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趙鈺難得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吃完了小二放在門口的熱騰騰的包子和豆漿,趙鈺開始思考要如何熬過放榜的這兩月。一直在北寧酒樓裏白吃白喝顯然不現實,有違君子之道。昨晚吃麵的時候,他也問了王掌櫃需不需要幫工,可王掌櫃卻以‘君子遠離庖廚’這句話迴絕了他。


    說起來,趙鈺與安陸城其實也有一段小小的淵源。


    那時候,趙鈺剛記事,曾被爹媽帶著來過一次安陸城,似乎也恰巧趕上了學子考學的時候,街上到處都是穿著儒衫的讀書人在搖頭晃腦的念誦著之乎者也,小趙鈺被父親頂在了肩膀上,手裏抓著一串糖葫蘆,而娘親就在他的身邊。


    趙鈺的父親母親都是讀書人,母親自小便是在書堆兒裏打著滾兒長大的,是鄰裏聞名的才女,父親雖棄文從商,卻也是個秀才。他們帶著小小的趙鈺沿著街道一路的走,吃吃喝喝玩玩,教給他一些朗朗上口的詩詞,趙鈺記得,那便是他最初的啟蒙。


    記得那次隨父母去安陸城,是父親生意上的一個朋友新娶了一房小妾,父親才帶著他們去了安陸城道喜。記憶中,父親的朋友長著一副憨厚的麵孔,見他怯生生的藏在父親身後,還彎著腰打趣兒他是不是個小女生。


    趙鈺對這位父親的朋友的記憶隻有這麽多,一晃十幾年過去,他連麵容都忘記的差不多了,也不知為什麽今天會突然想起這位朋友來,大概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擔,一身輕鬆吧。


    趙鈺笑了下站起身,想起昨日王掌櫃的話,打算去街上尋份‘書生’能幹的差事,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尋點給北寧酒樓招攬客人的法子,這樣他也好心安理得的繼續住在北寧酒樓裏。


    隻是他雖是商人之子,卻一點沒遺傳道父親從商的好腦子,如今他雖打定了注意,卻對招攬客人一事一竅不通,完全不知道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走到了街上,確實如王掌櫃所說,選擇留在安陸城等候消息的人並不在少數,也有不少如他一般貧寒的學子在路邊支了個攤子,做些代寫書信、幫人提字的活兒。隻是擺攤兒的人多得一條街都快擠不下,但大部分的攤子前都門可雀羅,根本沒幾個人光顧,偶有幾個,也隻是好奇的看看,很快就走開了。


    他在心裏給擺攤兒賺錢打了個叉,正準備逛下一條街的時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下,疑惑的轉身,一張毫無印象的臉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你是...?”趙鈺疑惑的問道。


    對麵卻自來熟的拍拍他的肩膀,趙鈺心頭一跳,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下一秒,那自來熟果真驚喜的挑了挑眉,十分熟稔的道:“趙兄!你還記得我嗎!”


    ...趙鈺很想迴答他不記得,但這自來熟公子生著張很年輕的臉,看起來約莫連誌學的年紀都不到...趙鈺非常擔心如果他這麽迴答了,眼前這位小公子能把他倆在甬道裏坦誠相見的寒暄嚷嚷得滿街皆知...雖說坦誠相見不過是鄉試中必要的手段,是為了防止學生作弊而出的下下策...


    但這種事兒一直隻在他們學子內部間流傳,如果傳到了普通民眾的耳朵裏...趙鈺不禁默默的抖了一下,那他們書生的清譽啊...可就全完了!


    想到這兒,趙鈺一邊點頭,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把這自來熟拉到了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以防他突然爆出什麽驚人之語。


    “敢問公子怎麽稱唿?”趙鈺行了一禮,好奇的問道。


    “傅若水。”自來熟公子笑得眉眼彎彎,“公子哪裏人?”


    傅若水娃娃一樣的臉本就讓人親近,趙鈺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彎彎嘴角,道,“我家在鄢陵。聽傅公子的口音也不像是安陸本城人吧?”


    “鄢陵。我知道那裏,聽說鄢陵不論男人女人都有一會染織布料。”傅若水想了想,拍手,“我家就在安陸城邊上的一個小鎮裏,離趙兄那有些距離。”


    趙鈺點點頭,沒再說話,此刻他有些後悔把這個傅若水拉到這裏來了,拉倒是好拉,可怎麽拉迴去?他對上外人,又一向是個話少的。此時此刻,他與傅若水兩人目光相交,卻無話可談隻能幹巴巴的笑的樣子,真是尷尬極了。


    這份尷尬並沒有持續多久,傅若水很快就掩飾不住自己的好奇,暴露了自己在街上喊住趙鈺的真實目的:“趙兄,你這次考得怎麽樣啊?”咽咽口水,似乎是明白自己說的太直白,傅若水又心虛的補了一句,“如果趙兄覺得自己沒考好...也不用在意哈...萬一沒準就...上榜了呢?這都是沒影兒的事兒。”


