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留步!”俏枝在心裏默默的數到三,身後果然響起方大廚顫顫巍巍的聲音,迴頭便看見方大廚愁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五官皺到了一起,“這價格...”他發狠的咬了咬牙,聲音散在空氣裏,“還能再商量。”


    俏枝矜持的收迴腳,虛虛的踩在門檻上,迴頭,眼神平靜。


    方大廚看見俏枝一副毫無留戀的樣子,和身旁的小二對視一眼,咬著牙繼續降價:“五百兩,不能再低了!”


    俏枝幽幽的歎口氣,虛踩在門檻上的腳又邁了出去,憂傷的45°角仰望天空:“唉...可憐我一介婦人...身上的錢銀實在是...”搖了搖頭,作勢出門,“還是去其他家看看好了。”


    “您再留步!”身後方大廚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響起,她不置可否的停下腳步,稍微偏了偏頭表示有在傾聽,頓了幾秒,方大廚才繼續道,“要不..您說個心理價。”聲音活像秋後的蚊子,“隻要我們能接受,我就賣!”


    “當真?”俏枝迴頭,神色克製,“我的價格....可能有點低。”


    “沒事,您說。”方大廚一臉悲痛,手捂住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病發倒地。


    “二百兩。”俏枝長歎一口氣,“唉,家裏離得遠...隻有這些了。”


    方大廚的目光抖了抖,嘴唇也顫了顫,瞧了俏枝許久才顫悠悠的伸出了三根手指,“三百五十兩...姑娘,不能再低了。”


    “三百二十五兩罷。”俏枝搖搖頭,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簡直達到了她此生的演技巔峰,“不行就算了。”收迴目光,俏枝又望向了外麵。


    “行。”片刻後,方大廚仿若病入膏肓的聲音才幽幽的飄蕩出來,“成交。”


    俏枝這才滿意的轉身,重新坐迴到原來的位置,等著後續需要進行的一係列工作。


    方廚師把房契擱在了桌邊,又粗略的跟俏枝講了下變更房屋的要求,便和小二一起去樓上拿地契和其他的一些東西了。


    本以為古代的科技和律法相對落後,這方麵也不會特別嚴謹。但沒想到卻相當的繁瑣。從簽訂契約開始到去衙門蓋章留底,變更擁有人,據方大廚所說,這一套程序下來估摸沒有一天是走不完的。


    在方大廚和小二去樓上拿地契的這個當口,白簡一直用詭異的眼神默默的盯著俏枝,她被盯得煩了,抖了抖手裏的房契,“白大俠,迴魂了!看什麽呢?”


    “隻是覺得...”白簡吞了一口口水,把目光移到了桌子上,“那廚子和小二真慘。”


    ?您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俏枝歎氣:“出門在外,能省就剩啊白大俠。”


    白簡也歎氣,摟著茶杯不再言語,一副被俏枝震驚到了的樣子。


    騷年...珍惜你現在大手揮霍的日子吧,俏枝默默流淚,等哪天真的沒錢了你就知道會殺價的好處了。


    拿了地契迴來,方大廚瞅了瞅外麵的天色,提議明日一早再去辦理手續,今日就先在此歇息,最後還順嘴揶揄了一句,說公子和夫人可以提前體驗下那張床的美妙之處。


    “...不必!”俏枝和白簡頗有默契的一起搖頭,“我們在客棧租了房子。”過了一會,白簡悶悶的道。


    “哦~”小二拉長了聲音,“那我們就不多留二位了。隻是,我們倆還有個不情之請。”說著,他伸手抱了抱拳,“請問掌櫃的,我們倆還能不能繼續在這家酒樓裏做下去啊?”


    這一聲‘掌櫃的’讓俏枝很是受用,隻是...俏枝眯了眯眼,如果這二位還想在這酒樓裏幹下去的話....可有點不大行。


    注意到俏枝沉默著思索不吭聲,店小二馬上換了副泫然欲泣的麵孔,哭天搶地的說自己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好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兒,如若做不了這份工作,怕是全家都要餓死在街頭。


    俏枝挑了挑眉毛,有些無奈:“我那三百多兩銀子,不都分給二位了嗎?不比您在這兒當小夥計的錢多?”


    呃...好像還真是。小二哭到了一半的臉抽了抽,半晌才繼續哭道:“那我們也不能坐吃山空啊...這總有一天錢會花完的不是?”


    ...想不到古代人也這麽有超前意識...俏枝咧咧嘴角,慢吞吞的晃晃杯子,“這...要留下你們也不是不可以...”


    “哎,您說!”小二察言觀色,立馬拿了壺給她斟滿茶水,滿臉殷勤的賠笑道,“我們肯定聽您的!是吧,老方。”


    “對,對!”方大廚驚且喜的點頭,“我可會做菜了,您別看今天就隻能出去買菜給您吃,但那不是因為咱家裏缺東西嗎?等明天手續辦妥了,東西置辦妥當了,我就給您整一桌大菜!”


    二人一齊用亮晶晶的目光瞧著俏枝,她被盯得發毛,咽下一口茶水,斜眼看著店小二:“首先,第一條,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條,你們要改改對待客人..那個啥,客官的態度!”


