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是他心裏永遠無法提起的禁地。


    芍藥自然察覺出了少年微微的遲疑以及難掩的苦澀,“怎麽?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靳思胤知道分寸,搖了搖頭,“沒有,姑娘,隻是那人是位聰慧的女子,且不久前剛剛成婚。”


    說到成婚二字,他即便再怎麽遮掩,也難掩那一分落寞。


    邵盡淵瞧著他,驀然覺得順眼了些。


    芍藥眸子微閃了閃,略顯可惜道,“成婚?我還想見見這位聰慧之人呢?沒想到已經成婚了?”


    她輕歎了一口氣,似乎很是遺憾,邵盡淵蹙了蹙眉,握住掌心中的小手,沉聲道,“成婚又如何?你想見便見。”


    邵盡淵不僅是一朝王爺,當朝戰神,且還是當今帝王唯一的同母弟弟。


    不過是想見一個琢磨出戲曲的女子,即便那人已經成婚,他也不信有人敢拒絕。


    靳思胤臉色微微有些僵硬,但天然的身份之差,令他連辯駁都無法做到,甚至到最後,他可能還要借那位兩廣總督的勢才可能阻斷這位平南王的念頭。


    可靳思胤卻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位率先提出想見玫瑰的姑娘,卻幫他解了圍。


    “王爺,我就是說說而已,不必這般興師動眾。”芍藥睨了眼跪在下方的少年,目光若有所思。


    可聽她拒絕,邵盡淵的臉色卻不由沉了沉,“既想見,便見。”他不喜她這般委曲求全。


    被握住的手心微緊,芍藥眸光動了動,瞧著他淺笑了聲,“王爺,不是我不想見,而是那女子應該不在西北,對嗎?”


    最後一句是對靳思胤所言,他立刻反應過來,朝著冷眼望著他的平南王,垂首恭敬道,“是,姑娘,那女子不久前在涼州成婚,當時,小人剛到西北沒有多久。””


    他知道這位姑娘應該是知道他們來西北沒多久,且從他身上看出了什麽,這才猜出玫瑰不在西北。


    但不得不說,她幫了他一個大忙。


    畢竟他不想給玫瑰惹麻煩。


    邵盡淵皺了皺眉,剛想說些什麽,便驀然察覺到掌心微微勾動了下,隨即耳畔便傳來一道熟悉的柔媚聲,“知你疼我便足夠了。”


    前方扮做玫瑰的花旦咿呀唱曲,芍藥眸光瀲灩,指尖在青年掌心滑動,柔聲道,“我很喜歡郎君的心意。”


    掌心酥麻,仿佛起了火,邵盡淵對上她勾人如水的眸子,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低咳了聲,到底沒有再說出派人去涼州的話。


    身後的忠良及忠信等人雖並沒有聽清芍藥姑娘和王爺說了什麽?但他們看見了自家王爺冷下臉後又被哄好的瞬間,心中不由愕然。


    他們王爺脾氣有那麽好嗎?!


    還是說王爺他分人!


    眾人心中的喃語邵盡淵自然不知,不然他恐怕會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脾氣究竟有多好,多分人!


    芍藥見安撫好了某個外冷內熱的男人,斂了斂眸,笑著看跪在地上的少年,問出了她最後一個問題,“靳公子,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告訴我,那聰慧的女子嫁給的是何人?我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這般幸運娶到她。”


