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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粒問:“為什麽要買?”


    林寂看了眼徹底空掉的盤子,“我第一次來你家就覺著很舒服,這小區的位置我也覺得不錯,沒什麽別的特殊原因。”


    言下之意,就是讓呂粒別多想,他就是單純看好這套房子。


    “你報個價。”林寂看呂粒半天沒迴答,又說了一句。說完起身動手收拾碗盤,呂粒也跟著起來。


    “我去房產中介問問現在的房價,不用你收拾,你早點迴去休息吧。”呂粒下了逐客令。


    林寂關上門離開的那一刻,呂粒覺得自己心裏一下子被什麽東西豁出一個大口子,很難受。


    呂粒繼續收拾家裏的東西,今天給自己定的目標時把書房整理完事,書房這幾年基本都是她用的最多,老爸老媽都很少在家,但是書房裏還是有很多他們的各種資料書籍什麽的,呂粒得拿著時間去看去分類。


    坐在地板上弄到快晚上十點時,基本搞定了一半,呂粒去沙發上癱了一會後又迴到書房繼續,她隨手拿起一個很舊的塑料皮的老式日記本,翻開第一頁就看到了老爸熟悉的簽名。


    這是老爸的本子。


    呂粒繼續翻看,這本子上麵沒寫什麽東西,都是些老爸在考古隊時的工作日記,翻到一半時,突然看到夾在本子裏的幾張照片。


    照片也都泛黃了,呂粒拿起來挨個看,看到最後一張時照片裏出現了老爸年輕時的樣子,看上去應該是老爸三十出頭的時候。


    這是一張老爸和一個中年女性的合影,呂粒對這張臉沒什麽印象,可是多看了幾眼後又覺得似曾相識似的,她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到什麽,就把照片重新夾迴日記本裏,放到了裝老爸東西的紙箱裏。


    大概是白天累了,呂粒晚上沒失眠很快就睡著了。可是天快亮時,她在一場噩夢裏猛地驚醒,再也睡不著了。


    她瞪眼躺著,沒多久就想到了昨晚在書房裏看到的那幾張舊照片,和老爸合影那個中年女人的麵孔清晰的出現在眼前,呂粒不明白自己幹嘛會想起她。


    這臉……就還是覺得熟悉。


    呂粒又想了一會,思緒就轉到了別處,她又想到林寂說要買這套房子上麵,她不是很相信他說的那個別多想的理由,可是一多想,又馬上提醒自己這就是自作多情。


    越想越心煩,呂粒幹脆起床,準備繼續去書房把剩下的一點弄好。


    可是進了書房坐到裝老爸東西的紙箱旁邊,呂粒眼神就落在了擱在最上麵的那個舊日記本上,她又把那張照片從日記本裏拿了出來。


    盯著照片上中年婦女的臉……還是沒什麽頭緒。


    七點半的時候,呂粒收拾好出門上班,她今天要去博物院拍修複室的木器組那邊。


    呂粒沒開車坐的地鐵,早上這個時間的地鐵裏人潮擁擠,呂粒進來了才開始後悔,她知道自己最近是太不對勁了,明明知道地鐵早高峰的恐怖,幹嘛還因為懶著開車就選了這個。


    這種擁擠難道比開車還難嗎,真是腦子有病。


    好在地鐵隻要四站就到,呂粒跟著人流進了地鐵車廂,前後左右瞬間就被填滿幾乎沒有空隙。


    車廂裏的溫度逐漸升高,走了兩站地時呂粒已經有了快要窒息的感覺,她趁著地鐵停車開門的短暫時間,趕緊唿吸一下稍微涼快的空氣,閉上眼默念著再忍忍就到了。


    地鐵再次啟動時,毫無防備的猛地一刹車,車廂裏發出接二連三的抱怨聲,呂粒也睜開眼努力讓自己站穩。


    車速穩定下來時,呂粒卻像突然開了竅,原本熱的發暈的腦子忽然非常清醒起來,她又想起了老爸那張跟中年女人合影的舊照片。


    她知道自己為什麽覺得那女人很眼熟了……她特別像一個人。


    ——


    呂粒剛一走上員工通道,就看到前麵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多日不見的林寂師父,侯伯平。


    呂粒想追上去打招唿,已經有幾個人比她更早一步上去了,侯伯平腳步慢下來和大家說話,不經意的轉下頭正好就看到身後的呂粒。


    “來上班了。”侯伯平神色複雜的看著呂粒,衝她招招手,呂粒緊走幾步到了他麵前。


    “您身體好多了吧?”呂粒打量侯伯平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侯伯平微笑著點點頭,“好多了,你怎麽樣啊?事情我都聽說了,”他說著仔細看看呂粒的臉色,“別多想,有什麽心事不要自己憋著,多跟林寂說說,有個人分擔比你自己扛著要容易。”


    呂粒眼神一愣,聽侯伯平這話,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和林寂已經分手。


    老爺子眼神挺犀利,很快覺察到呂粒的反應有點問題,皺皺眉盯著呂粒眼睛看,“怎麽了?我看你不對勁啊。”


