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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泣陽說來就來,自然也是說走就走,仿佛鬼魅一般。


    商枝正愣神之際,人已無影無蹤。


    她看一眼段旭小聲嘀咕:“真是個古怪的老頭。”


    段旭心思凝結:“公主兇多吉少,我們應想辦法盡快混進國都。”


    “去找皇甫啊!”商枝想當然說。


    段旭不是沒想過,可皇甫驚楓身份特殊,薑弦等人奈何不了他,但掣肘總是件容易的事情。


    “小蜘蛛,我想了想,不如這迴我們真去走官道。”段旭定了定心。


    商枝張大了眼:“你還信那老頭的說辭?誰知道他和荻花門新門主之間是怎樣的關係?說不定就是蛇鼠一窩,計劃好了請我們入甕呢。”


    “其實無論怎樣潛迴都不會很順利,既然如此,我們賭一把,正大光明地走官道,何況,小蜘蛛,我對你的易容術還是有信心的。”


    商枝眼睛一亮:“聽上去好像也是,不過師兄,這迴我們扮什麽?”


    段旭見她玩心又起,及時告誡說:“生死攸關,師妹你可千萬不要大意,更不能再存有僥幸心理。”


    商枝不耐煩點點頭,忽又笑道:“不如這迴我們扮一對走親戚的小夫妻如何?”


    段旭心頭一驚,怔住了。


    “我說過一百遍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隻不過圖個新鮮有趣罷了,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商枝是真的有些生氣,平心而論她與段旭青梅竹馬,可從來也隻有兄妹之情,也不知為什麽,段旭總是防著她。


    要不要那麽自作多情?


    段旭卻有不同的考慮,師父對他有著再造之恩,膝下又隻有商枝這麽一個如珍如寶的女兒,偏偏這小師妹脾氣非比尋常,全天下估計除了他段旭一人以外,沒有別的年輕男子受得了,若是師父親自開口,從道義上說,他是有義務去照顧商枝一輩子的,然而也隻是義務而已,他對商枝沒有男女之情。


    別扭,實在是別扭,這樣的感情。


    “其實吧,師兄,我倒是有個喜歡的人了。”商枝大大咧咧說。


    這驚得正在走路的段旭一個踉蹌:“小蜘蛛,你在說什麽?你知道什麽叫喜歡?”他無奈地搖頭。


    “我怎麽就不懂了?”她氣鼓鼓地反駁他,“就你懂得七情六欲,我就隻會傻樂嗬?”


    “那你說說看,你喜歡上一個什麽樣的人?”段旭儼然是位嚴厲的兄長。


    “一個特別好看的人。”商枝不假思索地迴答,燦然一笑,“好看到什麽程度呢?就是做夢都會笑醒的那種。”


    段旭打量著她,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果然是個長不大的!


    石子路上,商枝跟在他身後,一直在反複絮叨,段旭神思遠遊,有一聲沒一聲地應著。


    長樂現在如何了?他隻覺心上不得安寧。


    天機牢在餘寒國都是個神秘的地方,不以血腥和酷刑出名,而是任由關押之人自生自滅,那裏常年見不到光影,聽不到人聲,白天和黑夜沒有區別,男人和女人也沒有區別。


    薑弦將癮毒已深的長樂送到這裏,破例讓聽絮去照料。


    聽絮殺手出身,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但也絕非十惡不赦之人,眼見著長樂形銷骨立,她心上並不好受,為長樂,也為薑弦。


    “公主,我知道這樣是害你,可是你這樣難受,我也不忍,沒有別的好辦法,隻能請你再吃一些,起碼這一陣能熬過去。”罌膏之癮發作起來一次比一次嚴重,不得已,長樂被用鐵鏈縛了起來,那些罌膏帶給她的美妙感受如今已經蕩然無存,對薑弦的恨意卻是與日俱增。


    聽絮別無他法,隻能適量再喂長樂一些雲煙罌膏,這不是長久之計,可要戒除這毒癮談何容易。


    罌膏剛剛吃下去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長樂是正常人的狀態,她雖動彈不能,但腦子總是能迴想起諸多事情。


    她的血可以開啟玉鑰,這點薑弦也是知道的,他為何還要逼她吃下罌膏,被汙染的血是沒辦法對玉鑰發揮功效的,難道為了折磨她,他連無字天書都不想要了?


    聽絮很多時候欲言又止,這細微的表情被長樂看在眼裏,有時也會試探一二,但終是一無所獲。


    皇甫驚楓自從那日與薑弦不歡而散之後,迴府便開始琢磨他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三日後,天機牢,驚喜?


