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簡和俏枝是被一盆涼水澆醒的。


    從山井中打上來的水帶著徹骨的寒意,白簡直接從地上彈起來,又被繩索牽製著重重的倒下去,不顧大俠風範的罵了一句娘。感受到身邊俏枝打了個寒顫,他沉聲道:“小小雜役,居然敢如此!”


    為首的衙役卻不怕他,聽到白簡帶著怒意的聲音,笑道:“兩個快死了的東西,還在這裝大爺呢?來人,帶著他們去見老爺!”


    幾個粗壯的奴仆聞聲進來,壓著他們就要往外走。注意到白簡輕微的掙紮,那衙役又開口道:“白公子又通天的本領,我們幾人壓不住你,隻是這位姑娘...”他站到俏枝的身邊,粗糙的手掌放在俏枝細嫩的脖頸上摩挲,“老爺脾氣大,若您不配合,那我隻能將這姑娘的屍體帶迴去,希望能求得老爺的原諒了。”


    這是威脅!白簡咬著牙,惡狠狠的盯著為首的衙役,卻沒有繼續掙脫雜役的控製,一路沉默著被壓到王賜的住處。


    “公子!餘姑娘!”


    俏枝昨夜本就有些受涼,早上又被一盆子涼水澆得透心涼,本來有些渾渾噩噩,聽到修竹暗含驚喜的聲音才清醒了一會兒,抬眼看了看四周,發現清月和秋月雖然滿臉疲憊,但卻沒看到傷口,當下鬆了口氣,抬起嘴角柔和的笑笑,示意她倆不要擔心。


    “說,昨日究竟是怎麽迴事?”王賜穿了官服,將縣令的威儀顯了個十足十,“本官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來陷害我?”


    “王錦兒呢?”白簡不答,隻惡狠狠的盯著三夫人。


    “把那個惡女帶上來。”王賜揮揮手,吩咐下去,“等她來了,我看你還如何狡辯!”


    “你..!”俏枝被迫跪在地上,膝蓋磨得生疼,也因此她得以保持清醒。“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麽能這麽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王錦兒被一個粗大的鐵鏈捆著,是被人牽上來的。她沒有低頭,也正因如此才叫俏枝看清她曾經遭遇過什麽——縱橫交錯的鞭痕從鼻梁一路往下,延伸進她單薄的鎖骨。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浸透,幹涸粘連在身上。


    聽到俏枝的控訴,王賜不置可否的抬抬眉毛,倒是三夫人尖利的冷笑道:“那是她自找的!昨夜她給我了屈辱,我一定會加倍奉還。要不是為了老爺審案,我早就將她....”說到一半,三夫人自覺失言,狠狠的登了俏枝一眼,閉口不再多言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往日裏對她步步緊逼,她何至於和你拚的魚死網破!”白簡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冷笑,“夫人,你可敢把平日裏對錦兒所做的一切,都和我們說說?”


    “這...”注意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三夫人目光飄忽,“我是當家主母,管教個孩子,難道還管不得?”


    “你的管教就是用針管教?”俏枝終於忍不住,衝著王賜道,“錦兒怎麽著也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就算再不喜歡她,也不應該任由她被欺負。昨夜雖然是個意外,可她受的那些傷都是真實的!你非但沒有安慰,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居然還讓錦兒再次受到傷害!”


    “我...我不知情。”王賜心虛的移開視線,不與俏枝對視,“來人,小小姐臉上的傷,是怎麽迴事!”


    俏枝冷笑:“好一個不知者無罪。隻要王賜大人不知情,就可以助紂為虐,對吧?”


    王賜不迴答,臉上青紅不定,他第一次被當著這麽多人嘲諷,嘲諷他的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可他偏偏不能反駁。他隻能把滿腔怒火發泄在那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衙役身上:“就是你昨夜劃傷了小姐的臉?”


    那衙役聽到王賜的問話,佝僂著的身子瑟縮了下,抬頭看了眼三夫人,又低下頭去,死命的磕著:“迴...迴老爺,是我劃傷了小姐的臉,因為小姐平日待老奴不好,我心生怨氣,所以才...”


    “李伯。”跪在一邊的錦兒柔聲開口,“你是從小照顧我長大的,娘親死後,我便隻剩下你了。哪怕是昨天...我也從沒想過你會害我。”她的聲音不大,語氣也淡淡的,好像是在迴憶什麽,“你昨天來找我,說要劃傷我的臉,這樣才能博得老爺同情...”


    “我同意了。”錦兒笑了下,笑容牽扯到了傷口,有些恐怖,“可您今日,卻說...是我往日對您不好...也罷,這也算是您承若得博取同情了。”


    李伯跪在地上,聽到這句話顫抖了下,沒說什麽,隻是繼續磕頭道:“我錯了,老爺,求您..求您罰處老兒一個,千千萬不要連累老兒的家人。我...”說完,李伯抬頭迅速的看了眼三夫人,又低下頭,“求您放過我家人!”


