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止和周溫退出戰團,廣元和尚輕鬆了不少,罅隙間,吐出在胸腹間積鬱的淤血,佛教降魔招式,大開大合,竟是逼的剩下四人不得不暫避鋒芒。


    而周溫瞬息讓趙闕劈殺了,又聽獨孤止怒喝年輕人的名姓,心想他便是一時間在青石城傳的人盡皆知,江湖無名之輩陳悲璨,一拳幾近打殺了楊絮劍派長老尤舍眠的俊彥天驕?!


    江湖果然是大年份,不知根腳的年輕女劍仙、道法渾然天成的年輕女冠、一劍東來斬殺魔道大擘的年輕謫仙人、往來南疆北境超度亡魂的年輕小和尚、出任東海水師主將的風雪大坪年輕傳人……


    廣元不禁感慨,這一茬的江湖,五百年未見。


    既然陳悲璨間接幫自己解圍了,他也不能什麽也不做,憑著這些人圍殺自己,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


    “陳施主,再退遠一些!”廣元出聲喊道。


    趙闕聞言躍出十幾丈,獨孤止持劍緊隨其後。


    過江/羅漢的金身再次重現這方天地,直直掀飛那四人。廣元輕聲誦佛號,降魔拳法打向那老者,金身的動作與廣元一般無二,拳頭像是天外隕石,不待防禦亦或防守攻殺,已然膽寒。


    那老者自知己身一人,不是廣元和尚的對手,喝道:“諸位,廣元出身珈藍寺十八羅漢,一身武學修為實不是我們任何一人,便能對付的,還望齊心協力,先殺了廣元,再去幫獨孤止道友殺了陳悲璨。”


    老者話雖如此說,他感覺到陳悲璨的氣息,與那夜連續大戰的年輕人,幾乎相同,他也拿不準,確實有陳悲璨其人,還是一個迷惑諸人耳目的化名。


    另一邊。


    獨孤止架劍起手,不留半分餘地的攻殺向了趙闕。


    不愧是雪域三仙的老大,比周溫、方炆,強了一大截。


    趙闕握住大音希聲,筆直的長刀,朝獨孤止的劍法劈砍,簡簡單單,就是疆場上,趙闕拿來殺敵的刀法,力求每出一刀,威力極盡升華。


    西塞眾將士也不是沒有精通刀法、劍法的高手,可是多場大戰下來,花裏胡哨,反倒是浪費體力、真氣,不如力求直截了當的殺敵。快、準、狠!那位南疆兵伍退下來的士卒林連捷,之所以被趙闕讚賞,放他一條生路,也是看出他懂得沙場征戰的個中三味,此等將士,武學境界盡管不高,但是殺敵肯定比花架子多的多。


    獨孤止的打法偏向於死纏爛打,一招不行,那便再來一招,憑借自己在半山三境的武學修為,高於趙闕,鐵了心要拿真氣跟對天地大道的理解、契合,耗死他。


    但是,獨孤止絕對想不到,論身處在半山三境,對於天地大道的理解程度,趙闕自己都很自信,一定是在場的江湖高手之中,參悟最深的那位,甚至曾經巔峰時候,涉及的領域,遠超他們的想象,源於此,他一個從未修習過煉氣士真法的武夫,卻懂得一些煉氣士的手段。


    眼看著趙闕從頭到尾壓製著自己打。


    獨孤止麵龐湧上血色,不是穿著奪自尤舍眠的寶甲,身上肯定被趙闕砍中一刀了。獨孤止越與他打鬥,便越膽顫心驚。這位江湖無名之輩的陳悲璨,驟然殺了三弟方炆,又不講道理的劈了二弟周溫,自己再與陳悲璨單打獨鬥,明明對方的武學修為不過是天極上境,而自己浸淫天命上境巔峰數十年,居然被壓著打,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趙闕顛覆了他對半山三境的認知!


    他心裏對當時陳悲璨殺了三弟,趕緊帶著二弟撤退的做法,更加感到滿意!不是不想為三弟報仇,而是不能!做不到!


