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淅瀝瀝的下著小雨,灰色的衣袍顯得有些襤褸不堪,加上他的衣袍已經全濕了,所以沒有人會正眼看一下這樣的一個人。他的懷中插著一柄劍,劍,是優雅的,劍是高貴的,劍是君子的代表,可是在這柄劍之上,看不出一絲的這些氣息。如果這柄劍,就像是一把青黑鐵尺,如果這把劍,似乎隻是倒入劍模之中,不曾捶打,如果這柄劍之上的那些漆黑鐵塊,就像是鐵礦融掉,隨意掉落而出的鐵疙瘩一般,沒有人會說這是一把劍。也許對於一個劍客來說,這柄劍乃是天下最垃圾的那把劍,就是給一個乞丐,乞丐都不會要,劍柄之上,纏著一圈一圈的棉布。那些棉布,本來應該是白色的,可是已經在他的手中磨得發黑,劍柄之上纏著棉布,才會令他握劍的手,不會硌得慌。


    這樣的一個人,需要的是什麽,需要的是成名,江湖的人,想要成名的人很多很多,踏入江湖的人,似乎都想要成名。他很窮,因為他來自一個很小的山村,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山村,那裏叫做石頭村。既然叫石頭村為何沒有名字,那是因為這個小山村遍布石頭,沒有名字的山村,隻能叫做石頭村了。江湖之中許多出名的人,都是出自好地方,比如江南,江南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那裏出來的高手很多很多。江南之中坐落著天下聞名的四大劍宗之一的知秋劍宗,知秋劍宗聞名天下自不用說,知秋劍宗出來的人,似乎都能夠名動天下。比如蒼雲風,不過他不是知秋劍宗內門弟子,何謂內門,乃是因為拜師之時,有些人是帶藝投師,而這些人就不可能接觸劍宗最核心的劍法,可是知秋劍宗底蘊深厚,四大劍宗之中,知秋劍宗乃是最古老的劍宗。所以對內門外門極為看重,凡是外門弟子,就算你在江湖之中如何出名,頂多能夠在宗門之中成為一個長老,永遠沒有成為宗主的機會,除非你的名氣跟品格,全天下的人都會認同。而名氣,自是需要武功來奠定,因為這是江湖,武林之中想要成為德高望重之人,第一讓人信服的便是武功。雖然他是從這個無名山村走出去的,但是他覺得自己的武功很厲害,他用了三十文錢,他身上所有的錢,在村東頭的鐵匠鋪,也是唯一的鐵匠鋪之中打造了這把劍。那裏隻是打造一些農用之物,怎會打造出一柄寶劍,因為那個打鐵老漢,從來都不曾打過一柄劍。


    雖然這柄劍很難看,他也知道很難看,但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買更好的劍了。他行走江湖許久了,可是依然過的很是拮據,他的劍很厲害嗎?很厲害,至少自己覺得很厲害,他殺人的劍,刺入別人心髒的時候,就跟一個女子拿起繡花針刺繡一般嫻熟。他的劍法有多厲害,也許隻有死在了他手中的那些人知道,他就是靠著自己的劍活著,可是依舊活的很拮據,時不時的餓上幾頓。他不會做什麽,這一輩子隻是在一頁殘章之上,尋得一招劍法,僅僅一招,可是對於他來說一招便夠了,因為能夠殺人的劍法,一招足矣,這一招能夠殺人嗎?自然能,所以他還不至於餓死。


    他在淅瀝瀝的雨中,走的很是緩慢,似乎淋雨對他來說與平常陽光披灑身上沒有什麽異常。所以他走進了一間破廟,廟宇不是很大,但是足以為他遮風擋雨,因為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去住客棧,因為他還沒有名動天下,所以他還沒有錢,他知道,一旦自己名動天下,那麽他就不用再為錢發愁了。所以他還在等待著,等待著一個成名的機會,等待著自己能夠過上好日子的機會,隻要自己把握住這個機會,那麽他便會過的很好。