    小二迴想起自己曾經愛答不理的樣子,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俏枝又道:“這第二條嘛...酒樓裏的衛生也要搞搞好!隻有整潔起來,客官才會有...賓至如歸...對,才會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方大廚也點頭,並表示馬上就開始。


    “還有這第三條!”她啪的一下伸出三個手指頭,“客官點什麽菜,不能再說沒有了,食材也一定要準備充足!”


    “好。”方大廚和小二對視一眼,齊齊點頭,一臉受用。


    “嗯,差不多了。”俏枝滿意的點頭,又補充了一句,“衛生方麵的話,等我們明日辦完手續一起搞。”她拍了拍方大廚的肩,“那個什麽,隻有集體的東西,才是最美好的嘛!”


    順利的解決掉李忘生交代的選址問題,俏枝他們迴到了原先的客棧,為忙碌的第二天做準備。


    第二天一早,俏枝起了個大早,卻沒想到清月和秋月比她起得還早,梳頭的東西一應俱全。


    “小姐,今天可是個大日子!”清月興致勃勃,“可不能由著您再胡亂梳頭啦。”


    行吧...俏枝認命的坐到了梳妝凳上,任由兩個小侍女擺弄自己的頭發。其實,自從上次在馬車中她們兩個人給自己捶腿,俏枝就覺得,雖然古代的製度是萬惡了一點,舊社會了一點,但一定接受了這種設定,真的...好香啊!


    啊,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年代!


    梳好了頭,找全了應該攜帶的通關文牒等證件,坐上馬車叫了酒樓的大廚和小二,奔著衙門去了。


    可能正好趕上了二手買賣的高峰,衙門裏到處都是排隊等著辦理的人。俏枝跟在方大廚的後麵,排了約莫一個時辰,才輪到了她。


    因為俏枝並不是鄢陵人,所以需要先去主簿那裏登記戶籍,負責戶籍登記的主簿長了一張好說話的臉,柔聲細氣的問她,要入客戶還是商籍。


    俏枝道,當然是商籍。那主簿便舉著毛筆笑笑,替她記錄了下來。


    客戶、商籍這些名詞聽起來耳生,實際上是古代對人口的一種管理辦法。去到另一個城市暫居六月以上的平民,會被歸入客戶,原戶籍仍舊保留,而如果在這個地方開辦店鋪,如果店鋪足夠大,便可申請商籍,有了這個身份,便可名正言順的參加當地的一些官方舉辦的‘商談會’之類的,而且賦稅也會相對應的減少。


    有了賦稅的優惠和商談會的加持,再加上來自現代的超前服務意識,俏枝對未來的事業信心滿滿。


    搞定了戶籍,接下來的轉讓房契順利了很多,負責裝讓房契這塊兒的主簿替他們擬好了合約,又念了一遍,才交給他們。


    方大廚和俏枝又仔細看了看,發現沒問題,便各自印上了手印。


    簽好了字,主簿掏出了官印一蓋,吹了吹未幹的毛筆印兒。俏枝則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銀票遞給主簿,主簿一手接過銀票交給旁邊翹首等待的方大廚,一手將新的房契地契交迴俏枝。


    如此,酒樓算是正式易主。方大廚將銀票疊好放進了貼身的衣服裏,朝著俏枝喜氣洋洋的抱拳:“祝掌櫃的生意興隆!”小二在旁邊補了一句:“望掌櫃的早日帶著我們大賺特賺!”


    ...俏枝突然覺得那三百多兩似乎也給多了。


    迴到酒樓,做完大掃除。俏枝坐在櫃台裏,支著下巴開始思考要怎麽改造酒樓,才能一改往日的頹勢,迎來客流量的巔峰。


    “白大俠,你覺得我沿襲前老板的規矩,樓上搞文人喜歡的茶水間,樓下就是像你們這種江湖俠士吃肉喝酒的地方怎麽樣?”俏枝偏頭問坐在旁邊的白簡。


    “嗯...”白簡的手指敲了下桌沿,滿臉的恨鐵不成鋼,“我說大小姐,餘姑娘...您知道那位老板為什麽一直賠錢嗎?”


    額...?這好像還真....俏枝沉默了。


    見著俏枝沉默,白簡嘖嘖兩聲,又屈起手指敲了下桌子,雖然敲在了桌子上,可俏枝怎麽都覺得那手指本來是衝著她腦門去的:“之前看你和方大廚殺價殺得熱火朝天,我還以為你懂得很。那位老板之所以破產跑路,就是因為有你這個想法!”


    見俏枝還是一臉迷茫,白簡哼了一聲繼續科普:“那些個文人一肚子酸水兒,你們單知道人家愛風雅,怎麽不想想愛風雅的人兒能不能接受樓下的喧鬧呢?人家在簾子裏慢悠悠的抿茶,吟著酸詩;樓下的大口吃肉大聲劃拳,你覺著這合適嗎?”


    嗯,好像是....不大合適的樣子。


    見俏枝有所悟,白簡繼續再接再厲:“樓下吵鬧,樓上風雅。兩個完全不同的風格怎麽融合?樓下的江湖俠士看著樓上的軟香帳簾,喝著酒吃著肉,難道不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憑什麽那些個酸臭文人就能去樓上雅間?”


    額...怨氣好重的樣子...


    俏枝瞧著白簡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求助:“那白大俠覺得,隻選江湖俠士怎麽樣?樓上的雅間也改成大俠們喜歡的樣子?”


    白簡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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