    既然來了青石城,並沒有得到謝葵的身負的眉間鵲,然而得到一件罕見的薄甲,也算不虛此行。


    獨孤止又想著跑。


    趙闕當然識破他的心思了,多少次戰場上的兩軍鏖戰,對方主將打算撤退,通過排兵布陣、糧草運轉都能察覺出,況且獨孤止這位江湖老油條,比不上那些指揮千軍萬馬、智勇雙全的三軍主將。


    大音希聲如魚翔淺底,真氣凝結,那頭代表八相“成道”的青龍,助漲《九春三秋》的霸烈真氣,隨著大音希聲砍向獨孤止,層層盤繞在趙闕身後,龍目狂躁,龍吟陣陣。


    獨孤止大驚失色,忽然感覺自己仿佛溺水的人,唿吸不暢,注視陳悲璨簡單直接揮砍過來的刀,那種近似返璞歸真的刀勢,令他心髒跳的極快,隨即不再猶豫,轉身跑向好友任空那裏。


    但,趙闕早有預料,脫手,以氣禦刀,電光朝露般攔下獨孤止的去路,逼迫他要想走,先化解掉此刀再說。


    趙闕拳勢再起,那條意喻八相“成道”的青龍,尾隨趙闕奔襲。


    獨孤止傾力化解大音希聲要命的脅製,這給了趙闕天賜良機,一拳捶在獨孤止的後心,另一拳捶到他的後腦勺。獨孤止連吐數口鮮血,快要支撐不下去前,好不容易額外付出代價,令大音希聲無功而返。


    去任空那邊的路,已然被趙闕封死,獨孤止本想,讓任空抵擋這位陳悲璨幾下,他好借機溜走,不成想,陳悲璨好似把他的頭發絲都給看透了。這下再去,先機已失,再去,將會麵對陳悲璨連綿不絕的攻殺,就這刀刀要命的殺招,獨孤止實在不敢嚐試。


    一身真氣搖擺不定,氣機被他鎮壓下來,勉強能再出招迎戰,至於陳悲璨的兩拳,讓穿著的薄甲把大部分的力道給卸去了,剩下的力道,獨孤止硬承受下來,緩了幾口氣,倒是沒傷及根本。


    地麵滑出清晰兩道痕跡,趙闕接住大音希聲,忍不住開口說道:“好甲,中了我的兩拳,你竟還能站著。”


    “哼,小子,不要以為你多厲害,老夫隻使出了五成的功力,接下來,你等著被老夫削成人棍!!”獨孤止迄今還在口出狂言。


    趙闕這等縱橫疆場殺伐無數的大將,都對薄甲眼神火熱!他的兩拳,莫說獨孤止,就連旁邊戰場練成了金剛羅漢身的廣元大和尚,挨上兩拳,也得脫層皮,反觀穿著薄甲的獨孤止,還可以死鴨子嘴硬,嗬斥趙闕。


    獨孤止旋即言語弱下來:“陳小友,我替你殺了尤舍眠,而你恩將仇報殺了我的二弟、三弟,使我們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雪域三仙,隻剩下了我一人,對,沒錯,我是搶了尤舍眠的寶甲,但是你殺我兩位師弟,從此聲名鵲起,拿一件寶甲來換,這買賣劃算啊!不如這樣,我們一來一去,扯平了,你讓我走,我保證,永遠不會找你麻煩!”


    趙闕撫慰著體內氣機,八相龍蟒接二連三的使用,對他自身的壓力也很大,機緣巧合吞噬了冉三娘,雖說八個小家夥安靜了,但那也隻是暫時的,若他不顧後果的繼續動用八相龍蟒,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所擔心的大後患,恐怕會提前爆發。


    戰場邊緣走來了一位戴鬥笠的男人,穿著粗布衣服。趙闕和尤舍眠打鬥的時候,他站在牆頭上觀看。


    而那位下雨天對老天爺出拳的漢子,更是不會缺席,趙闕早就發現他了,抱著一大攤子酒水,躲得遠遠的,躺在較高地勢處的草堆裏,饒有興致的看打鬥,一邊往嘴裏猛灌酒水。


    獨孤止和趙闕一同撇頭看向鬥笠男人,他忙揮手:“我就是來隨便看看,你們打你們的,不必管我!”


    趙闕在他身上,感受到一點殺氣,並非是對自己,目標而是廣元和尚,這讓趙闕覺得詫異。


    獨孤止再一次問道:“陳悲璨!我的說法,你同意還是不同意?給個準話!”


    躲得遠遠的漢子,隔空向趙闕敬酒。


    趙闕斜了斜大音希聲:“剛才,老子就說了,必殺你!”


