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理本來想給海域空間裏移栽幾株植物,但蹲下來仔細查看,隻能暫時打消想法。


    這些變異的耐酸藤草,與其說是忍耐力強大,倒不如說是因為環境的變化,已經對酸性土壤形成了依賴。


    自然造化無窮,有酸雨這樣的天災,同樣有變異方向適應環境的動植物。


    來都來了,總不好空手而歸。


    葉瑤對土壤取樣,打算迴去在商城裏多選幾種營養土,調配酸液浸泡。


    兩人繼續往樹林深處走去,薑理忽然看見林間有一個三米高的黑影閃過。


    “什麽東西?”


    薑理眉頭一皺,剛衝出去兩步準備追趕,又止住步伐。


    葉瑤懂她的想法,手腕翻轉取出護身道具,三兩下順著旁邊的大樹爬上去。


    “趕緊去吧,我暫時留在這裏,不會有問題的。”


    別的不說,優秀治療最大的優點就是擅長遊走,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這利落的爬樹技巧,還是葉瑤專門練習的。


    薑理也不多說,分辨一下方向,迅速在林間穿行。


    那道黑影看著體型龐大,但在樹林裏奔跑的速度一點也不慢,顯然是對環境極為熟悉。


    薑理猜測是生活在這裏的變異動物,如果將其捕獲擊殺,光是一身耐酸抗腐蝕的皮質材料,都能在城裏賣出不菲的價格。


    就算抓不了,和變異生物打個照麵,可以讓她們積攢更多的經驗。


    薑理戴著道具手套,又有登山杖輔助奔跑。


    雜亂的樹枝根本擋不了她的視線,打滑的泥土也不成問題。


    沒過多久,她就追到黑影身後二十米的範圍。


    直到這時,薑理總算看清了黑影的全貌,竟然是一隻禿毛猴子。


    這隻猴子身體高大,但腰腹格外瘦削,一看就是經常挨餓,有些營養不良。


    它身上的皮毛差不多都快掉完了,露出帶著黑斑的底色。


    薑理定睛一看,那大麵積覆蓋的黑斑,根本不是什麽斑點,而是被酸雨腐蝕後留下的傷痕。


    有些地方還沒有結疤愈合,正往外淌著黃綠色的膿水。


    不對勁!


    薑理心中納悶,如果真是這林子裏長期生活的動物,早該適應野外的環境才對。


    就像漫山遍野紮根的藤草和紅杉樹,而這猴子……


    恰恰在此時,薑理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


    她福至心靈地向旁邊側身閃開,躲避對方的攻擊路徑,同時以手撐地轉身迴望。


    有人騎著白鹿,從三層樓高的山丘一躍而下,手上彎弓搭箭。


    隻聽“颯颯”風聲,三箭連發。


    縈繞著白光的羽箭,射進猴子的雙眼和心髒,無一偏差。


    體型高大的變異猴子發出狂怒的唿喊,但被射瞎的雙目讓它看不見周圍的環境,心髒更是帶來炸裂一般的抽痛。


    猴子掙紮著四處碰撞,周圍的樹木被搖得嘩啦響,但很快就因為心髒的傷勢漸漸沒了聲息。


    白鹿輕盈落地,坐在上麵的女騎士揭開麵罩,露出精致淩厲的側臉。


    薑理和她目光相對,後者皺了皺眉,正準備詢問薑理,附近又傳來了大量雜亂的馬蹄聲。


    有一隊騎士迅速趕到,開始打掃現場,把自家主人打殘的獵物徹底斃命。


    其中有一名衣著紋樣華美的下屬靠近過來,看到薑理這個陌生人,立刻緊張地護衛在自家主人身前。


    薑理眨著眼睛,維持剛才的動作,實際暗地截圖拍照發給葉瑤。


    【花椒油:(圖片)好像攤上事了,遇到了一位白鹿小姐!】


    【瑤池:等等……你先別跑,我找人問下情報。】


    【瑤池:這估計是酸雨之都的內城貴族,看衣擺的紋樣,地位還不低呢!】


    葉瑤收到薑理發的消息,隻憑薑理還有心情開玩笑的語氣,就知道問題不大。


    等看清圖片,第一時間叫她別跑。


    薑理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思考要用怎樣的狀態和這位白鹿小姐接觸。


    這可是學習古提爾斯語的渠道……


    白鹿小姐打量了薑理一眼,臉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這時,一陣山風吹過,帶來濕潤的氣息。


