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鄢陵城西新開了家名叫悅來的酒樓。


    聽說,這家酒樓的掌櫃的是個女子。


    又聽說,這女子還是個俏生生的小寡婦。


    ……


    如此種種的聽說,簡直吊足了鄢陵城中人的胃口。


    現如今,這家口口相傳的傳說中的悅來酒樓,終於開業了。


    活在傳說中的俏枝此刻正站在門口,和白簡一起招待客人。慕傳單而來的客人有不少,多數都是好奇這家往日裏衰敗沒人氣的酒樓是如何換了個名字便起死迴生的。


    大約是傳單上的“新店開業,第一天酒水免費,全場五折”的標語起了作用,來吃飯的人絡繹不絕,既有配著刀劍的江湖人士,也有穿著粗麻衣的普通人,甚至還來了幾個穿著長衫拿著書卷的讀書人,酒店的第一槍算是成功的打了出去,剩下的就看能不能留住這一波人氣。


    俏枝為了留下這點人氣之前可是下了大功夫研究,研究對象便是前世的托尼老師的推銷手段。眾所周知,不論這位托尼老師的手藝如何,頭銜如何,與你交談總會離不開辦卡,除非...你已經辦完了。


    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俏枝聰明的將會員卡製度拿了出來,並且結合了前世的一些飯店開張的經驗,製定了兩種方法:


    第一種是辦了金卡的顧客,以後每次的來店消費都可以打六折優惠,直到將卡裏的錢用光後,可以選擇續繳或者更換其他套餐。


    第二種銀卡則是充值今天消費金額的五倍,今日飯菜便可以免單,且日後每次來消費都會打九折。


    大家對這種新奇的吃飯方式很新奇,有些財大氣粗的當場便拍下錢銀預定了一張“會員卡”。


    這時候當然沒有現代科技,所以俏枝選擇了最笨的方法,她事先做好了兩種不同的木片,一種更華麗一些,另一種則相對樸素,這便是所謂的金卡與銀卡,每一位辦了這兩種卡的顧客,都會用一個專門的本子記錄,每次吃完飯後會講價格和卡裏餘下的錢記錄下來,雙方簽字蓋章。


    選第一種和第二種的人都不少,因為這種方法比較新奇,修竹怕自己操作錯誤,便跑去門外暫時剃了俏枝的門童一職。正好她正對著客人笑得臉僵,便感激的對著修竹笑笑,進去擺弄會員卡了。


    屋外的主仆二人組大眼瞪小眼,剛剛俏枝在的時候沒在意,現在她走了才發現了端倪:這些資訊這資訊那的人怎麽這麽煩啊!鬼知道蛋炒飯和飯炒蛋的價格為什麽不一樣!


    白簡默默的看向繼續在屋裏忙碌起來的俏枝,目光幽怨。你之前想了這麽多可能發生的問題,怎麽不想想我和修竹麵對客人的時候完全答不出來呢!


    好在那些客人也並非真的刁難,有很多隻是好奇特意寫在傳單上的這兩道主食有什麽不同罷了,聽到白簡公式化機械化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您可以進酒樓看看’的迴答後,也沒有生氣,左右傳單上標出來的都不貴,便都好脾氣的笑笑,選擇進去試試了。


    而隻要一進來,想要隻花一碗主食的錢便出去可不太簡單。菜單上各種各樣的套餐層出不窮,就連小二的推薦裏也埋下了暗樁,隻要一個問話不夠嚴謹,小二便會為你推薦一大堆適合的套餐,同時用心靈雞湯安慰你,告訴你錢隻有花出去才是正確的,一直握在手裏的錢隻是一堆空有重量的廢鐵罷了。


    這句毒雞湯不知安慰了多少江湖人士,當場便又不好江湖人士頭腦一日,點了很多菜品,又給負責他的店小二打賞了不少的小費。


    但其實隻要在酒樓裏待久一點便會發現這些小二們的基本都是差不多意思的話,且不管對方是誰,說了什麽,最後總能繞到這句“錢是廢鐵”的雞湯來。


    望著那些久坐俠士的迷惑臉色,俏枝坐在櫃台裏得意洋洋,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可是現代的營銷話術,我整理了好久才發給他們每人一份,能不改變你主意才奇怪呢。


    此時已經是傍晚,距離悅來酒樓的開業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但樓下還是座無虛席,劃拳聲和拚酒聲不絕於耳,俏枝聽著聽著便仿佛看到了一大捆銀票邁著兩條小粗腿,朝著她飛奔而來。


    隻是...樓上的雅間卻一直都沒有坐滿過,哪怕是最忙的中午也僅僅是滿了一半左右,剩下的房間無人問津。


    為什麽啊?難道是因為傳單上給雅間設得消費門檻過高,一般人出不起?還是因為大家對雅間上的駐唱歌手不感興趣?


    正胡思亂想著,俏枝眼前突然晃過了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帶著薄繭的手。


    “啊,白大俠。”俏枝迴過神,眨了眨眼,“清月和秋月換班去了?”