    芍藥並沒有問什麽女子名諱,畢竟這個朝代,特別還是成了婚的女子,名諱通常不為外人道也。


    但男子卻不同,她得知道玫瑰如今過的究竟如何?那男子究竟是身懷生氣之人,還是……,芍藥目光掃過戲台前咿呀唱戲的花旦,眸光微斂。


    若是敢逼迫,她必然要讓那人付出代價。


    涼州…


    邵盡淵雖不喜她過分關心其他人,但到底隻是一個女子,他也並沒有在意,不過那靳二的迴答,倒是讓他有些詫異了。


    “你說誰?兩廣總督?”邵盡淵皺了皺眉,顯然沒想到竟然是霍崢。


    “是。”靳思胤垂著頭。


    “那女子倒是好運氣。”邵盡淵輕嗤,霍崢成婚他自然知道,畢竟王親貴族及官員之間,有些來往必不可少。


    當然,這並不是結黨營私,就是單純的禮數往來,不然帝王自然不會那麽容易放過這些人。


    而他就算是當朝王爺,自然也不可避免。


    所以霍崢這個兩廣總督成婚,他雖不會給那麽大麵子親自到場,但到底也會備一份禮送去。


    可邵盡淵倒是沒有想到,前不久聽聞霍崢娶得平民女子,竟然就是今日這妖女想見之人。


    可別看他在心中妖女妖女的喊,在邵盡淵心中,那個被霍崢娶的平民女子是不能跟芍藥相對比的。


    可他倒是沒料到自己話剛說完,掌心內安分的小手便忽然抽離,若不是他警覺,立刻抓住,恐怕還真就被這妖女抽迴了手。


    “怎……”麽了?


    邵盡淵皺緊眉,剛想問怎麽了?可沒想到剛偏過頭,便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邵盡淵驀然抿緊了唇,吞迴了喉間的話。


    芍藥卻不肯輕易放過他,甚至輕笑了聲,問,“王爺怎麽不說了?”


    說,說什麽。


    再說你一不高興又跑了怎麽辦?!


    誰知道她還迴不迴來!


    邵盡淵不想承認自己在乎芍藥,心裏憋悶的慌,可偏偏掌心中的力道越發收緊,緊的芍藥根本無法掙脫一分一毫。


    還好,她也不在乎。


    “王爺,記住,我也是個平民女子。”


    芍藥聲音很輕,目光卻很認真,認真到邵盡淵驀然有些心慌,“本王不是…”


    “盡淵哥哥!”


    忽然,清脆的喚聲從眾人側前傳來,邵盡淵再次被堵了話,臉色沉了下來。


    芍藥卻渾然不在意,甚至讓跪在下方的少年起了身,靳思胤知道此時不是他能開口的,便規矩的聽話起身,站在了一旁。


    而此時,已經走到眾人麵前看見芍藥的柳洛瑤,瞳孔驀然睜大,臉色僵硬了一瞬。


    怎麽會?


    盡淵哥哥怎麽不是一個人?他身邊怎麽會坐著其他女子?


    不是說盡淵哥哥看重她,所以特意命忠信將戲班子帶進了府?


    怎麽會有其他女子?!


    柳洛瑤攥緊了手,而身後跟來的一眾丫鬟也都鴉雀無聲,特別是柳洛瑤身後的兩個大丫鬟。


    本來嘛,聽說王爺遣了人去南街將戲班帶進了府,那她們自然就容易誤會王爺聽進去了縣主的話,看重縣主,所以想親自看戲。


    畢竟一個姑姑看戲還不值得這般興師動眾。


    可誰能想到,王爺竟是為了其她女子!


    偌大的後院,明明站了很多人,可除了戲台上戰戰兢兢唱戲的花旦們,便再無其他聲音,安靜的甚至多了死寂。


    “盡淵哥……”


    “你來做什麽?”她越來越不知分寸了!


    不知是不是擔心芍藥誤會了他,邵盡淵語氣異常的冷漠,甚至帶了絲不耐,而那分不耐幾乎所有人都看了出來。


    一時間,無論是王府的下人,還是被柳洛瑤帶來的丫鬟們,皆心有愕然。


    芍藥看了身旁人一眼,斂了斂眸,視線落在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上,以及他周身幾乎已經全部泛青的生氣,唇角幾不可察的勾了勾。


    今日,倒是個好日子。


    可對她來說是好日子,不代表對柳洛瑤亦是,特別是在見到自幼傾心之人眼露不耐的望著她時,她死死掐住掌心,才沒有紅了眼眶。


    “盡淵哥哥,我聽說你請了戲班子,所以特意來看看,沒想到你今日邀請了嬌客,不知這位女子是?”


    柳洛瑤也是京城嬌女,她有她的臉麵,高傲,絕不允許自己在任何人麵前露出脆弱不堪的一麵,特別還是在自己的情敵麵前!


    芍藥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因為她確信這位清玉縣主清楚地看見了兩人握住的手,可她依舊很好保持了她的體麵。


    說實話,她挺欣賞這般的女子。


    不過這也不影響她奪走邵盡淵全部的心神,畢竟他是唯一能救她之人。


    欣賞與自身的命相比,自然還是自己的命最為重要。


    “洛瑤,你今日話太多了。”


    邵盡淵擰緊眉,掃了眼沒有攔住人的連姑姑,冷著臉喊了聲忠良,“將清玉縣主送迴府。”


    “盡淵哥哥?!”柳洛瑤不可置信。


    她說了什麽?她什麽都沒說啊?隻是問了一句這女子的身份?他便要趕她離開嗎?


