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罡乍然凝在一起。


    趙闕手臂微轉。


    董遼變色,神情惶恐。


    他這位萬劍山莊的長老,感到了無與倫比的害怕。


    世人多數貪生怕死,在死亡麵前,就連董遼這位蓬萊下境的大高手,也變得跟市井百姓無異,況且,習武修煉多年,辛勤得來的一切,麵臨一場空,這種大恐懼,直讓人瑟瑟發抖。


    他已顧不上八相龍蟒釜底抽薪,用盡平生所學阻攔這一拳。


    拳罡猛地砸了出去。


    傾盆大雨倒飛上天,更是把陰雲推向更高處。


    董遼的劍,攔腰折斷。


    趙闕此拳捶在他的額頭。


    砰!


    如洪鍾大呂。


    董遼腦袋後仰朝後倒飛,速度快極了,視線捕捉不到。


    趙闕緊緊跟隨。


    握住大音希聲。


    砍向他的脖子。


    董遼勉強恢複點意識,抓住即將脫手的半截劍,戳至趙闕的心髒。


    隻是他的劍氣所剩無幾,就連趙闕的護身真氣也未破開。


    大音希聲觸及董遼的脖頸,像是砍瓜切菜,輕鬆的不像話,砍落其項上人頭。


    董遼體內的氣機為之一頓,剩下的劍氣不受控製的四散,將沿途的枯樹,一一斬斷。


    剩餘的拳罡碎掉了董遼的身子,倒是飛落它處的腦袋,未曾遭受波及,留存了下來。


    大敵已除。


    此地明麵上,撇開三人,看不到其他江湖高手。


    倒是有一位昏聵老農,扛著鋤頭,頂著大雨,沒事人般的向城門走,他被淋了個落湯雞,垂垂老矣,仿佛對肉體失去了感官,並不覺得大雨下的急、下的涼!更是忽略了這裏的打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過自己的日子。


    趙闕收起大音希聲。


    盡出八相龍蟒,於他而言,用拳頭擊殺敵手,感覺更好,神通的使用也更加的隨心所欲。


    四龍四蟒環環纏繞在他的身上,個個透出滿足的意味。


    沒了戰鬥,大雨正常。


    趙闕經著雨水,漫步走向韓起、謝葵。


    他能應付的戰鬥,絕不會讓韓起再使用神通神境,這玩意,用的越頻繁,燃燒的壽元就越快越多,等韓起習武後,有了武學境界、修為,會好很多,聽聞到了山巔三境的大宗師境界,用神境便不會燃燒壽元,隻是近兩百年,隻出了那麽一位神境大宗師,是真是假,惟有那個年代的他知曉。


    韓起抱拳,單膝下跪。


    “你這是作何?”


    “感謝先生的救命之恩。”


    趙闕笑道:“等你強大之後,希望你仍然如此善良。”


    韓起深深記下:“莫敢不從。”


    趙闕蹲下身體,注視著謝葵的雙眼:“害怕嗎?”


    “不怕!有哥哥和大哥哥在,葵兒不怕。”謝葵拽著衣角,輕聲道。


    她打了個噴嚏。


    趙闕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韓起,起來吧,我們該走了。”他道。


    抱著謝葵,趙闕分出真氣攔住雨水,令韓起跟著他,衝向山嶺。


    見韓起氣喘籲籲,趙闕邊走邊傳他一門,兵卒中的練氣法門,並不高深,簡單易懂,流傳在西塞兵營內部,外界江湖沒有。


    倒是宋翻山見他勝局已定之時,衝他點點頭,也未開口,提前急匆匆迴了城。


    趙闕理解宋翻山的處境,宋翻山遵守諾言,幫他抵擋那兩位人間半仙,不管結局如何,已然是仁至義盡了,再要求宋翻山深入局中,或許他背後的聽道宗,都得在大夏江湖上被千夫所指,引來數不清的麻煩。


    宋翻山不像趙闕使用了化名,覆戴了麵具,之前幫廣元和尚打退魔道妖人,傳出去肯定會讓正道人士,鼓掌叫好,可是謝葵,問題太敏感,喊打喊殺的有,稱讚謝之維為天下百姓想,要保護她的也有,但是得罪了想奪取謝葵的大門派,聽道宗一定不好受。


    三人進了山嶺,沿著趙闕早就想好的路線,趕往鳧水渡口,幸好錦衣娘並沒有一根筋到底,如果依舊堅持之前的計劃,沒有更改為較保守的,接謝葵從鳧水渡口去往東海,朱衣袖與錦娘遭受重創,柳十郎被施庵打的沒了戰力,錦衣娘可就千般算計,成了一場空。


    有數人落到趙闕和董遼打鬥的場地,駐足少許,幾人先後開口。


    “老夫第一次見,同一年份,會出兩位擁有八相龍蟒的武夫,而且俱是年輕人,那位戰功赫赫的輔國大將軍,知道了還有一人使得八相龍蟒,不知作何感想。”


    “難不成那年輕人就不是趙勾陳?陳悲璨隻是化名?!”


    “趙勾陳在西塞派係裏至關重要,僅次於封為異姓王的虞王,他要是鐵了心死保謝葵一命,豈不是說西塞派係有謀反之心?”


    “是啊,陳悲璨學趙勾陳在西塞為將主時,覆戴麵具,引軍殺敵。大概有將禍水倒向趙勾陳的心思,反正兩人皆是神通八相龍蟒,誰能分得清?!”