    白簡注意到李伯的動作,厲聲開口:“你開口認錯,為何要看一眼夫人!莫非你...”


    白簡的話尚未說完,李伯便一下子委頓在地,半晌後才顫巍巍的開口:“公子,可不要...血口噴人...我劃傷小姐的臉,全是因為我與她往日的仇怨,與旁人,更與三夫人無關...”


    “哦?”白簡揚了揚眉毛,朗聲道:“那你倒是說說你與她結下了什麽仇怨?竟逼得你手段如此惡毒,毀掉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還有,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三夫人,提起與旁人無關?”


    “我...”李伯自覺失言,麵色慘白,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瞥向三夫人,又很快的轉移視線:“毀掉便是毀掉了,總之是我一個人做的,與其他人無關!”


    白簡怒極反笑,“你為什麽又看三夫人?難道還指望她救你不成?”


    三夫人怒道:“你血口噴人!我怎麽會指使別人去害錦兒!轉日便要提審,難道我連一日都等不了嗎?”


    “哦?”白簡笑笑,“原來三夫人還真存了害自己孩子的心思?也對,錦兒並非你親生,當然要處之而後快了。”


    “你!”三夫人咬牙,“我與你並無仇怨,你為何一再的與我過不去?”


    白簡還未迴答,那李伯便跪著走到白簡跟前,哭道:“請公子不要再為難老兒了,我..此事真的與三夫人沒有任何關係,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請公子,饒了小人吧。”


    白簡一把掙脫衙役對他的壓製,揪住李伯的領子將他提了起來:“老人家一再提起與旁人無關,隻怕真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吧?”複又看向三夫人,“我乃武林白家公子白簡,老人家若有什麽冤屈都可向我說明。可若是平白冤枉好人...”


    白簡鬆手,李伯滑跪在地上,身形顫抖。


    “白家?”許久未出聲的王賜突然開口,“哪一個白家?”


    “江湖之上,還能有哪個白家?”白簡笑笑,輕聲開口。


    “是..是三夫人指派我去做的!她說我若不劃傷小姐,她便要了我老婆子的命!”似乎是認清了局勢,那李伯突然抓住了白簡的下擺哭訴道,“小姐對我很好,但我...我不能讓我老婆子去死啊...求公子救救我!”


    “你...”三夫人麵色一滯,頗為慌亂的看向王賜,“老爺,您別聽這個賤人胡說!我..我怎麽會害錦兒呢?我..我不會的啊!”


    李伯從懷裏掏出來一張薄薄的紙,顫巍巍的遞給白簡:“這是三夫人與小人定下的字據,隻要我替她害了三小姐,她便放我和老婆子迴家,還願意給我們一筆遣散費...白公子,我這麽做完全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求您千萬替我做主啊!”


    白簡接過那張紙,發現上麵不但寫明要李伯劃傷王錦兒的臉,甚至還寫了事成之後許給他們的銀兩,還有兩人的手印。他把這張紙用內力震到王賜跟前,開口:“人證物證皆在,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我...我...”三夫人想要奪過王賜手中的紙,卻被王賜一把推倒在地。


    “你這個毒婦!”看完紙上的內容,王賜勃然大怒,一腳踹向三夫人的心窩,“往我平日以為你賢良淑德,想不到你居然!你說,錦兒為何下山,是不是因為你要害他!道觀走水,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王賜此時怒不可遏,倒不全是因為錦兒被毀容。他往日也並不關注這個亡妻留下的孩子。他對錦兒的期許,僅在於能為他拉攏到一門好的姻親讓他在官途上更加的穩固而已。


    真正讓他惱羞成怒的原因,是家醜不可外揚。不管是錦兒被毀容也好,還是自家夫人殘害亡妻留下的孩子也罷...這些都是家醜!然而今日這一鬧,別說他滿府的衙役,就連那道觀裏的臭道士還有那什麽白家公子都看到了!


    可想而知,經過今天,自己的家醜會十倍百倍的發酵,不出幾日,恐怕整個鄢陵都會知道縣令家的秘辛!而自己則會成為滿城的笑柄!


    想到這些,王賜開始猶豫,開始思考如何才能粉飾太平。可...那位白簡公子又是個麻煩的人物...


    王錦兒始終抬著頭,麵無表情的注視著這一場鬧劇,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還沒等王賜想出來一個萬全之策,那李伯突然又顫巍巍的跪下去,衝著三夫人與王賜砰砰砰的磕頭:“老兒...自知罪孽深重...我..我想請老爺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語畢,他麵帶歉意的看著三夫人,“夫人,對不起...我知道您肯定不會留我了,我...我這是為了自保!”


    說完,他衝著王賜把頭低下去,道:“老爺,對不住...小少爺...其實不是您親生的孩子!是..是三夫人和恩客的孩子...”或許是因為難堪,後半句的聲音並不大,但也足能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王寂...不是王賜的孩子?白簡和俏枝對視一眼,俏枝咂咂舌,這王賜腦袋上,居然還真有片草原?


    這可太狗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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