絆,容貌這東西,不論美醜,引得男子歡喜便好,若不歡喜,便離得他遠遠的就是了,管他那麽多作甚,這天下之大,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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