    白簡嗯了一聲算作迴答,隨即坐在了俏枝身邊,又晃了晃手:“餘掌櫃的想什麽呢,這麽入神,難不成是什麽新的賺錢好點子?”自從買下了酒樓,白簡對俏枝的稱唿就從胡亂喊的餘小姐餘姑娘變成了餘掌櫃,等看到了她想出來的那些經營點子,更是佩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直言俏枝不習武而是經商是正確的。


    俏枝探出頭去望望樓上的雅間,又坐迴來歎氣,鬱悶道:“白大俠,你說,是不是我給樓上定的消費門檻太高了,所以別人都不敢去呀。”


    “有這個可能。”白簡摸摸下巴,“鄢陵這裏其實沒什麽太富庶的人家,雅間上的那個消費限製,其實是很多家庭望塵莫及的,”他呲牙笑笑,“況且,眼下的這個上座率已經不錯了,我換班之前托修竹去鄢陵的各大酒樓轉了一圈,他們的雅間基本都空著,人都到我們這來了。”


    “唉,好吧。”俏枝又歎氣,勉強的笑了笑,“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才想當然的設了個消費門檻...不過雅間的客人雖然少,但大部分的都推銷出去了,所以雅間的營業額還算不錯,也算是個安慰吧。”


    這邊正說著話,那邊門口突然來了個看起來便十分了不得的人物。此人頭戴著一頂黑色高帽,身穿一襲絳黃色衣衫,手裏拿著一把扇子,一條黑色的腰帶甚是艱難的束住了他滾圓滾圓的肚子...而他的脖子山甚至還帶了兩三條黃澄澄的鏈子。


    嘶..大款!絕對的大款!沒準還是個土大款!俏枝心裏一喜,正要站起身來招唿,那土大款恰好停了下來,掐了個蘭花指,擺了似乎很風流倜儻的動作,道:“小生初來貴酒樓,是否可以為小生引進下這裏的雅間?小生權且坐坐,飲那麽一兩口的清酒,再食上那麽一兩碟小菜。”


    先不說你這體型能不能算‘小生’,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好好說話!俏枝快被他語句裏的小生繞暈了,努力忍住當麵吐槽的欲望,引他去了二樓的雅間。還特意選了個窗明幾淨,甚是寬敞的雅間。


    “這位公子,這裏呢,是我們特意為您這種,額,看起來就十分風雅的人士準備的。”俏枝一邊打開門,一邊賠笑,“這裏離我們店裏唱曲兒的最近,其他人聽得可都不如您真切呢!”唉,吐槽歸吐槽,這馬屁還是要拍的。


    果然,大款聽到後眼睛亮了亮,又側耳仔細聽了聽安隱唱的詞,之前俏枝為了能配得上雅間的這點消費門檻,給安隱選的都是些比較文雅或者風趣活潑的小調,而非一般酒樓裏的那些行酒小令或是男歡女愛。


    “果然是好地方!”大款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小生甚喜,請問閣下有無菜單可以讓小生品讀一二?”


    “有的有的!”俏枝忙不迭的將手中的菜單遞了過去,殷勤道,“我們店雖然剛開業,但各色菜品的原材料都準備的很充足,您放心點便是了。”


    “哦。”土大款坐在了椅子上,潦草的翻了翻便隨手指了幾個菜,“就這幾個吧,小生肚子甚小,吃不下這麽多。”


    “哎!得嘞!我這就叫人去做!”看到這幾道菜的價格,俏枝瞬間就樂成了一朵在風中搖曳的菊花,“您點的這幾道菜一看便是風雅之人才會點的!隻有風雅之人才懂得這麽點!”


    “真的?”土大款驚喜的笑了,“唉,想不到姑娘是識才之人。”掏了掏衣服口袋,掏出了塊不小的碎銀子,“姑娘這麽懂得小生,小生甚是開心,這塊銀子便賞給你吧。”


    !果然是土豪!俏枝眼睛亮了亮,朝這位土大款抱了抱拳,假意推辭道:“多謝您的好意,但我其實是這家酒樓的老板哈哈哈哈,這小費我就不收了,實在是收之有愧啊!”


    “哦?”土大款將扇子展開扇了扇,“想不到姑娘居然這麽厲害,小小年紀便能將一家酒樓管理的井井有條,小生佩服,佩服!”說著話,又掏出一塊差不多大小的碎銀子,“那我便再加一點銀子,您去給我添幾道小菜吧,多謝了”


    “得嘞。”俏枝收下銀子,同時決定一定要讓這位顧客感受到自家店專業的服務態度,畢竟這麽有錢的傻子可不多見,“我這就去通知廚房!”


    順著樓梯下樓,俏枝決定就把這位人傻錢多的土大款叫窩頭了。畢竟他今天的這一身打扮和身形和窩頭也差不了多少。


    將添菜的消息告訴方大廚和,俏枝正預備趕緊上樓,讓這位窩頭體驗下什麽叫做細致入微的服務時,就看到了一個勉強算是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這人穿著一襲白衫,身形修長,站的端端正正的,麵容羞澀與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格格不入。


    是趙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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