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美!”


    五人似是撥浪鼓般點頭。


    “公子?”她向趙闕輕聲詢問。


    趙闕點頭默許。


    被五個小吏當做美豔花瓶的李木槿,握到了被他們忽略的佩刀上。


    出刀。


    刀身上銘刻的絲縷二字,在日光的照耀仿佛一瞬間活了,如水流動。


    臧家驚恐,哎呀一聲,攙扶他的小童捂住了雙眼。


    “壞了!”


    確實像臧家所捶胸頓足一般,真壞了!


    李木槿繞開他,一步便至小吏身前。


    刀起,刀落。


    四顆人頭滾落在地。


    唯獨剩下一位少開口的收稅小吏,縮在原地瑟瑟發抖。


    趙闕不屑的哼了聲:“滾去官府,把郡守劉井水叫來,就說我找他。”


    “大大大大大……爺,您您您您的名姓是啥?”


    “趙姓,名闕。”


    “是是是是是……”


    小吏的嗓音都破了,鬼哭狼嚎的跌打滾爬的溜出宅第。


    臧家嚇壞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趙趙……闕,你們馬上逃!趕緊逃!帶上你的姑母逃的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迴來!!”


    趙闕替那小童攙扶年老的臧家,失笑:“記得十幾年前,我和姑姑每逢生病,老先生體諒我們貧苦,給我們看病不收一文錢,後來姑姑做了生意,我近些年的狀況也好轉了,本想報答老先生的大恩,感念老先生虛懷若穀、心有大善,錢財之物隻會墮了老先生的名聲,況且姑姑身中惡毒,老先生出手讓姑姑轉危為安,大恩無以為報,這次,就當我為老先生解決一點小麻煩吧。”


    “趙闕,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好孩子,但……但他們是收稅的吏啊!代表的是……代表的是大夏王朝。”


    趙闕拍了拍臧家哆嗦的手背,大笑:“先生且安心,我從沒有聽過明年的稅今年收的說法,想來其中另有隱情,而且,老先生都問了,還有王法嗎?!”


    “接下來,在下,便為老先生問上一問,浩然大夏,還有王法嗎?!!”


    劉井水本在睡午覺,強行讓小妾給拽了起來,他的這位小妾美是美脾氣大,劉井水又極是寵她,便自顧自的生起床氣。


    “有人妨礙下麵的小吏收稅!”小妾桃花臉蛋,櫻桃小嘴,穿著翠綠色的衣裳,隆起的青絲插著翡翠簪子,“還殺了四位前去收稅的吏員,隻讓一人活著來通風報信!”


    殺了收稅的吏員絕對不是一件小事,當地主官將之當成叛變的反賊直接讓官兵剿殺了,都合情合理。


    劉井水聽小妾的話,腦袋仍舊處在驟然起床後的嗡嗡之中,過了良久反應過來,悚然一驚。


    他現在正處在爬升期,輔國大將軍趙勾陳迴到青石城鬧出了一大堆事,看似輕易的幫趙勾陳處理幹淨了“尾巴”,實則也埋下了隱患,青錦商會的秦軒之正要與之破釜沉舟,榮貴商會的李家得知了李談被趙勾陳在雨花樓殺了,也在向要好的江湖門派通風報信,顯赫一時的齊家更是滿門盡死,這些事情背後牽牽扯扯多少利益啊!趙勾陳有朝一日離開青石城,勢力大洗牌之下,地方的局勢就要變得風起雲湧了,一旦處理不好,劉井水想要更上一層樓?做夢吧!


    “讓鎮守青石城的武將去把殺吏員的人給綁進大牢!!我要親自監察斬殺!”劉井水打算殺雞儆猴,借此時機,讓趙勾陳帶起的風波,平複下去。


    做了這麽多年的官,這點官場上的手段,他還是熟稔的。


    小妾扭扭捏捏的說道:“隻是……隻是那人點名要你去見他。”


    劉井水冷笑:“好大的膽子,他自以為是誰?殺了大夏的吏員,還讓我這個郡守去見他!他以為自己是趙勾陳嗎?!!”


    說到這兒,劉井水猛然又驚。


    慌張的穿戴好官服。


    “報信的小吏在何處?”


    “就在府外!”


    劉井水出了宅邸,見小吏與官府辦理文書的兩位胥吏站在門口。


    “你們兩個迴去幹活。”


    揮退了兩個胥吏,劉井水拉著吏員走到威武的石獅子後,低聲問道:“細細說一下那人的長相。”


    小吏偶然見過郡守劉井水,便一五一十的把在臧家宅第的事,通通給說了。


    劉井水長喘了一口氣,心裏咯噔了一下。


    哆哆嗦嗦指著眼前的吏員,咬牙切齒:“等我迴來……等我迴來!我扒了你的皮!!!”


    “備馬!速速備馬!!”


