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莊鄉老族長的老伴,為他裝備的幹糧,味道著實不賴。


    表麵瞧著是幹巴巴的麵餅,裏麵卻夾雜著細碎的臘肉。


    咬一大口,灌一口清水,兩個麵餅,就能讓趙闕感到腹肚飽了起來。


    從莊鄉離開,到現在,已經是兩日了。


    趙闕把馬匹,拴在,正竭盡全力發芽的枯樹上,帶著水袋,小心的劃到坡下麵的水旁。


    水自山上流下,清澈見底。


    掬了把水,嚐了下,涼涼的,帶了絲甜味,他把水袋裏,剩下的水,全部喝幹淨,將之裝滿。


    把趕路,造成的灰塵仆仆的臉龐,清洗幹淨,蹲坐在水麵,看著自己的倒影,發了會呆,起身,兩三步跨上山坡,短暫休息了下,繼續趕路。


    馬匹還帶著一張虎皮。


    虎皮頗大,花紋極是漂亮。


    這是路過一處荒林,猛然間有頭老虎,竄了出來。


    吼聲震天。


    兇神惡煞。


    應當是這個冬季過的難受,乍然看到趙闕,涎水不斷往下低,環繞著他,走了半圈,便迫不及待的撲將過來。


    趙闕當然不怕。


    可座下的馬匹,被猛虎,嚇的倒地,瑟瑟發抖,哀鳴陣陣。


    他拿起大音希聲,就與猛虎搏鬥了起來。


    令趙闕難以接受的是,以他眼下的這個狀態,居然隱隱不是猛虎的對手。


    幸得大音希聲鋒利異常。


    暫時逼退了猛虎之後。


    待它再度撲過來,簡單用了個身法技巧,避過猛虎的撲殺,一刀砍下……


    大音希聲恰好砍進了猛虎的腰身中間。


    虎血潑灑。


    那猛虎吃痛,吼聲更是震耳欲聾。


    這一刀,力道用盡,趙闕抽刀,迴撤。


    或許是受了重傷,猛虎於原地掙紮了幾下,戀戀不舍的便要迴虎穴養傷。


    它都成這般樣子了,趙闕如何能放它離開。


    轉守為攻。


    身法極妙。


    猛虎想要以爪子,把他撲殺,每每被趙闕險之又險的躲過。


    大音希聲連續砍下,饒它是威震荒林的猛虎,也得俯首在趙闕的刀下。


    看著這偌大的虎身,飽飲虎血的大音希聲,微微震顫,趙闕緊緊握住刀柄,以往在西塞,並非沒有殺過猛虎,彼時,輕而易舉,一刀下去,頓分兩半,可到現在,殺頭猛虎,委實麻煩。


    思量了半刻,如何處置死虎,還是剃下了虎皮,剩下的留在這荒林中,若是有其他猛獸,當作它們的餐食吧。


    把虎皮捆綁好,趙闕才上路。


    就才有了,吃幹糧,接清水的一幕。


    這座山。


    並未於地圖上標注,趙闕繞了半天,並未尋到新路。


    似乎所有的路,皆被眼前的這座山,攔腰斬斷,要想過去,非得翻山越嶺不可。


    越過此山的路,定然是有的。


    不過得當地的獵人帶路,方能找到,換成外地人,找路找的,頭皮發麻,不如直接翻過去得了。


    幹脆翻身下馬,牽著韁繩。


    趙闕仰頭望著山。


    這山怪石嶙峋,必須要找個好上山的途徑,況且,他還有馬匹,自己翻山越嶺輕鬆,加上一匹馬,可就得另說了。


    隨即,不加多言,他在山腳,徘徊,碰見幹草一類的攔路“虎”,以大音希聲開路。


    這柄陪伴趙闕立下赫赫戰功的神兵利器,哪會料到,有朝一日,堂堂輔國大將軍,拿它開道上山?


    時不時的微微刀震一下,提醒趙闕,留給它顏麵。


    而趙闕理都不理。


    大音希聲似乎變的有些奇怪。


    像是小姑娘家家一般。


    非得讓趙闕換著花樣滿足它。


    於迎秋宗山上時,大音希聲便在催促著他,先宰掉幾個人,飽飲幾口精血。


    念及此。


    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握刀的趙闕,垂頭看著大音希聲。


    “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陪我多年,既然,下了戰場,現在就能憑借往昔的戰功,要我滿足你的胃口?”


    大音希聲當然一句話都說不了,連震顫一下,眼下,也沒了。


    砍斷雜草。


    山腳的石塊縫隙間,已出現了點點綠意。


    春季到了。


    離草長鶯飛的時候,不遠了。


    終是找到一條,還算平坦的上山路。


    偶爾的泥土間,能模糊看到些殘缺不全的腳印。


    應當是百姓上山尋草藥,從此處登山,恰好泥土鬆軟,留了下來,不知多了多久,泥土堅硬,便把腳印呈現在自己的身上。


    有人曾告訴趙闕,世間萬物有靈,不過是,它們感受的到人,人卻把它們當做死物罷了。


    也許,世間想過此般道理的人,不少。


    才有狐魅化人,誘惑讀書人的種種故事。


    走過這段路,進了這些城池,趙闕聽過最多的神異故事,便是狐妖與讀書人的愛恨情仇,往往聽的人,肝腸寸斷,恨,老天爺,為何不讓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景樹城的雲雀家中,出了巷子,再走半條街,便有一處,天天有說書先生,大談鬼怪的茶樓。