    有酸雨落下,騎士連忙從掛在馬鞍旁的裝備裏取出雨衣和雨傘。


    薑理看的分明,這些內城出來的人,攜帶的防雨用具輕薄如絲綢,縈繞著淡淡的流光。


    隻將這些布料鋪展開來,就能輕鬆防範酸雨。


    水珠落在上麵,半點都沒有沾濕。


    白鹿小姐順手多拿了一件雨衣,丟到薑理身邊,冷冷開口:“把她也帶迴去。”


    旁邊的屬下準備拿繩子把薑理五花大綁,誰知薑理站起來從容地披好雨衣,直接奪了旁邊備用的馬匹。


    薑理翻身上馬,周圍的騎士立刻靠攏過來,把她圍在中間。


    這是防著她逃走。


    眾人在離開山林的時候,薑理看似不經意地迴頭看了一眼。


    【瑤池:這情況真沒問題嗎?】


    【瑤池:感覺有點冒險。】


    【花椒油:沒事,我想跑隨時都能跑……】


    更何況,還不知道是誰包圍誰呢!


    薑理混在人群裏縱馬疾馳,沒過多久就到了城門口。


    守門的衛兵看見這群白馬騎士,哪敢提一個銅幣的進門費,連忙把柵欄搬開。


    眾人停都不停,徑直穿行而過。


    一名騎士從懷裏摸出錢袋,向衛兵拋去。


    錢袋裏沉甸甸的,衛兵沒有料到,剛接住就手上一滑。


    銀幣在半空灑落,閃爍出明亮的光芒。


    一群城門衛看著他們絕塵離去,連忙圍上來衝拿錢的同伴糾纏。


    “給我掰一點!”


    “滾邊兒去,別在這裏渾水摸魚,哪個多拿了兩枚銀幣!”


    在短暫的混亂後,城門衛分完了這筆意外之財。


    衛兵抖了抖空空的錢袋,忍不住感慨:“不愧是莫爾祭司家的小姐,經常出城的幾家貴族子弟,就這位小姐待我們最親和。”


    旁邊一個年紀大點的衛兵連連點頭,在旁邊嘀咕:“上次尼古拉斯家的公子哥出去狩獵,進出城門的時候馬蹄踢斷老王頭的腿,連點醫藥費都不給。”


    “算算年月,也該到了選舉聖子的時候了吧……”(子,此處中性詞,女男皆可。)


    “你提這事兒幹什麽,又不是咱們去選,隻有貴族老爺才有決策權。”


    “這不是好奇嗎,算了不說了,等咱們值完崗就去酒館喝酒,新配方調的雞尾酒特別夠勁!”


    “可以,我再請兩個小菜,正好今天發財了!”


    隨著眾人趕路,片刻後薑理看到一個碩大的倒扣型防護罩,將酸雨之都的中心牢牢地守護在內。


    就算是貴族之家,進出內城都需要檢驗身份。


    一群人被堵在內城的路口,薑理趁此機會觀察四周。


    相比外城的鬆散,內城的守衛極嚴,光是厚重石磚壘成的城牆就高達數丈。


    薑理抬頭看去,頗有幾分巨石巍峨之感。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而且來往巡邏的衛士衣著整齊,裝備精良。


    最重要的是防護罩的機製,薑理看見有飛鳥無意撞上半透明的光罩,瞬間被烤焦。


    碳灰和十成熟的烤鳥從半空落下,有在附近遊蕩的原住民靠近過來,用帶鉤的木棍把烤鳥弄走。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城牆的守衛對此司空見慣,這樣的平民還算懂規矩。


    隻要不靠近城牆十步範圍,他們是不理會這些閑事的。


    如果無故接近城牆十步距離,守衛可以放箭射殺。


    這是酸雨之都的鐵律,就算因此誤傷了貴族子弟,守衛明麵上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當然,私底下受到報複就難說了。