    吏員站在原地,頓時嚇懵了,他再傻都知道,撞到刀刃上了。


    而在臧家家中的趙闕,抬頭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陽,已是未時。


    有在這兒學藝的藥仆就地搬來了長桌,擺上了飯菜。


    趙闕好說歹說,拉著臧家坐下吃了午飯。


    身後就是四具屍首,他們的腦袋睜著眼睛,仿佛處在臨死前的難以置信裏。


    臧家唉聲歎氣,看著趙闕和李木槿如沒事人一樣,吃飯挑菜半點不影響,心知兩人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當然,臧家一生行醫,經曆過不知多少血腥場麵,就算血腥氣撲鼻,終是放寬了心,和兩人一起用了午飯。


    街上有馬蹄聲,長長的籲聲後,郡守劉井水身著官服,獨身急急趕到,進了院落,看見趙闕,長撲在地,腦袋不敢抬起來。


    “稅是怎麽迴事?”趙闕走到劉井水前,輕聲問道。


    古井無波,令人分不清他的情緒是怒是喜。


    “趙將……趙先生,稅是上麵發下來的死命令!下官不敢不從,吳越州的鹽瀆縣令心係百姓帶頭違抗,如今已是死人!並且滿門抄斬!”劉井水堂堂一個富庶城邑的郡守,帶了哭腔,因為,他知道若是不把話說清楚再懇求趙勾陳,自己真的會死。


    現今是百將之首的趙勾陳,位居輔國大將軍的高位,即便沒有任何的實權,殺個郡守,廟堂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文武百官,絕不會為了他的死得罪趙勾陳的!畢竟西塞還有一眾死忠於他的將士,鼎鼎大名的荒沙鬼騎,像是一柄鋒利無比的刀,懸停在沙漠上,趙勾陳若出事了,誰也不能保證荒沙鬼騎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所以,立即向趙勾陳陳述實情加上求饒,或許能救自己一命。


    趙闕嗯了聲,似乎陷入了沉思。


    加上自那幾個小吏聽來的信息,今年的稅此般不可思議,在他的心裏已然初具雛形了,仍然是朝廷沒錢了,那個人又開始大手大腳的花錢,沒有節製。


    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起來吧。”


    “是是是,遵命!”劉井水唯唯諾諾。


    他在趙勾陳的麵前,不過是小小的郡守,狂傲不起來。


    “你有什麽辦法,讓青石城可以不用上繳如此不合理的稅收?”趙闕問道。


    劉井水垂下頭,想了一會兒,鄭重說道:“趙先生,真的沒辦法,即便我是青石一郡的父母官,也對戶部下發的命令違抗不了,鹽瀆縣令已經示範過了,一地主政者帶頭違抗,滿門抄斬!!”


    “將我抬出來讓戶部免了此地的稅收,你看可行嗎?”


    劉井水瞬間慌張:“不可行!萬萬不可行!!”


    趙闕嗤笑一聲,“怎麽不行?”


    “若……若上麵的人知道是您,定然會給您招來大麻煩的!”


    “哈哈哈,你太看得起那些屍位素餐的人了,就這樣定了,我的名字換整個青石一郡的秋稅,既然是交明年的稅,那麽青石一郡明年的秋稅就不用交了,你現在速速去處理此事吧!”趙闕顯得有些不耐煩。


    作為官油子,趙闕的不耐煩劉井水哪能聽不出啊,隻得悻悻退走,哭喪著臉上馬,迴官府寫奏章秉承戶部去了,他甚至想象的出此事對於自己的前程會產生多大的波瀾,如果趙闕以後出了事,摻和進來的他,跑不了的!一定有不少人把他給揭發出來,邀功請賞!


    “老先生,稅的事已經這樣了,我隻能做到這種程度,再進一步,過猶不及,恐怕就會連累青石一郡的百姓了。”趙闕幽幽歎了口氣。


    臧家遲遲未曾迴過神。


    方才,那人可是青石的郡守啊,郡守的份量便是本地的青天!


    而趙闕舉重若輕的幾句話,就將一郡的稅收給免了?!!


    太神乎其神了!


    “趙……趙闕你告訴我,你現在到底是什麽身份地位?你離家出走了七年,經曆了什麽?”臧家這位見過不知多少風浪的老人,話語都有些結巴了。


    趙闕招手,讓人攙扶著臧家,搖頭笑了笑,沒有迴答,帶著李木槿離開了宅第。


    背影單薄,極難想象,適才,青石郡守劉井水見到這位年輕人時,長撲在地,顫顫抖抖。


    也很難想象,這麽年輕的年輕人,隨便幾句話,就讓郡守老老實實的免去多征的秋稅,聽他的意思,就算是戶部知曉了,同樣拿他沒辦法!


    臧家讓幾個夥計去將屍體漸硬的吏員屍首推去城外掩埋了,再從鋪子裏支出一些錢財,分發給他們的家人。


    而他迴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太陽西下,快要落山了,另一邊的陰雲仿佛千軍萬馬趕來,臧家想起曾去青石城下轄的一個縣裏給某位富人看病,路過一位受傷的江湖人,起了惻隱之心的臧家為那位江湖人簡單的包紮了傷口,江湖人是個刀客,給他的印象最深的是那柄背在身後兩掌寬的刀身,臨行前,付了一錠金子當做謝禮的刀客咧開嘴,露出白牙說道,別再推辭了,金子你就收下吧,我不喜歡欠別人恩情,還起來太麻煩了。


    仔仔細細把曾對趙闕姑侄那些年做的事情想了一遍,臧家老懷大慰,自己一直沒有落井下石,而是拿自己的善心最大程度去幫助他們,猶記得師傅故去前反反複複讓自己記住四個字,醫者仁心。


    現在來看,過往的善心,變成了今日的善果。


    那位刀客不想日後報恩,給了自己一錠金子,趙闕如今身居高位,為了報恩,不惜違抗戶部的命令,把善擴大至一郡。


    誰才是青石一郡的青天大老爺,就適才之事,趙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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