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清臣說道:“你迴來了,我也該走了。”


    趙闕預感到不妙。


    “青石城來了幾位本不應該到此的老王八,你帶謝葵、韓起往錦衣娘接他們去東海的地方,我攔下他們。”呂清臣輕描淡寫的說道。


    不管是謝葵本身神通眉間鵲的吸引,亦或她是謝之維的女兒代表的意義。謝葵都將是眼下江湖最為稱手可熱的人物,也許稱之為瑰寶,更加準確一些。


    而趙闕也想明白了,為何明知朝廷在此地布下了天羅地網,卻不見朝廷的人出沒?!實際上,之所以青石城聚集來了這麽多江湖高手,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朝廷收編、偽裝的,大概此時青石城的官道、小路上,已經駐紮官兵了。


    內外夾擊,不錯的戰術。


    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擒獲或者殺掉謝之維最後的血脈,展示給天下人看,謝之維是個反賊,死諫朝堂,怒斥天子失德,是一件徹頭徹尾的陰謀事,加上一部分讀書人的鼓吹天子聖明,謝之維帶來的影響,也許被老百姓逐漸淡忘掉。


    由此,那些借由謝之維死諫朝堂,鼓噪起兵的,順理成章的都是逆賊!!甚至因為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百姓,也會有天大的道理去譴責、派兵鎮壓他們了。


    趙闕確信,朝廷上的那些官員定然這般想的。


    但,天下間的事情,永遠都沒有一勞永逸的方法。朝廷那些中樞大人物們,自然知曉,又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呢……也許到了,需要一個人挺身站出來革新舊製的時候了,不過,那位端坐在帝位上的天子,如何想,想怎樣做,誰都拿捏不準。


    大夏暗潮洶湧,一個謝之維、謝葵僅僅是勾引出了,活不下去的人的怒火,當然,像西蜀一地世家們的勾當,曆朝曆代都不缺少。


    “對了。”呂清臣接著說道,“掩飾好你自己,省的讓當權者知道了,又不知有多少人頭滾滾落地。”


    他顧慮的不錯,趙闕在救謝葵期間,令旁人知曉他便是輔國大將軍,隻怕所引來的震動,不比謝之維帶來的影響小,一個為大夏立下戰功無數的將領,來救謝葵,是想叛變嗎?!


    趙闕很認真的點點頭:“我明白。”


    謝葵年紀小,聽出他們皆是大人物。


    韓起心思活泛,察覺出了更多的貓膩,忍俊不禁的問道:“你們跟其他人一樣,是想利用葵兒嗎?”


    趙闕看著他的眼睛,強自忽視掉韓起身上散發出來的蒼老氣息:“我們誰都不想利用她,謝葵好好的活下去、長大,就是我們的目的。”


    韓起盡管不相信趙闕的片麵之言,眼下的城內亂成了什麽樣子,他還是有數的,明白依靠這位自稱趙勾陳的男人,是能活下去的唯一選擇!


    他帶著謝葵千辛萬苦、曆經重重磨難到達青石城,不是來自投羅網的,而是為了活下去!!


    就像他與謝葵說的那樣:還活著,就是最開心的事啦。


    “我信你。”韓起撒了個謊。


    趙闕笑了笑,少年心裏想的什麽,他哪能不知道?


    然後,他看向呂清臣:“都有哪幾位老王八到了青石城?!”


    呂清臣掰著手指:“萬劍山莊一位隱世三十年的長老,蓬萊閣十二位劍仙來了一人,風雪大坪剛急急趕來了兩位不世出的客卿,進城不久,落雁堡的堡主帶著堡內的高手潛藏多日了,鏡花水月洞也忍不住派出了一位洞主,她不久前還從宅外經過……”


    半山三境的蓬萊境,若說天下門派,哪個最解其中三味,恐怕誰也比不過蓬萊閣,畢竟,蓬萊境,是蓬萊閣為其命名的。


    趙闕說道:“謝葵進城的消息,應該是位叫做鄭宜的女子散布出去的。盡管現在看來,她也不確定謝葵究竟進沒進城,僅僅把局麵攪渾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讓她很危險了。”


    經過適才的事,他對鄭宜的殺心,已然是濃烈到不能再濃烈了。


    正是她,牽連到青石城的百姓,遭受一些無恥江湖人的迫害!


    呂清臣略微垂頭迴憶了下:“你知道鄭宜長什麽模樣嗎?”


    趙闕說不知,將朱衣袖說過的話,轉述給他。


    “我還以為是哪個江湖門派故意做出的事……”頓了下,呂清臣把他看到的一位女子告訴趙闕,“從居巢書院趕來的時候,倒是見過一位逢人便說謝葵進城的女子。”


    將女子的相貌描述了一下後,呂清臣忽然笑道:“走了,我們師生……還是後會無期吧。”


    看著呂清臣打開大門,反身關上,趙闕難免有些失落。


    就他說的這些名門正派的高手,哪一位都不是易與之輩。


    當然,趙闕也沒問,呂清臣是如何得知,他安排的此處藏身之地!!


    在居巢書院擔任院主多年,呂清臣也許對青石城的風吹草動都了如指掌,也許他在姑姑或者李木槿的身上做了手腳……


    趙闕沒問出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韓起問道:“我們什麽時候走?”