    “年輕人!我勸你不要太氣盛!”


    “不氣盛叫年輕人嗎?”


    獨孤止再無猶豫,喊道:“任空!與我殺了此獠!氣煞我也!”


    和另外三人進攻廣元和尚的任空,略有不耐煩,他是為謝葵來的,雖說是雪域三仙的至交好友,可是行走江湖多年,混江湖為的啥,他還是很清楚的,單拿他自己來說,混江湖為的是財色,為的是萬人之上,謝葵身負的神通眉間鵲,則就是能成就他萬人之人地位的利器!


    至於跟他們一塊攻打廣元,也為自己考慮,他任空算半個魔道中人,這廣元和尚鐵了心和魔道作對,兩人曾在吳越州大打出手,結果便是他亡命逃奔,養傷養了整整一年,所以,除掉廣元和尚,何樂而不為?


    倒是獨孤止讓他一塊殺那年輕人,任空心裏不爽,那年輕人瞧著年紀不大,戰力卻超群,一出手,連雪域三仙的老二周溫都慘死在他的刀下,任空心裏直打鼓,他資質普通,經曆不少機緣才修煉到天極上境,惜命的很。


    趙闕半分不急,任空的武學修為,他看的通透,能圍攻廣元,亦是占了其他人的便宜,他和受呂清臣的委托照顧孔風翰的王厚祿一樣,錦上添花綽綽有餘,絕不是雪中送炭!


    “獨孤兄,我好不容易知道廣元禿驢也在青石城,必須殺掉他才解我的心頭之恨,那位小輩陳悲璨,你先自己打一打,假如不敵,我再幫忙!你看如何?”


    獨孤止差點被任空氣岔了氣,他都要死了,任空還在婉拒!


    “任兄!殺了此獠後,老夫的家底任你挑選?”


    任空退出戰團,驚喜問道:“當真?”


    獨孤止一生搜刮了不少寶貝。


    “當然是真!你看,陳悲璨現在體內真氣出了問題,你我合力,必能殺掉此獠!而後,我再與你殺廣元老禿驢!並且,我還幫你得到眉間鵲!”


    條件太過優渥,任空不禁躊躇道:“你指天發誓,我才信!”


    獨孤止被逼無法,隻能手指指天,發了毒誓,若有違背,他下輩子給任空當牛做馬!


    “任空!老夫毒誓都發了,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任空咬咬牙,所謂富貴險中求,他拚了。


    舍棄廣元和尚,集中真氣,奔殺向趙闕。


    廣元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希冀攔截任空,卻令剩下的三人,一同出殺招給困在原地不得動彈,他的過江/羅漢巨大金身,不可避免的又出現裂紋,嘴角鮮血止不住的直流,廣元和尚一場大戰下來,接近極限了。


    獨孤止多精明啊,見任空全力出手,留了個心眼,慢了一拍。


    果然!


    趙闕似是腳底生風,倏忽後退,這次用上了千錘百煉的刀法,外行人看的話,一樣的簡單直接。


    青龍忽地騰空而起,自上而下,直奔任空。


    任空頓時覺得仿佛有上古兇獸盯上了自己,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聚起的真氣,似乎大開閘門,大泄不已。


    就憑他這種水貨武夫,對使出八相龍蟒的趙闕來講,幾刀的事罷了。


    一刀砍斷右臂。


    速度極快,任空竟沒感受到疼痛。他隻是難以置信的注視身旁的趙闕,這他娘的是年輕人?!廣元和尚看上去四五十歲左右,是珈藍寺武學秘籍深奧,他的修為也高超,駐顏有術,實則快七十高齡了!獨孤止嘴裏的陳悲璨呢?三十歲有沒有?二十五歲有沒有?!!


    那位白發青年走的是旁門左道的路數,現在算不算人,都不好說。


    即便是駐顏有術,東海那座尼姑庵,清月海棠齋的齋主,山巔三境的武學大宗師,還不是駐顏在三十歲左右?!