    即使是陷阱,他也必須去走這一遭。


    眼見著明日便是第三日,驚楓別無他法,十分被動。


    如今的段旭和商枝已與他成功會合,就在他的將軍府裏,段旭已將天機牢輪班換守的時間點打探清楚,同時他還有了個意外的發現,那就是約定的第三日負責守衛天機牢的人是於東——薑弦的人。


    皇甫驚楓預感到事情不是那般簡單,若說薑弦布下殺局,那也不該是在端王管轄的領域,可若說端王忌諱著薑紅妝,那麽天機牢裏又怎麽會有薑弦的人?


    端王老謀深算斷然不會讓事端生在天機牢,即便要漁翁得利,那也要尋個更妥帖的方式,此時還不到要與薑紅妝撕破顏麵的時候。


    實在是對薑弦的動機不解得很。


    然而不解歸不解,此行即便兇險萬分,皇甫驚楓也必須一搏。


    天機牢裏一定有著什麽,隻是除了端王以外,沒人知道牢中關押之人的真實身份。


    驚楓決定前去拜訪端王。


    端王正在飲茶,見來客是皇甫驚楓,絲毫未感覺到驚訝。


    但驚楓卻很詫異,端王早已不再是年輕人,但身上那股精氣神兒卻是許多青壯年也望塵莫及。


    “驚楓老弟,深夜造訪,必有要事吧。”為了顯示親昵,皇甫奇鬆這樣稱唿著。


    驚楓卻覺其中差了輩,薑弦說他與端王走得近實屬事實,也不記得是誰先向誰主動伸出了橄欖枝,隻是彼此氣場似乎有著契合之處,不知覺間產生了一種亦敵亦友的感覺。


    “多有叨擾,還請殿下見諒。”驚楓與他對坐,言語間十分淡然。


    皇甫奇鬆啜口茶:“哪裏的話?驚楓,你能來,我很意外,也很欣喜,不知怎的,總覺與你投緣,自是同姓,想必百年之前也是一家人。”


    驚楓心底冷笑:我不過是你屬地上一個半人半狼的怪物,何談一家人之說?然而他卻笑了笑:“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確有一事相求。”


    “說什麽求不求的,老弟有話盡管開口,相互照應本就應該。”


    “那我不妨直言,近日下屬正在追查一起多年前的通敵叛國案件,有個重要證人始終尋而不得,很想請教殿下您的天機牢裏是否有著相關之人在案?”驚楓想了個由頭,不是很出眾的理由,但好歹可用。


    皇甫奇鬆莫名笑了笑,他的眼裏透出鷹一樣的犀利:“不知道老弟查的是哪宗舊案?但我天機牢裏的規矩,老弟應該是知道的,進了天機牢,誰過去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或許不會有將來,又或許會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出現。這麽說吧,進了天機牢,是死路,也是重生,那裏麵的人老弟大可隻當做他們已是塵世間不存在的人。”


    “端王莫不是想把其間之能人收為己用?”驚楓徑直就問。


    皇甫奇鬆爽然大笑,放下茶碗:“裏麵不乏絕代佳人,若是老弟有意,我也可以成人之美,新進來一位必然是老弟感興趣的。”


    驚楓唇角動了動:“殿下舍得?難道不擔心惹禍上身?”


    “薑弦送來的人留不得,有何不舍?”


    “他送來的?!”驚楓似乎明白了,隻是他不敢去設想那女子的身份,也不敢相信薑弦已絕情至此,“既是他送來的,殿下更應加強戒備,萬一人有個閃失,鎮國大公主不會善罷甘休。”


    “老弟有心,如此設身處地為我著想,不過人要是你皇甫大將軍劫走的,又是與薑弦的人裏應外合,薑紅妝必然不敢多言,能奈我何?”皇甫奇鬆轉了轉茶碗,他的胡須修剪得極其精致,指上的玉扳指在胡須上摩挲著。


    皇甫愈發驚訝,端王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度,他樂於見到薑紅妝的人先內訌起來。


    “其實驚楓,你也不想想,薑弦為何要把人送到我這裏,不就是想著讓你再把人弄出去?他身不由己,可還有你這個任性的兄弟,你們二人總要有一個自始至終留在薑紅妝身邊才好。”他又說,越說越玄乎。


    驚楓逐一按著手關節,咬牙道:“他們到底把她怎樣了?”


    “恐怕老弟將人帶走後,要費一番功夫了。”皇甫奇鬆笑道,接著一歎:“哎,我這年歲,本就睡眠不安,卻偏愛夜間飲茶,也算是自作自受咯。”


    驚楓勉強一笑,薑弦借他做局,端王順水推舟,他倒是不怕與薑紅妝徹底決裂,體內之毒他也早已有了暫時壓製的方法,隻是繞來繞出實在不如快刀一斬來得幹脆利落,他感到憋悶和氣憤,後悔不該在那日放手,後悔對薑弦判斷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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