    我要是真沒考好,現在不被你氣死也得被氣暈過去。趙鈺腹誹,這傅若水得多缺心眼才這麽問啊...也難怪那麽黑的甬道裏他就敢毫無顧忌的去拍另一個人的肩膀,隻為求證那人是不是他猜測的倒黴蛋兒。


    “我考得還不錯。”趙鈺收了臉上溫和的笑意,磨著牙一字一頓的大聲道,生怕這傅若水推說自己耳背聽不到。可傅若水卻誤會他聲厲內荏,一麵生硬尷尬的轉移話題,一麵安慰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就這?


    趙鈺總算明白俏枝總掛在嘴邊說的這倆字的含義了。他沒再繼續和傅若水解釋,搞錯就搞錯吧...反正總有一日會放榜,到時候拿成績說話好了。


    傅若水看趙鈺好像還在為了鄉試悶悶不樂,便手臂一伸,攬住了他的肩膀,要帶他去安陸城第一的酒樓吃頓便飯,好好的賠個不是。


    趙鈺心念一動,委婉謝絕了傅若水的好意,轉而鄭重的邀清他來北寧酒樓吃飯。


    “趙兄。你考傻了?”傅若水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


    “......”我真的考得不錯!


    “傅兄,反正鄉試已經考完了,考卷都已經封好在京都的路上,這時候再去北寧酒樓總沒事了吧?”見傅若水的臉上仍帶了猶豫,趙鈺又道,“還是說傅兄其實沒考好,怕自己的沒上榜給北寧酒樓帶來厄運?”


    傅若水一噎,原本準備好的拒絕全都說不出口了——該怎麽說?總不能說他真就是因為沒考好才不想去北寧酒樓吧?更何況他對自己的考試很有信心...看著趙鈺的眼睛,傅若水歎了口氣,算了,就當舍命陪君子吧。


    趙鈺看著一臉菜色的跟在他身邊的傅公子,也一臉的愧疚,信誓旦旦的和傅若水保證,這頓飯由他來請。


    傅若水瞅瞅他身上穿的洗得發白的長衫,又聯想起他住在北寧酒樓的‘原因’,擺了擺手,沒有答應。


    他們二人在其他書生震驚的目光中,一同來到了北寧酒樓的門前。在周圍擺攤賣字兒的書生們都驚了,彼此交換著震驚的目光,用並不小的聲音‘竊竊私語’著。趙鈺並不習慣這麽多人的矚目,小二剛把大門開了一條縫兒,便拽著傅若水鑽了進去。


    王掌櫃看到狼狽著跟進來的傅若水也一臉驚奇,這趙鈺不過短短半日未見,怎麽就拐了個人迴來?唔...穿著長衫,居然還是個書生!


    王掌櫃剛剛還波瀾不驚的臉上猛地堆起一層發膩的笑容,他搓搓手,笑著替趙鈺和傅若水拉開了椅子。


    這可是這次鄉試以來,他店裏進來的第二個書生!掩不住激動,王掌櫃的心無比雀躍,已經被他擱置的計劃又掀了一角,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趙鈺對麵的傅若水: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生著一張讓人忍不住親近的臉龐,還總是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倒是比趙鈺這個書生聰明了不少。


    趙鈺喊來了小二,叫他準備幾道北寧酒樓最拿手的好菜,再溫一壺酒,說完就把一直沒能花出去的銀子遞了過去。


    小二本不想收趙鈺的銀錢,但他想起了坐在對麵的傅若水,眼珠子一轉,小二什麽也沒說,拿了趙鈺的銀子便進後廚報菜去了。


    而此時的王掌櫃,早已自顧自的拉開一把椅子,雙目發亮的與傅若水寒暄起來。


    “傅若水傅公子啊。”王掌櫃諂媚的笑,“你可真是年少有為啊!年紀輕輕的就敢報考鄉試!這可真是...那個什麽...英雄出少年!”


    趙鈺在一旁與有榮焉的點頭點頭。


    傅若水一向溫和的麵上卻突的多了一抹尷尬:“見笑,我年紀其實已經不小了。”


    “傅老弟真是謙虛。”王掌櫃得寸進尺,已經用上了兄弟之稱,“你看著頂多也就就年十六吧?還是剛束發的年紀呢...”


    聽到這句話,傅若水的麵上除了尷尬還有一層了然的無奈:“怪我,是我一開始沒有和趙兄還有王掌櫃解釋清楚。”


    “我今年二十有五了。”


    二十五歲!趙鈺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這傅若水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副奶娃娃的樣子,居然比他還要大上三歲!


    傅若水頂著王掌櫃和趙鈺驚訝的目光,謙遜而又矜持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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