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住這裏,薑思濤左翻右翻,難以入睡,半夜三更才好不容易睡著。


    結果,這調皮的白莎貝兒可沒有這麽善解人意的。


    “墨成,墨成,起床了!”她扯著高音喇叭直嚷嚷,用已經染黃了的大卷秀發在熟睡的男人鼻子上輕輕撩著。熟睡的男人蹙著眉頭,下意識地用手扇啊打啊的,一副難受不堪的模樣兒。迷迷糊糊地,男人以為是有什麽小蟲子。


    “嘻嘻……嘻嘻……”她捂嘴忍不住笑出聲來。


    受擾的男人翻了幾下身,接著又唿唿大睡起來。


    唉!沒人陪我玩,墨成睡得怎麽這麽死呀?


    她有些無聊地坐在男人的床邊。她掰著自己的手指頭玩了起來,像個小女孩般噘起嘴。


    突然,她的目光傻傻的,看著男人。越看越心潮蕩漾。


    長長的睫毛,鵝蛋臉,高高的鼻梁,秀氣的五官中透著俊氣,短短的黑發,長得真好看。不過呢,有點憂鬱,就是睡著了都能看得出來。


    不自覺的,好像他有什麽磁力,她想靠到他身邊。


    她輕輕地躺下來,去感覺他的唿吸、他的心跳、他的氣味。本來有些高高興興的,不知道為何,看著看著鼻子就開始一酸,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墨成,為什麽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想哭?這是怎麽迴事?好像我們之間有太多複雜的,難以啟齒的憂傷故事。


    薑思濤在迷迷蒙蒙中,依稀聽見輕輕的抽泣聲。漸漸地,他有些清醒了,原來是童童,她在哭。我的女孩,對不起!你怎麽哭了?一定是她的海意識裏的憂傷又被激發出來了。


    前世自己的那些懦弱、膽怯,想說愛又欲言又止,還假裝不理她故意裝冷,又跟班上其他男生談笑風生,跟女生打情罵俏,就是不跟她講話的硬心腸的,那些片段又彌漫出來了。


    接著他又想到流星宇軒說的話了。


    “她終於沒有等到你說愛,你突然就遭遇車禍,後又檢查得了絕症,不久後便短命地離開了人世。故而她一直在“你究竟有沒有喜歡我,愛我?”這些疑問中生活著。而她又是那麽在意你,你畢竟是她的初戀。


    所以,這樣的懷疑竟變成了她的執念,在她的潛意識海中生根發芽。


    在她以後的人生生涯中,她一直懷疑男人們的真心,懷疑男人的愛,懷疑生命也有美好、有圓滿的一麵……。一切唯心造,她有這樣的心,便投射出這樣不圓滿的人生!造就了她藍星球人生悲慘的命運!”


    薑思濤一想到這些,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淚已經如泉湧,他轉過頭去,從後抱著她。兩個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一起抱著號啕大哭!哭盡潛意識海中二十多年的等待!苦楚!哭盡所有的痛苦!哀傷!


    哭泣了很久,白莎貝兒終於開口說話了:“墨成,為什麽我會有如此多的眼淚?”


    “童童!童童!我對不起你!我是喜歡你的,愛你的!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一直搖晃著腦袋,深情地表達著,直接地表達著,毫不猶豫地表達著。


    他把她抱得更緊了,任由淚水打濕了整個臉龐,不停地述說著他的心裏話,那是懺悔之詞!真愛之詞!苦苦等待後的激動之詞!


    再也沒有什麽懦弱、羞澀!再也不想錯過九死一生才來到這個時空和她相會的機會,現在,大膽說喜歡她,愛她!


    他已經完全知道:愛一個人要大聲說出來,而不是讓別人去揣測,去懷疑!


    “聽見了!墨成,聽見了!我好像等你這句話等了很多年。”她激動得連連點頭,哭得更加傷心了!天昏地暗!唿天搶地!


    “為什麽,墨成,我們認識沒多久啊?怎麽會如此痛哭流涕?況且你不是有個很愛的前女友嗎?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她,你才愛我?”哭得有些累的她開始疑惑滿滿,有些醋意了。


    薑思濤停止了哭聲,他沒想到她會問他這個問題。當時騙她有前女友的事,也是權益之計。


    不過,現在這事得圓謊下去,不然她會一直追問啊。


    “傻丫頭,前女友已經嫁人了,我當然不會再想她了,而且我現在百分之百愛的是你啊。跟你長得怎麽樣無關,因為我愛的是皮相裏麵那個你的靈魂啊,靈魂,懂嗎?”他溫柔地解釋說,又柔柔地親了親她的光亮的額頭。


    “真的啊,墨成。”她有些笑容了,嘟嘴賣著萌態,“你千萬不要把我當她的替身,我是白莎貝兒!我是白莎貝兒!”