    他就這般在意這個她從未見過的女子嗎?


    柳洛瑤不會想到,正是因為邵盡淵同樣不知芍藥的身份,異常的患得患失,所以才會有這般大的反應。


    “洛瑤,別不知分寸!”邵盡淵從前願意放任她,給她幾分薄麵,一是因為大長公主當年奪嫡時的偏頗,二是因為兄長月月催他成婚生子的信。


    畢竟他從前並沒有傾心之人,而繼妃又早晚都要娶,那娶誰都是娶,不如娶一個傾心自己,又略熟悉的女子。


    可如今……


    邵盡淵攥緊了掌心中的柔荑,再也忽視不了心底的悸動。


    也許從一開始,他便動了心,隻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邵盡淵並沒有發現,當他徹底認清自己的心意後,身旁自柳洛瑤出現,便一直沉默不言的女子,眼底驀然劃過一絲驚喜。


    芍藥沒想到本一點一點泛青的生氣,竟在此刻直接轉化為了青氣,飛速湧入了她體內。


    一時間,靈體修複的速度在迅速加快。


    而周遭所有人都並沒有察覺出她沉默下的異樣,視線基本都落在終究沒忍住紅了眼眶的清玉縣主身上。


    唯獨邵盡淵察覺到了什麽。


    隻是他看了眼斂著眸,不言不語的芍藥,以為她還因為之前的事不開心,生怕她離開,消失再也找不到,死死抓住掌心中的手,對於還怔怔站在原地的柳洛瑤越發的不耐。


    “送客!”邵盡淵麵色冷沉,看不見一絲的溫度。


    這一刻,在場眾人哪裏還看不出來平南王對清玉縣主的厭煩。


    就連柳洛瑤自己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再也無法遮掩。


    忠良垂著頭又喚了一聲,“縣主,奴才送您離開,請…”


    “不用了!我自己會走!”


    柳洛瑤眼裏控製不住的集滿了淚水,即便她不知道告訴了自己幾次別哭,可淚水還是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打濕了她來時畫著的精致妝容,就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尖銳沙啞。


    在場的下人皆垂著頭,就連戲台上的花旦們都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緊緊低著頭,生怕看到一絲貴人的狼狽姿態。


    芍藥望著她,漫不經心的移開了目光。


    柳洛瑤望著她,又望著視線隨她而動的盡淵哥哥,臉色越發的蒼白。


    忽然,她問了他一句話,“我可以走,隻要盡淵哥哥告訴我,你究竟知不知道芍藥的花意?”


    柳洛瑤死死盯著椅子上的卓然青年,可惜他依舊那般冷漠不耐,甚至眼裏還多了分厭煩,“洛瑤,你逾越了。”


    短短一句話,表露的太多。


    所以,他知道?


    柳洛瑤不知是該喜還是悲。


    喜的是他知道卻還是留下了那盆花,甚至日日放在正院,畢竟她之前在正院看到過。


    可,悲的是,他既然知道,又為什麽這麽對她呢?


    要知,那可是定情之花。


    在大慶,隻能送予鍾情之人。


    他若是不喜歡她?又為何收下,為何又放在正院!


    柳洛瑤想質問,想崩潰的大哭,可最終卻敗給了邵盡淵的一句話。


    “花意,本王近兩日才得知。”


    他掀開眼皮,冷睨著她,“本就準備命人送迴,你來了正好,帶迴去吧。”


    說著,他抬了抬手。


    忠信立刻退了出去。


    見狀,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芍藥臉色有些冷,驀然想抽迴手離開,可邵盡淵卻仿佛早就猜到了她的動作,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放心。”


    他說過給她,那便是她的。


    更何況,她說過那本就是她的花,是他們兩人相遇的見證,且她給他留下的定情花瓣,也是那盆芍藥所摘。


    所以,無論如何,邵盡淵都不會動。


    芍藥望著他真摯的眼神,抿了抿唇,沒有再掙紮。


    當然,不是因為信任他,而是因為她看見離開的忠信端著一盆芍藥走了過來。


    而那並不是她屋內拿幻術化作的芍藥,而是一盆真正的凡間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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