    一位老者目光閃爍:“倘若陳悲璨真的就是趙勾陳呢?”


    “別想了,絕無任何可能。”


    “……”


    “既然如此,我們幾個老東西,還追不追謝葵了?”


    “陳悲璨連董遼都殺了,現在來看,戰力仍舊不減分毫,我們比董遼弱一線,隻怕就算追上,頂多與陳悲璨打個平手,得到謝葵便極不容易。”


    “嗬嗬,打個平手好說,怕是陳悲璨依然沒使出全力。”


    “唉,謝葵現在養的眉間鵲,遠未達到神兵利器的水平,遑論瑰寶了!得到了也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你們家大業大,有幾樣神兵利器,我家裏一樣沒有,即便拿到了沒成長好的眉間鵲,亦是心滿意足。”


    一位老者冷哼道:“你打算強殺謝葵?”


    “怪就怪謝葵命不好,有個叫做謝之維的父親,現在不單單是朝廷的人要殺她,連我們江湖,多少人覬覦她的眉間鵲?謝葵現在就是必死無疑的境地,莫非你們得到謝葵後,不殺?留著當徒弟?不希望像風雪大坪、萬劍山莊那樣,有一柄堪稱瑰寶的兵器?”


    “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大家既然在此了,心裏的那點小九九,都知道!”又一人看不慣道。


    方才冷嘲的老者,靜默不語,不錯,他的目的,便是謝葵的眉間鵲,隻是,他想奪走謝葵,養到眉間鵲成熟再剖開眉心,鳩占鵲巢,憑白多了一件鎮派之寶!!


    “陳悲璨的實力,大家都看到了,萬劍山莊的董遼被其殺了……”


    “哼,各位就在此斟酌吧,老夫先去追那三人了,省的最後這點線索都沒了,連謝葵處於哪裏也不知曉。”


    話落,老者奔進山林,沿著三人留下的若有若無氣息追尋。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俱都閉嘴,跟上那人。


    他們的心裏打定了注意。


    能搶奪走謝葵最好,如果陳悲璨的戰力,還是這般不可匹敵,隻剩下殺掉謝葵一種方式。


    江湖已知的兩件眉間鵲兵器,一件在風雪大坪那,一件在萬劍山莊。雖說沒了宿主,威力弱了不止一星半點,然而還是使得江湖人稱作瑰寶,可見兩件兵器的不俗。


    同樣亦是,鄭宜故意放出謝葵的消息,謝葵一個人,引眾多江湖高手齊聚青石城的緣故,誰不眼熱啊?


    二狗子乞丐打扮,雨水落到他頭上,自行分開。


    他身後是目盲小廝驪龍。


    “我說的,你記住了嗎?


    看不出驪龍是何表情:“記住了。”


    “有話想說嗎?”


    “您救了我,把我送進雨花樓吃飽穿暖,也為我起了名字,驪龍感激不盡!亦,亦心甘情願。”


    二狗子歎了口氣。


    收迴視線,不去看驪龍,反而望向呂清臣的戰場。


    蓬萊閣的一位劍仙、風雪大坪的兩位不世出客卿、鏡花水月的一位洞主,呂清臣就算身負赤性正始,從開始稍占上風,到打成平手,再至落入下風。


    不容樂觀。


    不過,二狗子心知呂清臣壓箱底的招數還沒施展,倒也沒有太過擔心。


    呂清臣野心極大,漏了位萬劍山莊的長老,他要將落雁堡的堡主給引出,為趙闕、謝葵、韓起,解決掉最危險的敵人。


    “呂清臣啊呂清臣,小心胃口太大,撐破了肚子。”


    呂清臣似乎聽見了,聲音在二狗子的耳邊響起:“落雁堡的人,估計已經不在城內。”


    “嗯,我想也是如此。”


    “不在城內,便是去追殺謝葵了。”


    “趙闕和董遼打鬥的動靜太大,以落雁堡的堡主那般精明的人,肯定什麽都知道了。”


    “你不……”


    話沒說完。


    蓬萊閣的劍仙嗤笑:“與我們交手,你呂清臣還敢跟其他人說話?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吧?!”


    “呂清臣,念你是居巢書院的院主,速速停手,我們不殺你!”


    “你要造反?”鏡花水月的洞主,直接幹脆問道。


    呂清臣哈哈大笑:“諸位,謝葵是誰?我不知道。隻是看你們來了青石城,手突然癢了,打打架,活動活動身子。”


    “我看你學問做多了,腦子壞了!”蓬萊閣的那位劍仙,惱羞成怒。


    二狗子知道呂清臣未曾說完的言語是什麽,暗道:“要我去殺了落雁堡堡主嗎?”


    “你呂清臣過於擔心你的學生了。”


    “盡出八相龍蟒,縱使他想收手,四龍四蟒不吃個爽快,不殺人殺個痛快,能老老實實迴去?!”


    “為何稗官野史記載身負八相龍蟒的人,下場淒慘?”


    “無外乎,此神通,實在暴戾的不講道理,強大的不該存在於世。”


    八相龍蟒齊出,二狗子也是第一次見。


    超出想象。


    不可思議!


    難怪有趙勾陳坐鎮西塞,寒山王朝舉國之力強攻,損失慘重,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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