    而他的機會,便是那個人,那個叫做蒼雲風的人,他已經四十歲了,可是他隻有二十歲,所以他很有信心,一個人能夠有信心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而且還是麵對蒼雲風這樣的人物。蒼雲風是一個很會交朋友的人,他這樣的人物,在武林之中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想要與之為敵的人。當然也不會有人願意與他為敵,雖然蒼雲風乃是知秋劍宗的外門弟子,但是以他如今的名氣,絲毫不弱與當今知秋劍宗的師兄,也是知秋劍宗的宗主秋之落,秋之落比他大一歲,有一個名滿天下的老婆,她不僅美麗,而且還是一個高手,而秋之落最遺憾的不過是自己沒有兒子,知秋劍宗一直都是秋家之人繼承的,如果他沒有兒子,那麽也就是說下一任的知秋劍宗宗主,將不會是秋家之人。而最有可能的便是他的師弟,那一個名動天下的蒼雲風。他們年紀相差不大,但是秋之落為何要這麽急迫的選擇繼承人,那是因為他的身體,很難活過五十歲,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受了極重的內傷,所以他很難活過五十歲。他成名的機會便是戰勝蒼雲風,蒼雲風乃是天下有名的劍客,而恰好他也是一個用劍的人,用劍的人就必須要挑戰有名的劍客,這樣才能名動天下。


    破廟不大,可是踏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麵已經有了一個人,一個胡須發白的老人,手持著一根竹竿在瑟瑟發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如此破廟豈非是乞丐的住所,出現這樣的老頭,人們都會覺得是正常的。他當然認為是正常的,他是誰,他是穆玨,他們村子之中有三家人姓穆,有五家人姓錢,有八家人姓李,有一家人姓趙,可是村子之中隻有一個人走入了江湖,便是他,穆玨,一個別人不知道的人,一個從鄉野之下走出來的小子。他已經窮慣了,所以忘記了乞丐,不會覺得厭惡,因為他覺得自己其實比乞丐差不了多少,唯一能夠比他們好一點的便是,他以後一定會名動江湖,成為一個有錢人,那個時候他們的村子也不會沒有名字,那裏的石頭都會消失,那裏會變成一個美麗的村子。他一直在努力著,用自己手中的劍努力著,雖然現在他靠著劍吃飯,望著他手中的這柄劍,如果別人知道他是靠此劍吃飯,那絕對是一件值得別人笑話的事情。這樣的劍也配叫劍?可是在穆玨手中,這劍不僅叫劍,而且還有三個人死在了他的手中,無論是誰,隻要聽到了這三個人的名字,都會嚇一跳。鐵仙姑梅蘭子,一個打扮的像是女道士的人,可是出手卻是狠辣無比,殺人對於她來說便是家常便飯,她高興的時候殺人,不高興的時候也殺人,而且殺的人也是她不認識,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的人。她總覺的世間的人,本就沒有仇恨,隻有一個人捅出第一刀,才會有仇恨,而她便是那一個捅出第一刀的人,所以她不停的殺人,仇人自然也是越來越多。她雖然是一個該死的人,至少在許多人的眼中,是一個該死的人,可是手中的一柄拂塵,背上的一把寶劍,著實令人膽寒,她的劍,在劍榜排行十三,劍榜不在乎別人是否好壞,隻要是用劍的人,都可以排進去,所以有人出了黃金萬兩要她的命。


