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此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劍拔弩張的沉默中。俏枝冷冷的站在桌子的另一邊,地上是碎裂開的酒杯,澄澈的酒液撒了一地,她喘著粗氣,臉部漲紅,望著對麵大腹便便的土大款,一字一頓:“段老爺,請自重。”


    清月被她死死的護在身後,臉上尚且有著未幹的淚痕。


    土大款...現在應該稱唿他為段老爺,看起來依舊還是那副笑眯眯好說話的樣子,他微微的後仰著,手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扶手,碩大的鼻孔正對著俏枝:“掌櫃的,區區一個小侍女而已,小生不過是叫她陪我吃個飯而已,礙著掌櫃的什麽事了呢?”


    “你別自稱小生小生,我聽著惡心。”俏枝偏過頭,牢牢的抓住清月的手,“段老爺不是商人嗎?何故假裝成讀書人在這兒假清高呢。”


    段老爺正欲在說些什麽,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不大不小的敲擊聲。


    “是誰?”俏枝鬆了口氣,扯扯清月的袖子,示意她去開門。“稍等,這就來。”


    ......


    趙鈺已經在門口呆了不短的時間了,他此先一直在猶豫,偷偷的聽著牆角,直到聽到俏枝聲音的時候,才慌了神,他推了推門,卻紋絲未動,就在四下茫然之際,他猛然想起來可以先敲門預警,讓裏麵的那位段老爺有所忌憚。


    這種不問而自說自話的事情,趙鈺還是頭一迴做。好在,門內漸漸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一個陌生女子短促唿斥的聲音,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掛在門上的鎖被打開,門終於開了。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掛著淚珠的陌生姑娘,朝著她笑了下,趙鈺急忙四下打量著這間房間。


    見是趙鈺,俏枝鬆了口氣,朝他感激的笑笑道:“趙公子怎麽過來了?不過你來得正好,陪我一起把清月送出去吧。”說完,她努努嘴,從段老爺身邊繞過,“段老爺,得罪了,祝您吃好喝好!”


    趙鈺不明所以的望著眼前的一切,隻見段老爺死死的捏著一盞酒吧,關節泛著清白:“掌櫃的,做人呢,可不要過於自滿。”


    俏枝走到門口,扶著門框迴頭朝他笑笑,“段老爺是高人,我們這等微末小民自然不懂得您這些道理,祝您吃好喝好,我們就不奉陪了。”說完,她便直接退出來,關上了門。幾乎是在他關上門的下一秒,一個瓷碗裹挾著風向她飛來,重重的砸向門,發出一聲不小的悶響。


    趙鈺正分神想著剛剛的爭吵,沒留神被嚇了一跳,直勾勾的迴頭看向清月和俏枝。


    俏枝注視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沒看多久便低下了眸子,她身邊的那個叫清月的侍女也隻是跟在她身後默默的低頭流淚。


    “趙大哥。”俏枝朝他抱拳,輕輕的唿出一口氣,“真沒想到,你可以救我兩次...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趙鈺有些迷茫的看著她。


    “迴去說吧。”俏枝注意到趙鈺不解的神色,沒有解釋,朝著他所在的房間走去,“我特意讓小二給你找了間帶著書卷氣的屋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推開門,才發現菜已經上得差不多了。之前帶他來的小二就站在桌子的一側,見他進來,忙嚷嚷起來:“我說客官,您這上個茅廁怎麽這麽久啊?這菜都快上齊了!”注意到俏枝和清月緊隨著他進來,小二的眼睛銳利似閃電,在他們三個人之間來迴轉轉,才笑道,“原來是去找掌櫃的和清月姑娘了,那我就不打擾客官您了。”


    趙鈺張了張嘴,直覺小二這話裏有話,似乎是誤會了什麽...但他又不知道怎麽才能解釋清楚,正準備讓俏枝幫他時,那小二已經躬身退了出去,還細心的替他們合上了門。


    俏枝也有些無語,趙鈺所在的地方看不到小二最後退出去的表情,她可是看了個滿眼:這小二相當曖昧的衝她挑眉眨眼,哪怕是瞎子看到他也能知道他腦子裏想了些什麽...


    當初招聘的時候,她一心隻考慮招幾個說話機靈做事麻利的小二,誰知道招來的這孩子有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和天然的腦洞呢..


    她又把門敞開,想帶著清月先迴房間,卻注意到趙鈺似乎一直有話要說。


    “趙大哥?趙公子?”俏枝伸手晃了晃,“你是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嗎?”