    第二刀再破他的護身真氣,砍在胸膛,任空受到巨力,倒飛出去。


    獨孤止在趙闕攻殺任空之際,偷偷拉近距離,驟起一劍,此劍是拚了性命,一絲一毫的保留都沒有,刺向趙闕的後心。


    而趙闕恍惚腦後有眼,緊追倒飛出去的任空,再度拉開跟獨孤止的距離,第三刀劈向他的脖子。


    任空眼下哪還有反抗之力,那頭青龍落在他的後方,張開大嘴,大音希聲砍掉他的脖子時,任空恰好入了龍口。


    而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則是摔落在地,無頭屍身不自然的劇烈抽搐。


    趙闕身形不停,一躍數丈,期間轉過身,冷笑瞧著獨孤止。


    圍殺廣元的三人,餘光瞥見那陳悲璨,輕描淡寫的斬殺掉任空,難掩驚色,若說殺掉周溫,還有偷襲取巧的嫌疑,對任空,可是實打實的三刀劈殺啊!


    江湖是大年份沒錯,可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冒出來個折煞前輩的小輩天驕吧?!!


    獨孤止冷汗都出來了。


    這位殺神,真令他膽寒。


    旋即鬆手,用上了旁門左道之術,飛劍威力暴增,他則瞬間滿臉皺紋,霎時成了一位傴僂老頭,連噴數口鮮血,反身逃命。


    趙闕歎了口氣。


    原想把獨孤止也喂了青龍,獨孤止不顧一切寧願苟延殘喘,也要逃命,青龍能吃的東西不多了。


    連續幾道斬碎飛劍上的真氣以及旁門左道術法。


    “隻許你懂得以氣禦兵嗎?”


    大音希聲直追獨孤止而去。


    青龍尾隨,它,饑不擇食。


    留存一線希望的獨孤止,本可以再跟趙闕纏鬥十幾迴合,誰能想到,即使擁有寶甲,膽子也被嚇破了。好似常年打獵的好獵手,讓鷹給啄瞎了眼睛。


    以氣禦刀,趙闕選擇的角度合適,大音希聲刀追上修為大幅下滑的獨孤止,砍掉其頭顱,八相龍蟒之一的青龍,迫不及待的吞噬掉,獨孤止所剩不多的命數、氣運,似乎吃的不爽利,朝趙闕怒吼一聲。


    此般龍吼,著實驚駭了在場的江湖高手。


    那混戰的二三十人,打的也差不多了,剩下不到十三人,渾身浴血,吃驚看了趙闕一段時間,深深記下他的名字,齊齊退走。


    青龍迴到五髒六腑,趙闕捂住嘴咳嗽了幾聲,手心都是血。真氣、氣勢沒降下丁點,讓王厚祿長舒一口氣,不是趙闕未曾發話,他早就出手幫他了。


    “王道長,是陳某臉上長花了嗎?”趙闕沒有聚音成線,開口詢問。


    此舉,是坐實他叫做陳悲璨的說法。


    孔風翰不解的望向他,跟他打鬥的那兩位壯碩女子,自知短時間內拿不下他,此地又不宜久留,撂下幾句狠話走了。


    王厚祿抱拳道:“陳悲璨小友,你年紀輕輕,竟有這等令人難以想象的戰力,實在是江湖代有天驕出,一代更比一代強。”


    孔風翰馬上閉嘴,把要說出口的言語,給吞進肚子,既然趙闕自稱陳悲璨,恐怕是不想牽連到他人。


    三人看向廣元和尚。


    過江/羅漢金身寸寸消失,廣元抵擋住三人的狂猛攻勢,大噴一口鮮血,砸爛身後的巨石,想要撐起身子繼續戰鬥,試了幾次沒有成功,而那三人近在眼前,自己的一條性命馬上就要了斷。


    趙闕持刀便要出手。


    “我來吧,你休息休息。”


    一壇酒摔向三人。


    轟然炸碎,真氣如拳頭,令他們奮力抵擋。


    漢子震碎上衣,雙拳蠻橫的捶向三人。


    拳意再不過淺顯且純粹了!


    我輩武夫一拳,可問蒼天!


    那逼問廣元交出過江/羅漢金身修煉之法的人,相比老者和白發青年,實力弱些,被漢子一拳擊退數丈。


    趙闕輕飄飄的上前,揮起大音希聲,一刀劈下。


    這人悚然一驚,反應也快,避開要害,用左臂頂了上去,隨後罵罵咧咧,忍著傷勢,衝鬥笠男人的方向逃去。


    但,鬥笠男人嗤笑一聲,猝然出劍。


    那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戴鬥笠的男人,居然要殺他,讓劍刺穿心髒,就此沒了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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