    茶樓的生意火爆。


    盡管茶水和小吃不貴,耐不住到此聽書的百姓眾多,也不知養的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是不是茶樓的掌櫃,反正,依照趙闕心中的生意經,那茶樓的掌櫃,非得借此賺的盆滿缽滿。


    因,此是小事,雲雀諸人並未告訴他,那茶樓的幕後主人,為迎秋宗。


    十成有八成的收入,上繳給了門派,而那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卻是迎秋宗內與銀花派柴星香,幾近相同的人物,差別在於,迎秋宗極重視他的地位,中年男人在迎秋宗內,話語極重。


    可惜,迎秋宗一戰,門派損失慘重,那中年男人,權衡利弊後,選擇投靠了景樹城一家世家大族,而迎秋宗人手驟降,那生意火爆的茶樓,說不定會改弦易轍,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所謂,望山跑死馬,這牽著馬匹翻山,同樣不是一個輕鬆活。


    還未爬到半山腰,數次,馬蹄失滑,差點把牽著韁繩的趙闕,一並給滾落下山了。


    幸虧,趙闕武學境界低,武學的底子卻是難以置信的厚重,險之又險的,拖拽韁繩,拉著馬匹,爬山。


    到了半山腰,恰好有一處堪堪落腳的巨石。


    一人一馬站在上麵,望著景致。


    趙闕是心曠神怡,心間所有的煩悶事,短暫的煙消雲散。


    馬匹哼哧哼哧,也不知是不是馬腿軟,反正瞧著它,左晃晃右晃晃,不敢擅動一下。


    “馬兄啊馬兄,你怎麽倒黴碰見我了?!若換別的主人,再累再苦,總不至於不小心跌落山,活生生摔死吧?你放心,後半程的山,雖然更加陡峭,但趙某,必定緊緊攥住韁繩,拉你上去,翻過這座山,趙某一定尋草料,好生令你吃飽,之後,撒歡的奔馳。”


    趙闕摸著馬匹的鬃毛,安慰道。


    亦是不知,馬匹有沒有聽懂,倒是不顫巍了。


    趙闕權當它聽明白了,頓時哈哈大笑。


    跟似乎有靈的融雪不能比,這匹馬,和那匹瘦馬,有異曲同工之妙,仿佛皆能聽得懂趙闕說話。


    天氣有些熱了,趙闕用袖子,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水。


    拍了拍馬頭:“走吧,馬兄,後麵的路,才是最為艱難的呢,趙某一路走來,數年於一日,無一日,不艱難,馬兄,生而為馬,被人騎跨於下,馬生亦是艱難,咱們都是吃過大苦的,後半程的翻山,想必再怎樣的艱難,也不在你我的話上。”


    趙闕似乎重新站上了點將台,點了一眾西塞名將後,開始鼓舞士氣,要將進攻來的寒山敵軍,一舉拿下,殺他們一個,滿國縞素。


    拉著韁繩,轉身靠近山。


    左右觀察了下。


    小心翼翼的沿著山體,走了三四丈的距離。


    然後,一步踩穩,迴頭看看馬兄,再一步踩穩,迴頭看看馬兄……


    到了山頂。


    趙闕感到有些累的虛脫,好似在西塞時,從今天的晚間,大戰不停的戰到了明天的深夜。


    這座山的山頂倒是平坦,而下山的路,也有一條比較好走,謹慎一些,一人一馬,沿此下山,不在話下。


    打開裝著幹糧的包袱,猛灌了幾口水,狠狠塞進嘴裏,狼吞虎咽的吃下。


    隨即,重振氣勢。


    不作停留。


    拽著韁繩,緩緩下山。


    有驚無險。


    到了山腳,趙闕翻身上馬。


    馬兄鳴叫,仿佛終於到了它的地盤,撒開四蹄,奔跑如飛,竟有些風馳電掣的感覺。


    趙闕早就收起了大音希聲,拿出地圖。


    瞄了幾眼。


    巡視四周。


    挑選了個方向。


    控製著馬兄,疾馳而去。


    又過十天有餘。


    終是看見了一個村落。


    趙闕已是餓的兩眼發昏。


    地圖上本是標記,期間會有一處歇腳的地方。


    到了那處,他萬萬沒想到。


    村子早已荒涼,枯黃的雜草叢生,牽著馬匹從中穿過時,冷不丁的蹦出一些野獸。


    狐狸更是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跑到趙闕的前麵,直立起來,似人卻無比滑稽。


    它們應該是覺得,趙闕是個讀書人。


    而讀書人,更容易中狐妖鬼怪的幻術。


    趙闕客氣的詢問:“你們是誰?”


    他剛出聲。


    兩隻狐狸,嚇的立馬跑了。


    還以為,它們膽子大到,不怕一人一馬當迴事的地步,原來是狐假虎威,裝模作樣。


    到了村前,下馬。


    日落黃昏。


    幾隻漆黑的烏鴉,自他的頭頂,飛過。


    村子前幹淨,沒有雜草,有六塊很大的平地,他看到猜測,或許是翻曬糧食所用。


    進了村,不見人影,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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