    趙鈺點頭為難的看了看她身邊的清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雖說這位姑娘似乎是餘姑娘的侍女...但事關大事,他還是希望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清月。我先送你迴去。”看懂趙鈺的意思並不難,“趙大哥,你坐著等一會,我送她迴去。她受了點刺激...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沒事的小姐。”清月咬著嘴唇搖頭,“我自己迴去就可以,你和趙公子談事兒吧。”


    “說什麽呢。”俏枝笑笑,“我送你下去找秋月吧,然後再送你們迴房。你們除了是我的侍女外,還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哪能放心讓你一個人過去。”


    “趙公子。”俏枝福了福身,“你在這兒等我下,我一會就迴來。”


    ......


    送完清月秋月迴房,俏枝揉揉眉心,輕唿一口氣,推開了房門,趙鈺果然還坐在桌前,手裏捧著一卷書,見她進來便抬頭笑笑,起身把書放迴了書架上。


    桌上的菜,趙鈺一口也沒動,一看便是再等她一起。俏枝笑笑,拿了雙筷子坐在趙鈺對麵:“趙大哥想和我說什麽?”


    “我...之前在接口聽到了些關於你的傳言。”真到了要說的時候,趙鈺反而有些羞於啟齒,畢竟他要說的可不是什麽好話,“好像是你開的這家酒樓礙了些大人物的眼,他們覺得...一個孀居婦人...不應該拋頭露麵,想...”


    “想背地裏使點醃臢手段,是吧?”俏枝冷哼一聲,笑得幾分嘲弄,“就因為我是個喪了男人的小寡婦?”


    趙鈺覺得寡婦這個詞有些刺耳,他抓起筷子掩飾性的戳了塊豆腐:“那個,餘姑娘你別生氣。我也隻是聽了街頭的幾個閑人聊天,興許做不得真。”放下筷子,趙鈺直視著她的雙眼,“但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他們說,你是個弱女子,所以管不起酒樓,隻要...隻要把你和你身邊的人...”


    他漲了臉,結巴了半天,才磕磕絆絆的講出:“隻要把你們...咳..睡服打服...這酒樓就...唾手可得。”深吸一口氣,後麵的那句話倒是順暢的一股腦說了出來:“好像謀劃著要在你開張的頭三天搞幾波大事情...他們後麵的說話聲太小了,我沒聽清,餘姑娘,你要當心啊。”


    俏枝捏著杯子的手忽地收緊,她看了杯子半晌,才放下它,心不在焉的笑笑:“謝謝趙公子,麻煩了。”


    “餘姑娘?”注意到俏枝怪異的情緒,趙鈺有些擔憂。


    俏枝搖搖頭,無意識的旋轉著桌上的酒杯,剛剛趙鈺說的那些醃臢事,一下子讓她想起來前世被罵上熱搜的經曆,也是這般,私信裏到處充斥著不雅字眼...


    換了個時代,換了個殼子,換了個身份,就因為她是個寡婦,就連開酒樓養活自己都不可以嗎?


    寡婦,就該死嗎?死了男人就該和他一起陪葬嗎?


    明星,就活該接受大眾的一切負麵情緒,連澄清都不能發,直接被公司放棄嗎?


    她又一次的迷茫了。


    直到趙鈺又一遍叫她,她才恍然迴過神,抱歉的朝她笑笑,伸筷加了一片牛肉:“你聽到的沒錯。實際上,那些垃圾人已經過來了,你剛剛進去看到的那個段老爺,就是其中一個垃圾。”


    俏枝替他滿上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抿了一小口,才跟趙鈺輕描淡寫的講了遍剛剛發生的事。


    那位段老爺,並非什麽附庸風雅的粗人,而是鄢陵城內一家大酒樓的老板,他故意裝出那副樣子降低他們的戒心,又傻大款一樣的點了許多菜。


    全都上齊以後,他卻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當時店裏正忙,幾個小二忙的腳不沾地,正好清月悠閑,便被找了去。


    進去了先是挨罵,那段老爺身邊有個嘴毒的小廝,從雅間裝修到菜的味道擺盤挨個損了一通,清月開始還陪著笑臉,牢記著俏枝耳提麵命過無數遍的‘顧客就是天’,但哪怕是兔子也會有脾氣,更何況是清月呢。


    那小廝越罵越惡毒,最後甚至開始影影綽綽的攻擊俏枝,清月聽不下去,便反駁了下,卻被那小廝抓住了把柄,罵的更狠了。


    段老爺那時還沒撕下偽善的麵孔,慢悠悠的聽小廝罵了會兒,才輕飄飄的讓小廝住嘴。饒是這樣,清月也很感激這位段老爺。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那段老爺就柔聲開口,喊她過去。


    清月沒什麽防備心的走過去,還沒出聲詢問就被他一把拽了下去,狼狽的坐在了他身邊。緊接著,一條胳膊就環住了她的肩膀。


    清月的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想站起身卻被死死的摁住,段老爺笑得像吃了二斤豬大腸一樣的猥瑣,那條胳膊一路往下,順著她的背脊,停留在她的屁/股上,還沒等她反應,那隻手就輕輕的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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