    呂粒剛要說她和林寂已經分手了,侯伯平突然抬手往她身後一指,說了句說誰誰就就到,跟著叫了聲林寂。


    林寂戴著墨鏡走過來,看到呂粒也沒什麽特殊表情,一眼之後就把關注點都落在了師父侯伯平這邊,關切的問師父身體怎麽樣。


    三個人一起往修複室那個院子走。


    進到院子裏,呂粒跟他們師徒告別,要直接去木器室那邊準備拍攝。林寂站在修複室門口一直看著呂粒走遠的背影,直到聽到侯伯平在屋裏咳嗽了一聲,才收迴目光也進了屋。


    侯伯平慢悠悠的換衣服,看見林寂進來,就問了問最近的工作進度,聊著聊著就說到了《仙仗圖》上。


    “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到這幅畫了,唉!”侯伯平鬱悶的歎了口氣,目光落在畫案上。


    林寂換好衣服走到師父身邊,“警方已經在跟進這案子了,好像也有幾個靠譜的線索。”


    侯伯平看看徒弟,“那就好,我等下去跟院裏麵碰一下,《仙仗圖》出了這麽大的事,院慶展出的重點就得換了,還不知道要換什麽呢。”


    侯伯平去開會時,呂粒正跟木器室的組長請教有關木質家具的知識,她之前對這方麵基本沒什麽了解,今天過來時正好趕上這邊要修複文書閣的一扇圍屏,這件文物也是院慶準備展出的重點文物。


    木器室的組長跟林寂是一個學校出來的,研究生畢業就到了修複室這邊,在學校學的是雕塑專業。


    呂粒的同事正架著機器在拍組長親手上陣雕著的一塊雕龍板,那扇圍屏上有四塊這種雕龍板缺損需要補全,組長負責其中一塊。


    組長手上幹著活,嘴上跟站在身邊的呂粒說著話,呂粒一邊看他雕東西,一邊問這問題做記錄。


    組長忽然停手,舉起手上的雕龍板端詳起來,很快就懊惱的搖著頭說不行,呂粒和攝影的同事都看著他不知道怎麽迴事。


    “怎麽了?”呂粒看著組長手上的板子問原因。


    組長眯著眼還在看手上的雕龍板,過了會搖著頭跟呂粒解釋:“我這雕的不對!你看,這龍身上的曲線不夠流暢,顯得太沒勁兒了,我得重來!這時間一長不動手就是不行。”


    他說著,換了塊板子重來。


    呂粒又盯著他剛才那塊板子看了半天,她怎麽就覺著那個挺好看的,比那扇圍屏上不需要修複的另外幾塊雕龍板,都更好看。


    組長正好瞧見呂粒看著板子琢磨的模樣,就問她是不是覺著自己剛才放棄的那塊,比圍屏上原本的要好看,手工更細膩。


    呂粒點頭,“對啊,我就是這麽覺著,雖然那是文物,可不是文物就肯定是最好的。”


    組長也點頭,“你說的是,不過咱們做修複的可是要‘原風格,原工藝’的,就算這些藏品文物的工藝水平不高,造型那咱們現在來看甚至可以說是挺醜的,我們也得尊重它們的本來麵目,做修複的時候把它的整體風格作為參照,不能人為地,想當然地錦上添花,畫蛇添足。”


    看到呂粒讚同的點點頭,組長又說:“我剛來的時候,總有衝動要改造這些不好看的老東西,磨了好一陣子才適應下來……上迴跟林寂聊天我們還說起這個,他比我好多了,沒我那麽長的糾結時間。”


    組長眯眼看了看重新雕的這塊板子,又說了句:“他啊,天生就適合做這個。”


    呂粒抿下嘴唇,低頭看著手上錄音筆的一個按鈕,林寂這名字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被提起,想避開太難。


    午休吃飯的時候,林寂和師父侯伯平很晚才出現在員工食堂,兩人邊走邊聊著什麽,臉上表情都有些凝重。


    呂粒一下午都在木器室繼續拍攝采訪,直到晚上下班才又在員工通道碰上林寂和侯伯平,師徒兩個又是邊走邊說話,臉上神情倒是比中午吃飯時輕鬆了許多。


    呂粒沒過去打斷他們,自己離開了博物院,她晚上約了厲馨寧一起吃飯,剛下班就收到微信,厲馨寧已經開車過來在等她。


    兩人一見麵,厲馨寧就告訴呂粒,左娜的那個故事已經備案立項了,順利的話下個月就能開機。


    呂粒聽了也說不好自己是什麽心情,她想起昨天去廟裏安置左娜骨灰盒的情景,隻覺得唏噓。


    人都走了,寫的故事能不能開拍被人們看到,也沒那麽重要了。


    到了吃飯的地方,剛坐下點好菜,厲馨寧就從包裏拿出一封信遞給呂粒,“你看看這個吧。”


    呂粒接過來,抬眼看著厲馨寧,“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那你先說,說完再看。”


    呂粒把信放到手邊,跟厲馨寧說了她昨天看到的那張老爸和中年女人的合影老照片,說了她在地鐵上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麽會覺得那個女人特別眼熟。


    “停!你別說,我猜猜……”厲馨寧打斷呂粒的話,轉著眼珠思考起來。


    呂粒索性讓她猜猜看。


    想了不到半分鍾,厲馨寧就給了答案,“是不是你發現那個女的,跟林老師長得很像?”


    呂粒正舉著杯要喝水,聽完厲馨寧的話,差點被水嗆到。


    真被她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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