    “傻瓜,我當然愛的是白莎貝兒。”他彈了彈她可愛的鼻子,說:“她呀,現在像隻小貓貓正躺在我的懷裏呢。”


    “討厭,你才是小貓。”她用手兒捶他的胸膛。


    “我是小狗。汪汪汪——”男人叫著。


    就這樣,無邊無際的眼淚流過之後,多生累劫的癡怨愛恨,就被這決堤的淚水衝刷得一幹二淨了。


    哭讓人解脫也讓人疲累。


    發泄後的白莎貝兒整個人空白而虛脫。又睡著了!睡得很香!好像終於釋懷了什麽一樣,好像終於得到了正確答案一樣!


    一下子放鬆了!平靜了!無怨了!無惑了!


    薑思濤也是!


    他抱著她,安安靜靜地,溫暖安好。一直到太陽快下山了,她才逐漸醒來,就像一個昏睡了許多年的病人突然醒了,好了一般。


    覺得一切似乎都是空的,新的,好奇的。


    她披上衣服,柔柔地走到院子裏,看見了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餅和水,她太肚餓了,像隻餓羊羔一樣,徒手就抓起餅來吃。


    啊!真香,從來沒覺得餅有這麽好吃!


    也許隻有一個人肚子餓了,吃什麽才都是香的。


    夕陽西下。


    薑思濤一個人在小溪邊散步。


    聽見潺潺的流水聲,看見滿天的火燒雲,森林也被染得緋紅,飛鳥在天邊漸漸飛遠,變成了一隻隻的小黑影……最後飛向天盡頭。


    他的心被這美麗的景色所感動,也為那來之不易的愛情所感動。一切的一切,萬事萬物,都如童童的笑臉,那麽真實而溫馨。


    “墨成,墨成,你在這裏呀。”貝兒穿著飄逸的白色長裙,黃黃的長卷發隨風飄舞,輕柔慢步地向他走來。


    這樣的美景,美人……薑思濤更加陶醉於此了,他緊緊地把她摟入懷裏,“童兒,你終於醒了,你在家睡得好死呀,像隻死小貓,我都不打擾你。”


    “你是小死耗子。”


    “小貓和耗子居然……好上了。”


    “噓——”他閉上了眼睛,她也閉上了眼睛,他們一起聽風的歡愉,聽鳥兒的輕歌,聽你我的心跳,聽愛的旋律……


    有你真好!童童,我愛你!


    薑思濤無論何時何地,看她的眼神裏都是愛,是情,是拉絲的暖意。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薑思濤已經喜歡上粉花小院。


    流星宇軒的氣息越來越遠。


    現在是他薑思濤的言行舉止、思想意識、愛意濃情,時刻圍繞在這粉花小院。


    他儼然已經把自己融入了這裏的氛圍中來了,他儼然已經是這裏的男主人了。


    這裏是他和白莎貝兒的愛巢,是他們的世外桃源。


    薑思濤一想著這些,就愉快地笑了笑。


    安頓好生活後,薑思濤覺得貝兒的生活能力不太好,雖然她很願意幹,但總是幹得一般一般,於是,自告奮勇地,要學習點家務活。


    他叫村長給他推薦了一位麵點的名廚。他向人家學刀削麵。


    那日。他手裏拿著剛剛搓揉好的麵團,笑著問身邊的中年男子,“郝師傅,你看我揉得還行吧?”


    “嗯,今天有進步,不過……”郝師傅正賣力地擀著刀削麵,邊說邊頓了下。


    “師傅,我是不是比較笨?”