    黃金萬兩多嗎?多,而且是很多很多,可是他卻沒有要,他不認識鐵仙姑,可是也覺得此人該死,而且正好他也沒有錢,雖然錢很多,可是江湖之中,幹殺人行當的人物之中,沒有一個人會接手。因為他們自覺殺不掉,殺手從來都是穩妥之人,除非是拒絕不了的誘惑,他們隻會對十分有把握的人出手,鐵仙姑這樣的人,確實不好對付,他們哪怕有九分把握,都不會出手。所以鐵仙姑還活著,活的很久,可是穆玨接了,對於那些殺手而言,黃金萬兩再多,也不及自己的命,對於穆玨而言,黃金萬兩太多了,所以他接的時候,隻收了五十兩白銀,沒錯,還是白銀。有黃金萬兩不要,卻隻要五十兩白銀,這樣的人豈非是腦子壞掉了,所有人都認為是這樣,可是他卻說道,人命是最珍貴的,一條人命絕不是能夠用黃金萬兩來衡量的,而人命也是最賤的,一個該死的人,那條命絕不值得黃金萬兩,隻值五十兩便夠了。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人們都覺他是一個傻子,傻的就跟白癡一樣,他這樣的人能夠殺掉鐵仙姑嗎?不能,自然不能,沒有相信他能夠殺掉劍榜第十三的絕頂劍客,可是事實往往出人意料,他不僅殺掉了,而且是一劍,僅僅一劍,當他的那一劍,刺入了鐵仙姑心髒的時候,所有人的嘴巴都合不上,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劍。有人說鐵仙姑輕敵了?可是在場的有人看到,鐵仙姑絕對沒有輕敵,她不僅使用了手中那柄拂塵,還動用了劍,二者同用,劍上乃是一招泣血梅花,拂塵乃是一招龍卷風雲,二者結合,就算是頂尖高手,也休想輕視她。手中的拂塵限製別人的身形,有種的長劍,便會在別人的身上刺出一朵梅花,一朵泣血的梅花,無論梅花刺在哪裏,都會死,鐵仙姑的劍乃是淬了毒的,而且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最毒婦人心,莫過如此。


    鐵仙姑這樣的人死了,沒有人會為她流一滴眼淚,人們隻會在她死後用她的屍體解恨,穆玨不是這樣人,對於他來說,當他的劍刺入她的心髒,他便可以拿走那五十兩銀子了。在他的眼中,鐵仙姑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五十兩銀子,可以讓他吃飽飯,可以讓他住在客棧,哪怕是最下等的房間,那也是他住過最舒服的床,這便是夠了,他不在乎那些人會如何對待鐵仙姑的屍體。因為人隻要犯了錯,就該承擔錯了的結果,雖然她已經死了,但是那些錯了的結果,依舊要承擔,後來他知道,鐵仙姑的屍體竟是被人剝下來皮,這些人的恨意真是不簡單。不過這不關他的事情,這隻能說明他的確是殺對了人,她是一個該死的人,否則別人怎會對他有這麽多的恨意。殺了鐵仙姑,他的名氣在江湖之上響起,可是他知道,他離成名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因為他要成名,就必須要打敗一個人,一個江湖之中令人景仰的人,蒼雲風,便是那樣的一個人物。蒼雲風的武功有多高,已經沒有人知道了,他出手那都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傳聞在西邦域外,有七個人為非作歹,他們便是赫赫有名的西邦七怪,每一個人的武功都足以名列江湖頂尖,七人聯手江湖怕是無人能夠與其爭鋒,七人同進同出,不會給人落單對付一個人的機會,可是當年的蒼雲風一人一劍,千裏而去,踏入了西邦異域,那一戰究竟如何?沒有人知道,但是江湖人知道的是,那以後西邦域外再也沒有那七怪的蹤跡,而蒼雲風身上卻是留下了七道形如溝壑一般的傷痕,異常的可怖,此後蒼雲風的名字,在江湖之中如日中天,無人可及。所以穆玨要去挑戰他,因為自己想要成為一個大人物,就必須挑戰他,戰書已經發了出去,五天之後便是挑戰之日,蒼雲風是一個豁達之人,哪怕挑戰的是穆玨,他還是接受了。他在信上寫到,承其名,擔其重,既然自己如此有名,自當應付一切的人的挑戰,這一刻穆玨似乎明白為何蒼雲風能夠名動天下,成為萬人景仰的大人物,甚至覺得知秋劍宗的宗主,不該是秋之落,而該是他的,他的品格,還有氣魄,絕對是擔得起一派宗師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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