    趙闕輕鬆的笑道:“吃飽喝足再走。”


    起鍋做飯。


    趙雅閉嘴不說話,就算什麽都不知道,她也感覺到,此刻處於狂風暴雨之中。何況在蘭桂巷,見識到了這場狂風暴雨,是如何的急驟!!


    趙闕蹲在姑姑的身邊,幫著遞柴,蔬菜跟肉,提前切好了,趙雅等著他迴家吃飯。


    “姑姑,闕兒又令您失望了。”


    趙雅似是被煙火熏出了淚,手背擦拭,道:“沒有,沒有,沒有的事,我的趙闕從未讓姑姑失望過。”


    趙闕沉默許久,陪著姑姑做完這頓飯。


    接下來的事情,他有了安排,讓柏文烈跟李木槿保護姑姑,他則帶著謝葵、韓起前往鳧水渡口。不驚動城裏的江湖高手們的情況下,他還能迴來,再跟姑姑相處一段時間,倘若受到江湖人的追殺,趙闕隻能被迫離開此地了。


    他並不是怕了這些江湖高手、門派,而是怕把姑姑牽扯進來,姑姑的年紀也大了,留在青石城是最好的方式……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假如他不死,解決掉所有的麻煩事,還能侍奉姑姑安享天年。反之,趙闕得安排好能讓姑姑,安穩生活下去的一切。


    謝葵仿佛習慣了顛簸流離的生活,也習慣了把所有事交給韓起的狀態,她滿足的吃著飯菜,趙雅給她夾菜的時候,開心的說聲謝謝嬸嬸。


    趙闕頓時心疼起她來,謝葵的開心實則並不是真的開心,而是那種已經沒有可失去的了,單單是活著、單單是有口飯吃,就很開心了!她的心思也是天真無邪,興許是韓起一直保護著她,使得謝葵仍舊以一種幹淨的目光,看待這個人世。


    他並沒有問及兩人是如何躲避著江湖高手,來到青石城,那明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吃完飯,謝葵起身要幫著趙雅,收拾碗筷,不等趙雅推辭,李木槿將她按在椅子上,代替她幫著趙雅。


    趙闕把那件寶甲交給柏文烈,等他帶著兩人走後,讓其交給姑姑穿上。


    瞥了眼在院子裏洗刷碗筷的兩人。


    他聚音成線告訴柏文烈:“此行,我要是沒迴來,你帶著木槿去西蜀吧。”


    柏文烈吃驚的看著他。


    趙闕繼續說道:“若是木槿在西蜀待不下去,闖蕩江湖亦或迴返西塞,由著她。”


    柏文烈左思右想,無奈隻能點頭。他也知曉,青石城的江湖高手幾近都是為著謝葵而來,趙闕隻身帶兩人離開,極有可能暴露行蹤,那時,承受的攻殺,便相當於在沙場上被敵軍重重包圍,若想活命,別無他法,隻能殺出一條血路。


    “你說說你,我自己洗刷就行了。”趙雅說著李木槿。


    李木槿笑道:“晚輩幫著長輩做點事,應當的啊!”


    趙闕站起身。


    呂清臣在城中與他口中的老王八交起手來了。


    整座城,似是發生了地震,倏地震動了下。


    房頂得沙礫稀稀疏疏地落下。


    “我們走吧。”趙闕看著韓起說道。


    韓起緊緊握住謝葵地小手,少年也知道,出了門,將是他們最危險地一條路,約莫也是最後一段路。


    “雖然打不過你,但是我能在你得到葵兒後,先殺了她,再自殺。”韓起不知為何,驀然警告道。


    少年年少,還是耐不住性子。


    韓起的意思,無外乎,假使他跟外麵的江湖人,沒有區別,皆是為了得到謝葵說的花言巧語,行的權宜之計,少年會選擇破釜沉舟。


    謝葵重重點頭,“我不怕死!”


    趙闕失笑:“在此種情況下,不相信任何人是對的。我們該走了。”


    並沒有信誓旦旦的發誓,或者說些令兩人稍稍放下戒心的話。


    “姑姑,我們走了。”


    趙雅手上還沾著水漬,愣了許久,等趙闕重複了一遍,她表麵平靜的問道:“你,你還迴來嗎?”


    趙闕握住她的手,異常鄭重說道:“您在這裏,闕兒必定會迴家。我盡皆安排好了,姑姑,您……委屈您了!”


    李木槿方想說話。


    趙闕注視著她淚光漣漣的雙眼:“拜托了,我把姑姑交給你和文烈了。”


    到了嘴邊的話無論如何也未說出口,李木槿隻剩下一句:“趙將,放心吧。”


    他覆上麵具,打開門。


    刹那握住大音希聲的刀柄。


    遠處半空出現一柄巨大無比的劍,砸向地麵。


    一人淩空站立,圍繞無數細小之劍。


    呂清臣依然是那身洗的發白的布袍,手裏的劍,再普通不過。


    隻是,他僅僅隨手一斬。


    好似無窮無盡的劍氣,斬碎那柄巨劍,再將那人身邊無數小劍,磨滅半數。


    “儒家神通,赤性正始?!”


    “呂清臣,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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