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的時候,陸尋歡帶著衛櫻,悄然轉移到了小葉河下遊。


    他問埋伏在此的一名將領道:“土包都準備好了嗎?”


    那將領答道:“準備好了,每人兩包,一共十萬包。”


    陸尋歡點頭:“傳令,小葉河最狹窄處,用土包給我築起三丈高的堤壩,攔截河水,把小河變成海洋。”


    那將領施禮:“是。”


    等那將領帶著五萬將士,借著夜色掩護去了,衛櫻說道:“我懂了,你要把那一片開闊地給淹了。”


    陸尋歡帶著她,繼續向前:“你不是說對方是個大湯圓嗎,湯圓自然要用水煮。”


    衛櫻問道:“淹了之後呢,總不能指望將他們全部淹死吧,大水阻擋,咱們又怎麽去攻擊他們?”


    陸尋歡跳上一道坎,轉身來拉她:“答案在小葉河上遊,速度過去。”


    原野中,夜,萬籟俱寂,漸漸深沉。


    南梁國將士們連日趕路,疲憊不堪,大多沉沉入睡,進入了夢鄉。


    小葉河的水位悄然上漲,無聲無息。


    到了下半夜,有一名將領被尿憋醒,他起身,直接踩在了水裏。


    他頓時感覺不妙,急忙驚慌失措的爬了起來,大喊道:“漲水了,漲水了……”


    隨著喊聲傳開,迅速嘈雜成一片,到處都有驚慌失措的唿叫,整個營寨內亂作一團。


    那大將軍也被驚醒了,踩著水跑了營帳:“傳令,撤往高處。”


    他身邊,一位將領翕動著鼻子嗅了嗅:“什麽味道,火油?”


    他急忙打了火折子,往水麵上一看。


    那大將軍急忙把他的手抬高:“小心,快走。”


    將士們踏著水,向著高處奔去,一切的物資都已經顧不得了。


    但他們才剛剛跑出數丈遠,小葉河的上遊,突然出現了許多烈火熊熊的火筏子,正在順水而來。


    火筏子飄到哪,就點燃哪裏水麵上漂浮著的火油,轉眼之間,原本一片汪洋的開闊地,就變成了火海。


    那大將軍看著無數將士在水中火中掙紮,心痛欲絕,捶胸頓足,但卻無濟於事,隻能在大家的護衛下,向著有山的地方跑去。


    兩百丈之後,他們終於跑到了山邊,終於脫離了水麵,那大將軍下令道:“快點清點人數,咱們還剩多少。”


    但就在此時,那山上,突然有人下令道:“射。”


    霹靂弦驚,箭如雨下,黑夜之中,大家隻聽得弓響,隻聽得箭矢破空之聲,瞪大眼睛,也看不見箭矢是如何飛來的。


    轉眼之間,那大將軍已經身中數十箭,被射成了刺蝟。


    在箭雨之下,僥幸沒死的南梁國將士,又急忙轉過方向,向著別處跑去。


    一名將領帶著幾千名士兵,氣喘籲籲的跑到了另一座山頭之下,他迴頭看了看漫天火光,欲哭無淚。


    “兄弟們,莫停留,翻山快走,向南,越快越好。”


    但大家才剛剛移動腳步,山上又有人喊道:“放。”


    一片雷鳴般的轟鳴,無數巨大的檑木,飛滾而來。


    可憐那幾千將士,恨不得能長出翅膀飛走,轉眼之間,被檑木碾過,全軍覆沒。


    一整個晚上,不斷地有敵軍驚慌失措的想要突圍,但都一一被滅殺於各個山頭之下。


    到了天明,小葉河下遊,築起堤壩的地方,南梁國將士的屍體,層層疊疊,看得上周國將士們頭皮都發麻。


    陸尋歡帶著衛櫻站在高處,看著下方一片水的海洋,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一名士兵飛奔而來:“報,敵軍被全殲,我軍有不幸落水者,犧牲五人。”


    陸尋歡有些哭笑不得:“傳令,撤掉堤壩,掩埋敵軍,大軍整隊集合。”


    等那士兵去了之後,他問衛櫻道:“衛大人,這湯圓還可口嗎?”