    “不是笨,你的聰明不在這上麵,一看你就是喜歡那些新奇的玩意啊,什麽天文,地理、數學、推理,藝術,哲學之類的啊……哎,一句話,就是動腦筋的人而不是動手工活的人。”


    “郝師傅,你也很會看相啊!我是喜歡那些……科技的有創意的東西!”薑思濤好奇不已地轉頭看著郝師傅。


    一個簡單的麵條師傅好像都不簡單。他自信、安靜、有哲學思想。


    看出薑思濤好奇的眼神,郝師傅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麽,於是接著說:“嗯,我是會看一些星象啊手相、麵相的,我還會設計房屋,還跟你一樣,喜歡科學……但我,最喜歡搓揉麵條的感覺,


    所以現在就幹這一行,我其實工作就像在娛樂、在遊戲,好玩,還可以練習練習臂力,臂力。”郝師傅平靜地與薑思濤交流著,沒有一絲好與不好的說辭,說到臂力,還把手臂鼓起來,展示給薑思濤看。


    薑思濤心裏一震,有很多感歎。哎,要是我家鄉的人有這麽安靜、祥和有智慧就好了哦。這裏的人總是很從容和活在當下,不緊不慢、不誇張不自謙、不詆毀別人不遺棄自己!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把工作當好玩的一件遊戲。


    生活其實是簡單的,應該充滿樂趣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麽我家鄉的人會活得那麽累,每一個人都活得那麽焦頭爛額的,走路都像小跑一樣。


    其實隻要人們不爭鬥、不哄搶,每個星球都有資源讓生活在它之上的人們過上平等富裕的日子,不是嗎?


    薑思濤正在思考著,走神著,卻突然聽見郝師傅問起來,“小薑,你是為了貝兒小姐才學做刀削麵的嗎?”


    薑思濤一愣,臉有些紅了,“是啊,貝兒她不太擅長做家務,隻有我來慢慢學習了,不過……我們家貝兒——她也很努力在學習!她也喜歡做的,凡事也喜歡自己動手,隻是,隻是,嘿嘿,她做得不太好啦。”他竭力為他的女人解釋道。


    郝師傅把切好的麵條一根一根放在大木板上,嘿嘿一笑,“你們都是好樣的,不會就要多練習,做得慢沒關係,做得不好也沒關係啊,家裏嘛!總得有人做的,是嗎?”


    “是啊,做這些麵條雖然不是我自己擅長的,但總還是得做下去,不然,貝兒想吃的時候,我怎麽下手啊?什麽都不會。”


    “對啊,對啊,就是這個道理,時間長點,就好了,熟能生巧嘛。”郝師傅鼓勵地說。


    就是這樣一場小小的麵條學習課,也讓薑思濤對這個看起來原始樸素的社會又一次刮目相看。


    工作沒有高低貴賤。


    慢生活才是真生活。


    薑思濤騎著在郝師傅家借來的小毛驢一路慢悠悠的迴家了。


    白莎貝兒正在院子裏忙碌著,似乎在搗鼓什麽新鮮的玩意。


    薑思濤躡手躡腳地拴好毛驢,慢慢走到白莎貝兒後麵,輕輕蒙住了她的眼睛,“親愛的,在忙什麽?”


    “不告訴你。”她神秘地輕言細語道。


    “好好好。”他笑著放開她,一個人走掉,接著把自己關到了房間。


    兩個人都在秘密的搗鼓著對他們來說新鮮刺激的遊戲。


    一連幾日,白莎貝兒吃過早飯,就開始玩弄她放在院子裏的那些材料。薑思濤每次出門都看見她那股廢寢忘食的專注樣。


    “嗯嗯嗯。”他總是出門之前點點頭,好像心裏大概已經知道她在把玩什麽了般。


    薑思濤騎著毛驢又去郝師傅家學習擀麵的技術了,他揉的麵團已經越來越筋道了,今天是最後一天練習。


    街麵上,很多翩翩公子模樣的年輕人騎著高大俊俏的白馬,薑思濤突然有些自卑起來。


    “還是高頭大馬好看,好威風,有氣質。”他想。


    再看看自己瘦瘦弱弱的小毛驢,薑思濤不太爽心。


    童童應該還是喜歡看騎著高頭白馬的男子吧!


    幸好,我天天騎毛驢沒有讓她看見,如果看見了,不知道要扣我多少形象分呢?好不容易流星宇軒的陰影才剛過,我可得帥氣點呢,不能再輸給這裏的小夥子了。


    他想著,不知不覺就來到郝師傅的麵館,他努力地記住郝師傅教予他的注意事項,因為今天是出師日,他得把應該掌握地全部記住。


    下午。


    郝師傅終於滿意地地點了點頭,表揚道,“嗯,小薑,你都可以開麵館了,你這水平,不錯。”


    ”不,不,我隻是給貝兒一個人做,她喜歡吃。”


    郝師傅笑起來,憨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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