    因此內城的守衛個個都練就了好眼力,正如應對眼前這位莫爾家的“白鹿小姐”。


    隔著老遠,守衛就認出來人,連忙打起精神。


    他們恭敬而迅速的驗過身份,將防護罩打開僅容兩騎並排通過的入口。


    薑理在連續通過城牆的三道關卡後,總算看見了內城的真實麵貌。


    內城的街道寬闊平整,兩邊的房子都是用整齊的白色大理石搭建而成。


    和外城不一樣,這裏的建築有非常明顯的特征,街區被分為不同的環線。


    最外層的房子,所在的地勢最低矮。


    主幹道是微不可察的向上斜坡,越往中心走,建築所在的地勢越高。


    而且周圍統一的色調和風格,讓薑理覺得有些熟悉。


    這樣規整,有些像雲之城和鮫人的族地……


    前者是因為信仰,後者是因為種族。


    如果是正常蓬勃發展的城市,風格應該是多樣化的。


    考慮到酸雨之都一直處在雨季,城外還有碼頭,說不定曾經發過洪澇。


    貴族居住在地勢較高的城中心,一方麵是地位的象征,另一方麵也是考慮著自己的安全。


    薑理沿街路過,看到住在內城的居民大多衣著體麵,行走坐臥都格外注重儀態。


    路邊時常能看見長裙及地、身後跟著女仆的貴婦人,還有身穿西裝、頭戴禮帽的紳士。


    生活在有防護罩庇護的內城,不必擔心酸雨實施侵擾。


    這樣的生活,比外麵不知道舒坦了多少倍。


    僅僅是一道防護罩的區別,讓人恍然以為是兩個世界。


    內城也存在貧富差距,但生活在保護下的原住民大部分臉色紅潤。


    偶爾能看到一些營養不良的,也是穿著仆人的裝束,顯然是剛從外城得到機會,進來還沒多長時間。


    白鹿小姐擁有自己的騎士衛隊保護,顯然是出自內城相當體麵尊貴的人家。


    薑理發現她們一行人走過的地方,旁邊的路人都會有意無意讓開道路,更有甚者會脫帽行禮。


    女人投來的目光帶著欣賞和豔羨,而男人的眼神則是藏著幾乎遮掩不住的熾熱。


    那是對權勢登天梯的向往。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薑理走到百無聊賴的時候,總算跟著眾人被引進一間占地極廣的大宅。


    剛進大門,眾騎士翻身下馬,薑理混在其中有樣學樣。


    她身上穿著白鹿小姐丟過來的雨衣,乍看之下在人群裏並不顯眼。


    一大群仆人上前迎接,從騎士手中接過韁繩,要將馬牽到專門馴養的馬廄裏。


    隻有那頭頗有靈性的白鹿蹬了蹬蹄子,並不願意讓仆人靠近。


    “安吉麗娜,你對這隻鹿未免太過嬌慣,靈獸需要訓練才能掌握強大的力量。”


    眾人尋聲看去,發現不遠處的長廊下,站著一位被眾人簇擁的華服青年。


    此時,這位青年眉頭緊皺,投來的目光帶著幾分不滿。


    牽著白鹿的安吉麗娜動作一頓,在轉身迴望的瞬間,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和儀態。


    “大哥!”


    她抿嘴微笑,帶著幾分柔弱和依賴,向長廊下的兄長行禮。


    然而兄長快步走來,說出口的卻是疾言厲色的訓斥:“安吉麗娜,父親說了多少次了,讓你不要總想著去城外遊玩。淑女應該待在家裏學習插花、文藝,而不是穿著騎裝四處亂闖。”


    聽到這話,薑理麵上神色未變,心裏忍不住嗤笑。


    她最厭煩對女子的規訓,就好像天底下隻有男人才有資格去外麵拚搏,女人隻能做一個美麗的花瓶裝飾品。


    憑什麽呢?


    都是生存遊戲了,誰強誰弱,不是靠手中的力量說話嗎?


    在薑理看來,白鹿小姐……這位安吉麗娜,能三箭連發擊殺變異動物,已經強過她見過的大部分玩家。


    受到訓斥,安吉麗娜頓時紅了眼圈。


    但兄長要說的話還不止於此,又語重心長道:“最近父親有聯姻的想法,目前矚意的是伯克家的繼承人……不管怎樣,你的婚事將要提上日程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放肆。”


    安吉麗娜點了點頭,那模樣泫然欲泣,柔弱的好像一株菟絲子。


    她勉強應付兩句,就用手帕掩著臉迅速行禮告退。


    旁邊的騎士一聲不吭,也跟著快步撤走。


    莫爾家的庭院裏四處都是仆人,騎士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把話咽下去了。


    免得說些不中聽的,叫別人傳到大公子耳中,反而給自家小姐惹來麻煩。


    男騎士中途離開,隻留下和安吉麗娜親近的女騎士一同前往後院。


    薑理跟在後麵,左右兩側都有女騎士攬著她的手。


    看起來像是好姐妹的姿態親昵,實際是把薑理雙手反扣在背後,避免她有作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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