    衛櫻轉身:“我去找緋紅給你煮湯圓。”


    六個時辰之後,又是天黑。


    下方,大水已經消退,空曠的原野恢複了原樣。


    戰場已經打掃完畢,敵軍的屍體已經掩埋,繳獲敵軍的眾多的輜重,由一部分將士運送迴中州城。


    陸尋歡和衛櫻這裏,隻留了十萬兵馬。


    衛櫻給她的戰馬梳著毛發:“等下吃了湯圓,連夜向南,進兵青天關。”


    陸尋歡說道:“來犯之敵已經消滅,我就不用去了吧?”


    衛櫻邀請他道:“陪我去看看嘛。”


    此時,葉緋紅端著湯圓來了:“公子,這是衛大人吩咐給你做的。”


    陸尋歡接過碗來,裏麵裝了拳頭大一個湯圓,熱氣騰騰的。


    他問葉緋紅道:“你是我的人還是她的人,幫著她故意捉弄我是吧?”


    葉緋紅跟他耳語道:“我當然是你的人,你的女人……”


    陸尋歡白了她一眼:“把湯圓一分為三,我們一起吃。”


    衛櫻問道:“有什麽講究嗎?”


    陸尋歡答道:“慶祝勝利,順利的吃掉敵人這個大湯圓。”


    衛櫻“切”了一聲:“切,休想糊弄我,緋紅,分成兩份,你跟他吃吧,你們兩口子一起吃個甜甜蜜蜜,團團圓圓。”


    說完話,她拉著戰馬離開了。


    葉緋紅等衛櫻的身影消失了,端著碗吹了吹,對著湯圓咬了一口,把碗遞給了陸尋歡:“一人一口,該你了。”


    陸尋歡笑了笑,接過碗來。


    一處山坡上,衛櫻放馬吃著野草。


    她躺在草地上,望著依然被烏雲遮蓋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陣,陸尋歡在十丈外說道:“衛大人,我和緋紅先行前往長風鎮,去看看情況,明早你帶領大軍前來,我們等你。”


    衛櫻翻爬起身:“你倆幹嘛去?”


    陸尋歡答道:“兩口子,自然是親熱去。”


    衛櫻“呸”了一聲:“呸,不知羞恥……”


    但陸尋歡沒有再迴複她,估計是已經去了。


    她又躺了下來,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想了一陣心事,在黑暗中臉紅了。


    一個時辰之後,陸尋歡帶著葉緋紅,進入了長風鎮。


    隻是此時的長風鎮,一片荒涼,大街還在,房屋大多還在,就是沒人,成了一座空鎮。


    黑暗之中,隻有滿街綠幽幽的野獸眼睛在晃動。


    陸尋歡一邊走,一邊搖頭:“連個人都沒了,真不知道這些天師姐師妹們要去哪裏采辦生活物資。”


    葉緋紅跟著他,從鎮頭走到鎮尾,拉住了他道:“別看了,百姓們不知道敵軍已經被殲滅,還不敢迴來,我好累,咱們找地方歇息吧。”


    過了一陣,兩人進入了李紫嫣以前開在長風鎮的客棧,找了一間尚且幹淨的房間住了進去。


    葉緋紅關上門,迫不及待的就要拉著陸尋歡尋歡。


    陸尋歡數落她道:“你不是累了嗎?”


    葉緋紅嘻嘻笑道:“你不會真的那麽傻吧,應該猜得出來我的真正用意啊。”


    寂靜荒涼的長風鎮,黑夜漫漫,隻有野獸遊蕩,偶爾發出爭食的聲音。


    又或者,從某處傳來朦朧而含糊的人聲。


    但很快,這一切的聲音都被雨聲所掩蓋了。


    烏雲終於變成了雨,酣暢淋漓的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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